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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收拾时两人都是心忙,被风子无意中掖在腰间,当时俱未觉察,便即上路。默记张三姑姑所说赴仙府后洞的途径里数,算计当天日落以前,如无阻隔,便可到达仙府。
入山越深,景物越发幽静灵奇,越上越险。二人见天色晴朗,白云如带,时绕山腰,左近群山万壑,随时在云中隐现。加上仙灵咫尺,多日辛苦之余,眼看完成宿愿,越前进,越兴高采烈。一路无事,渐渐忘了忧危。谁知乐极生悲,祸患就在前面相俟,二人一些也不自知。经行之路是一条山梁,须要横越过去。还未走到山梁上面,行经一片森林之内,正要穿林上去,忽听头顶上隐隐有破空之声。二人抬头从树隙里往上一看,日光下似见两点淡黄星光飞过,一会又飞了回来,来回往复,循环不已,就围着那山梁一带飞绕,也不下落。二人此时见了这般异状,如果隐身密林中不出,或者不被敌人发觉。偏偏心里虽觉有些惊奇,脚底下仍忙着前赶,并不停歇。及至走出那片树林,前行没有几步,云从、风子猛地同时想起昨晚所遇之事,这才疑心到那是仇敌追来,在空中寻觅自己踪迹。连忙择地藏身时,空中两道黄光忽然并在一处,闪了两闪,在左侧面来路飞落下去,转眼不见,暗幸所料不中。待有半盏茶时,见无动静,益发放心,便仍往前行走。刚一越过山梁,下坡之际,忽听身后天空中又有破空之声。回头一望,那光越盛,又添了一道青黄色的,照二人所行方向,疾如电掣流星而来,偏偏山梁这一面尽是斜坡石地,除石缝中疏落落生着一些矮松杂草外,急切间竟寻不着藏身之所。云从因为隐身无地,来人从高望下,容易观察,既逃不了来人目光,不如故作从容,相机应付。自己一慌张,岂不反露马脚?便低声嘱咐风子装作不知,照常赶路。
风子原本没有云从害怕,闻言答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左右已给他看见,怕他怎的?〃
正说之间,已有两道黄光追出二人前面丈许远近落下,现出两个道童打扮的少年。内中一个较为年长的,一落地便迎头拦上来问道:〃你二人往何方去?是做甚么的?〃言还未了,后面那一个已插口大喝道:〃师兄,你还问甚么?这小黑鬼身畔带的不是尤师叔的法宝囊么?还不捉了他去见师父?〃风子先时一见两道童拦路问话,已料来意不善,早伸手暗握昨晚所得那口宝剑的柄,准备先用话去支吾,略有不对,仍是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一听身带兜囊被后面道童看出是昨晚妖道之物,知道行藏败露,除了一拼,无可避免。不等后面道童把话说完,暗朝云从递了一个眼色,也不出声,倏地左肩一摆,甩下身背行囊,就势左手先拔身背铁锏,一个箭步纵上前去,照准头一个道童当头就是一锏。这回对敌的事,不比先前两次,均出敌人之意,那道童能力又远在鸦林砦所遇小妖道何兴之上,哪里能打得上。那道童见风子一锏打到,口里骂得一声:〃业障!〃脚一点,往上纵起,右手掐诀,口里念咒,伸出左手正要往腰间宝剑拍去,飞将起来伤人。却不料风子早打好双料主意,左手锏打出去,右手仍还紧握身后斜插着的剑柄。见敌人身法甚快,躲过迎头那一锏,忙将右手一用力,顺着身后宝剑出匣之势,身往左一侧,一反腕,使了一个分花拂柳的招数,剑尖从左侧下面向上撩起。跟着再变了个猿公献果的招数,就着敌人往侧纵避之势,连肩削去。那道童万没料到敌人右手上还持有一柄剑,身手又是那般快法,喊声:〃不好!〃连忙缩肩收臂,往后平倒,打算避过剑锋,再放飞剑出来。只觉右手尖一凉,右手已被风子的剑撩着一点,割落了两个半指头,顿时便疼痛起来。风子还待赶上前去动手,忽见黄光一闪,后面那个道童已将飞剑放出,快到头上,不敢怠慢,忙将峨眉剑法施展出来。一个空中,一个地下,争斗不休。所幸敌人剑术不高,还未炼到身剑合一地步,偏巧风子昨晚又得了那口好剑,若单是那柄铁锏,命早完了。当下风子单和第一个道童交手,两下动作俱都疾如飘风。
云从见风子使眼色,知要发动,刚将剑拔出,风子已和来人交手。及至头一个道童受伤退下,后一个道童恨得咬牙切齿,脚一站定,便将飞剑放起助战。正遇云从飞身赶到,迎个正着。两上两下,一个对一个,厮杀起来。这两个道童出身旁门,入门不久,虽然剑术不高,却学会了一身妖术邪法。因恨风子切骨,一见敌人不会飞剑,仅各人一道剑光,已将敌人连人带剑绊住,正好施为,用法术取胜。想是二人命不该绝,两个道童刚互道得一声:〃这两个业障可恶已极!我们用法宝法术将他们捉住,碎尸万段,给师叔师弟们报仇!〃云从一听,心中方在着忙,忽听侧面山坡上有一人说道:〃徒儿们,不可如此。这两个业障颇有几分资质,如肯乖乖投降,拜在为师门下,相随回转仙门修道,我便不咎既往。否则你们可凭真实本领,将他们心服口服地擒住,带回洞去,从重发落,与你们师叔报仇。〃这几句话一说,两个道童便知师父起了爱才之意,暗示生擒,不准伤害。虽然怀恨不愿,怎敢违拗,只得指着二人怒骂道:〃我们要杀你二业障,不费吹灰之力。偏我师父黎真人见你二人有点资质,如肯投降,拜真人为师,便饶你二人不死,否则仍要将你二人碎尸万段。快快回话,以免自误!〃
云从、风子与空中两道黄光斗得正酣,一听有人发话,是那两道童的师父。百忙中偷眼往山坡上面一看,一块山石上还坐着一个黄衣草履的道人,头戴九梁道冠,斜插着好几柄小叉。怪不得适才明明看见空中三道黄光,怎地只有两人落下。那道人在匆忙中看去,仿佛面相异常丑恶,说话口音正与昨晚先走那一个妖道相同。两个徒弟已经那样厉害,妖道本领不问可知。自己是仙人门下,怎肯屈身于左道妖邪?云从又想起张三姑姑所传仙示,虽然有险,并无大碍。在紧急之时,定和野骡岭被万千群兽围困,忽然来了救星一样。既然妖道起了爱才之意,不准徒弟用邪法暗地伤人,正可多支持一刻,以待救星。故闻言并不答话,只是一味苦斗。那风子自从这次随云从同赴峨眉,逐处都能以运用机智化险为夷,偏在这时动了呆气,闻言竟自一面动手,口中大骂道:〃你两个小太爷,俱是凝碧崖大无洞峨眉派仙长醉真人的门下,岂能做你妖道邪魔的徒弟?你们会妖法,小太爷还会仙法呢!你师徒三个快快放小太爷走路便罢,不然,少时我师父师伯叔们仙人多着呢,看你小太爷老不回去,驾云寻来,将你们老少三个妖道捉回山去,那才要千刀万剐,给天下人除害呢。〃
风子一面说着狂话,一面又在那里暗打主意。他初动手时,原是剑、锏并用。及至敌人剑光飞出,知道铁锏挨上去便断,人手中所持的剑和空中飞剑相争,即使峨眉心法也觉费力,稍一疏忽,便有性命之忧。急切间应敌还来不及,哪里匀得出工夫再用铁锏?拿在手上不但无用,反倒多了一些累赘;就此扔落地上,又恐为敌人得去可惜。正没个主意。暗想:〃自己一方只有二人,敌人却是三个,最厉害的一个还未动手。擒贼须要擒王,何不照顾了他?〃主意打好,正值手中剑与黄光绞了两下,照先前本该风子朝侧纵开,以备缓一缓气,敌人也指挥着黄光随着追去,再行动手。这次风子却拼冒奇险,不但不往侧后避纵,反而出其不意,就在两下里一格一绞之间,倏地将剑一抽,埋头剑下,护住头顶,用尽全身之力,脚下一垫劲,朝前面山坡妖道坐处平纵出去有十来丈远近,真是其疾如射。脚方落地,后面道童也指挥着黄光追来。风子先不下手,一回身,先迎着敌人飞剑,又一招架格绞,二次又往回路纵去。就这一往复,业已觑好准头,乘那间不容发的一点空隙,猛地偏头回身,撤手飞锏朝妖道头上打去。这一绝招使得也真太险,落地纵回之时,不比第一次乘人不防,又一撒手飞锏,未免略微迟延。先听锵锒一声响过,也不知打中妖道没有。身才落地,还未站稳,便听耳根有金刃劈风之声,黄光从脑后照来,敌人飞剑距离头颈仅只数寸。风子喊声:〃不好!〃忙举剑尖舞起一个剑花,就地一滚,准备使一个乳猫戏蝶的解数避过。耳旁猛又听一声大喝:〃徒儿们!〃那道童见敌人倒地,心中大喜,正要指挥剑光下落,忽听师父喝唤,还以为师父不准伤害敌人,剑光略停。风子已举剑斜护面门,脚跟着地,一个鲤鱼打挺,斜纵出去,躲过奇险。
原来那妖道先听风子怒骂,已是着恼。又听风子说起师父是醉道人,猛想起只顾收服两个好徒弟,忘了这里离峨眉巢穴不远,倘如首脑人物寻来,人被救去无妨,万一被敌人看破机密,岂不前功尽弃,白费连日心血?偏又爱惜这两人资质实在不差,纵不肯降顺门下,生擒回去,作异日报仇炼宝时主要生魂也是妙事。方在委决不定,不想风子竟会从奇危绝险中撒手一锏打来。妖道纵不是旁门高手,也非平常之辈,这一锏何能打中。妖道见两个敌人竟能在步下与飞剑相持了好一会,身手矫捷,疾胜猿揉,一路纵奔跳跃,两个徒弟一点也未占着便宜,尤以风子更为灵活。刚赞得一声:〃峨眉剑法真是不凡,连两个初入门的小辈已是如此。〃忽见敌人纵起时猛一偏头,手扬处打起一样东西。妖道暗骂:〃好业障!死在临头,还敢暗箭伤人。〃将身一侧,便已让过。风子力量本大,那锏又沉,用的更是十二成的足劲,锏虽未打中妖道,却打中妖道身后一根二尺粗细、七尺来高、上丰下锐的石笋上面。只听咔嚓一声,火星飞溅,那根石笋齐腰折断,倒将下来,正落在妖道的背上。妖道原是两手交叉,箕踞而坐。锏飞来时,知是一件寻常兵刃暗器,懒得用手去接,一时大意,随便将身一侧。却不料身后还有这根石笋,碎石火星先飞溅了一头,接着那大石笋倒下来把妖道后心打了一个正准。若换常人,怕不筋断骨折,满口喷血而死。就饶妖道一身本领法术,也因轻敌太甚,疏于防护,虽未受着重伤,也打得脊梁发烧,心里怦怦乱跳。这一来,将妖道满腔怒火勾动,忙怒喝道:〃徒儿们!快下手将这两个业障擒回山去祭炼法宝,只暂时休伤他们的性命。〃活该风子命不该绝,妖道偏在此时一喊徒儿,那道童以为不许下手伤他,略一迟延,风子已从飞剑底下逃了活命。不提。
那妖道师徒三人来历,且在此抽空一叙。
那妖道乃是越城岭黄石洞飞叉真人黎半风,前文业已表过。出身旁门,早年作恶无算。
近数十年因受一个能人警戒,本已杜门不出。不料徒弟惹祸,新近在罗浮吃了武当派中人的大亏,又将他袒护的爱徒杀死。知道势孤力薄,本领又不如人,本想投奔北海陷空老祖那里,借他炼了法宝报仇。偏巧在福建武夷山顶,路遇万妙仙姑许飞娘,说起三次峨眉斗剑之事,内中有两个阴人与她为难。意欲寻一个多年不露面,不为峨眉派中人注目的人,潜往峨眉后山,祭炼一种邪法,以备事先将那两个阴人引来除去。意欲烦他前往,就便约他归入五台一派。黎半风一问那两个阴人,正是天狐宝相夫人的二女秦紫玲姊妹,所行的法又是先破去二女元阴。既可惜此结纳许飞娘和许多异派中的能手,又可满足色欲,还能得一件旁门异宝。当时揽了下来,接过许飞娘的宝幡灵符,传了炼法,便悄悄带了两个徒弟往峨眉后山姑婆岭飞娘所指之处进发。好在深知峨眉派素来与人为善,不咎既往,只要自己不露出为仇痕迹和在外胡为,炼法之处又深藏地底,有符封锁,除非先知底细,决难为人发现。即使遇见峨眉派中人,也可和他明说自己因爱峨眉灵秀,隐居修炼,也不致受人干涉。师徒三人到了地头,便每日天明,照传授之法施为起来。到底作贼胆虚,知道自己两个新收的门徒本领不济,不能胜了望之责,事虽隐密,还恐有敌人中的高手寻来为难。想寻一个同党,以便自己行法时在山顶了望,一遇有警,一个暗号,立时可将法收起,敌人寻来也不怕,岂非万全?叵耐自己多年不曾出世,所有当年同恶,因受各正派逼迫伤害,大都或死或逃,不通音问,急切间寻不着人。起初又忘了请飞娘代约,只好仍命两个徒弟勉为其难,小心行事。
这日忽然静极思动,到峨眉城内寻一酒家小饮,冤家路狭,下山一露面,便遇见矮叟朱梅、醉道人和元敬大师三个。心里一慌,刚暗道一声:〃晦气!败了兴致。〃本想回山,又知这三人灵警无比,恐启人疑,故意装作不见,仍在城中买醉,吃了一顿堵心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