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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话。并还嘱咐乃弟,不可对人说出自身过继根底。日子久了,方觉着不该隐瞒丈夫;又因平时从未说谎,不便改口。好在事只萧元夫妻知道,别无人知,以为他有许多劣迹在自己手内,看回村以后小心翼翼情景,决不敢说闲话,来惹嫌怨,终没和丈夫说起。实则畹秋早闻魏氏泄了机密,欲擒先纵,成心装糊涂,不闻不问。魏氏更坏,一到家先将那小书箱藏过一旁。欧阳鸿年轻面嫩,不关紧要的一些旧书,哪好意思询问。加以自小就爱读书练武,母兄因他资质聪敏,不类农家之子,盼他改换门庭,反正袭有舅氏产业,衣食不愁,便没去管他。虽然来自田间,耕牧之事,并非所习。初学不易,又从姊夫习武,哪有工夫再去清理笔砚。这口小书箱就此搁起,成了他日欧阳霜的起祸根苗。
欧阳霜母族,只此亲丁;他又温文儒雅,事事得人,全村除了畹秋、萧元夫妻三奸别有用心外,谁都爱重着他,自然心里欢喜,格外待得厚些。畹秋见她姊弟亲热,益发心喜,暗中把奸谋指示了魏氏,命萧元如言准备,静待时机成熟,即行发难。欧阳霜哪知祸在肘腋,依然梦中。最大错是不特未将萧元夫妻在故乡的种种恶迹,以及路上许多不堪情景,告知丈夫;反因到家前魏氏再三位求,说乃夫萧元为穷受谤,事非得已,现在除了本村,更无立足投奔之所,务望念在先人一脉,并长途服役微劳,在村主前多加美言,切莫轻信浮言,提说前事,以免村人轻视,又难存身等语,言词哀切,起了怜心,竟在丈夫前略微称赞了他夫妻几句。本心原知这一对夫妻全是小人,只不过受了甘言求告,情不可却,不得不当丈夫的面敷衍几句。谁知萧逸本就觉得他夫妻能干,此番长途千里护柩归来,所命之事,无不办理完善,再经爱妻一称许,越发证实了前言不虚,深庆得人,甚是礼重。欧阳霜见丈夫把自己几句虚赞信以为实,对萧元渐加重用,好生后悔。但话从口出,不好意思更改,只得暗告魏氏说:〃你托的话,我已向村主说过,行即重用。这里章规严明,不比外间。请转告大哥,遇事谨慎一些,只要日久,信誉一立,休说人言是虚,就是真的有人跑来告发,也无用了。〃
魏氏当面自然千恩万谢,定感盛情。人走以后,却立时寻来萧元,夫妇二人都往坏处设想,实定欧阳霜并非为好。必是在行船途中夫妇闲谈,说自己尚是中年,就此归隐,未免可惜,且到村中积弄些钱,再打主意,看事行事,被她听去。又信了族人之谗,见乃夫甚为看重,便不放心,特来警告。若非这婆娘告枕头状,谁会向村主告发?分明以前说过两句好话,短日期内不便改口中伤,特意拿话示威。把柄在人手里,如不先行下手,早晚必受其害。
越想越可虑,更把欧阳霜恨入切骨,背地痛骂一场。又由魏氏寻找畹秋问计。畹秋微笑了笑,只嘱咐他夫妻对人谦和,做事谨慎,决无他虞。如有浮言,我当为你作主。用计陷害之言,一字不提。萧元夫妻虽做人为恶的工具,畹秋心事却并不十分深悉,仅知以前婚姻中变,畹秋为争萧逸未得,和欧阳霜阳奉阴违。有时说起欧阳霜,也仿佛怀恨;等自己迎合献策,又复淡然,不甚注意,至多叮嘱休对人说而已。直到这次回来,才看出两下里仇恨甚深。满心想他及早下手,不料总是推托迟延,好生不解。自己当然不敢妄发,只得依言行事,处处小心,以示无他。无奈欧阳霜成见已深,断定他夫妻不是善良之辈,毫不假以词色,以致二人心中畏忌,图谋之心更切。
时光易过,不觉到了冬天。欧阳鸿极知上进,见姊夫和全村人众都看重他,毫无世俗门第之见,甚是高兴,乘着闲暇,习武更勤。萧逸夫妻也格外用心传授。这时萧逸已早迁居峰腰之上,所有居室,都循着山形而建,高低位列,错落不一。萧逸夫妻住在楼上,楼前平台便是习武场所。欧阳鸿原本住在山半阁亭,到了冬天,欧阳霜因阁亭高寒,正对北风,往来不甚方便,命他改在楼下书房以内,暇时还可观看房中藏书。欧阳鸿总是天还未明,众门徒未到以前,就去平台上练习内家功夫。等日出人齐以后,再随众学习。赶上萧逸有事,便由欧阳霜代为指点。畹秋夫妻无日不到。由当年起,欧阳霜为了方便,始终没有命兄弟搬回原住之处。到了腊月,欧阳霜又生了个双胎,依旧子女各一:先生的男名璇,次生的女名琏。
看去骨格眉眼都很秀美,产妇也安健。
不料快要满月,时值上元期近,村中众儿童乘着放学,成群结伴,拿了自制花炮,在滨湖一带空地玩耍。欧阳霜先生的三个子女萧玮、萧玢、萧珍三人,也在其中。正玩得起劲,忽从当空飞过一只大怪鸟,那鸟飞得极高,迅速非常。村中树木又多,避到林内,本可无事。偏生萧家子女年幼,事出突然,一见狂风大作,天上嘘嘘有声,觉得稀奇,反倒昂起头来,望空注视。萧玮和两个村童正点着一个大花炮,也没撒手跑开,那鸟已经飞过。又吃炮声和儿童哗噪之声惊飞回来,望见下面群儿,两翼一收,弹丸飞坠般往下扑来。众儿童见天上飞落一个大怪物,方始害怕,哭喊奔逃,已是无及。吃怪鸟将萧玮、萧玢一爪一个抓起,往上便飞,眨眼没入云际。等到村人望见,取了弓矢器械追去,已经飞没影子。萧逸闻得凶信,自是痛悼万分,当时还不敢声张。直到满月以后,委实无可推诿,才告知了爱妻。欧阳霜闻耗,一痛几绝。由此苦思成疾,半年始愈。因药服得过多,断了生养,对于子女,自更珍爱。那新生子女又甚聪明,甫满周岁,便能呀呀学语。尤甚恋着舅氏,老是要欧阳鸿抱,简直不能见面,见了就扑,不依他就啼哭不止。欧阳鸿因是外甥,又生得那么灵巧秀美,自然也是喜爱。因为小儿索抱,又当无事之秋,除却习武,姊弟二人,无形中更是常在一起了。
畹秋见那男婴眉目间颇与欧阳鸿相似,越发心喜,当时并不向人提起。那男孩也真是乃母、舅氏的冤孽,满岁不久,就生了重病,日夜啼哭,非要欧阳鸿抱不可。乳又未断,不能离母。萧逸夫妻钟爱幼子,内亲骨肉,原无避忌,除了夜间把小孩哄睡之时,欧阳鸿差不多整日都在乃姊房内。
畹秋见状,算计时机业已成熟,想按预定计谋,一一审慎布置。先向萧逸假说:〃舅爷年长,男大当婚,该当娶妻的时候了。本村现有好几个美而且好的女子,何不给他完婚,也省得一人寂寞。年轻的人,血气未定,他姊姊想他用功,未必赞同。总是你代他作主,早定的好。〃说时,故意露出十分关切为好的意思。欧阳霜爱子正病,哪有心肠及此。又知兄弟要学萧家秘传内功,不愿早婚。当初练武时,曾向畹秋提过,不是不知。况年未二十,忙着说亲则甚?以为是兄弟人品好,必是受人之托来此说媒,仍当出于善意,婉言谢过。萧逸为人爱用心思,甚么都要想过,见畹秋突来与内弟提亲,不急之务,说得那么郑重,好生奇怪。却万想不到是和爱妻不利。心想:〃内弟人才品行,俱是上等,无怪人多看中。畹秋必是受人之托,她所说那两家女子果然不差。先期定下也好,免得又辜负她一番好意。〃便和爱妻商量。欧阳霜正在子病心烦的当儿,没好气答道:〃表姊从不爱多说无益的话,这次璇儿病还未好,她却忙着给我兄弟提亲,真叫人不解。我兄弟要练内功,年纪也轻,暂还谈不到这件事吧。〃萧逸说过,也就搁起。
第二日,畹秋乘无人之际,旧事重提,萧逸听出畹秋语意有些吞吐,只着重在内弟早婚,并非受人之托来为女家求婚,心中奇怪,只想不出是个甚么原故。当时仍用婉言回复了她。他因爱妻子病心烦,也没告知。过不几天,畹秋又点明说少年人血气未定,总是给他早完婚娶的好等话。萧逸渐听出来,似有难言之隐。疑心家中练武,男女同习,内中颇有两个貌美少女,莫非内弟年轻,看中人家,有甚么不合礼的事被畹秋看破,恐怕将来闹出笑话,所以如此说法?继一想:〃内弟人甚老成,练武总是和乃姊讨教的时候多,见了女人都说不出话来。近日更是多在乃姊房内招呼病儿。便那两个女弟子,也俱端庄静淑。练武时众目昭彰,同在一处,私底下向无往还,纵有情慷,无法通词。怎么想也不会出甚么事故。但是空穴来风,事总有因,否则畹秋对内弟素来器重称许,为何如此说法?〃口里不说,暗中却留了点心。
这日欧阳鸿因外甥的病有了点起色,不似日前磨人,偶得闲暇,往书房中翻阅书史。忽然想起先住居的阁亭以内,还有几件半旧衣服、一些零星物事不曾拿来。昨听姊夫说,小孩不久痊愈,有了闲心,那阁亭要打扫干净,准备赏雪会饮。难得今日有空,何不上去,将那些零碎东西取下,收过一旁,免得安排的人费手。跑上阁亭一看,除原有零星诸物外,还多着一口小书箱。暗忖:〃这口小箱,内中所盛,只是数十本书册文具。记得来时,放在萧元夫妻行李一起,入村以后,井未交还。为赶农忙,无暇读书,箱中无甚需要物事;新来作客,人未送来,不好意思索要。秋收以后,虽从姊夫文武兼习,因一切用具俱都齐备,也不曾想到这口箱子。阁亭地高路险,甚是僻静,轻易无人走到,何时送回,怎么回忆不起?〃当下以为无甚关系,便连箱子和所有零星物件,一并携回房内,择地放好,仍去乃姊房中照料病儿。
这日畹秋生日,欧阳霜因病儿未去,只萧逸一人赴宴。畹秋装作多吃了几杯酒,先隐隐约约向萧逸重提前事。明知萧逸惦记爱妻病儿,忙着早回。不等席散,便由乃夫自去陪客,与魏氏相约偕出,去至萧逸归途树林内相待,故意露出些可疑形迹,等萧逸走来入套。萧逸到时,本已问畹秋何以关心内弟,非忙着给做媒不可?见她答话吞吐,起了疑心。席散忍不住还想再问,一寻畹秋不在,只得作罢。在座亲友因崔文和受了阃命,强留夜宴,又值农隙,山居无事,俱都留住未走。
萧逸独自一人,闷闷走回。行近林外,微闻畹秋与人私语,心中一动,连忙止步,隐身树后,侧耳细听。只听畹秋对魏氏道:〃当初回来,你就该对村主实说才是。我们虽是至亲,到底不好。〃底下声音很低,听不甚真。后来仿佛又说:〃我起初也很夸他,这话更难说出口了。都是你夫妻不好,谁知他两个不是亲骨肉呢?更早知道,也不致闹到这地步。我以前和她不对过,近年我很看重她,情感比真姊妹还好。不瞒你说,休说男人见了爱,连我都爱得她要命。无奈她那个脾气,明知我是成全她一生,想消祸于无形,几次劝说都不肯听,哪敢和她剖明利害,当面揭穿呢?不过这事只有你知我知,我连丈夫前都没说过一字。你夫妻如在人前泄漏,她固不能饶你,我也定和你拼命呢。〃萧逸在树后闻言,方悟畹秋屡次为内弟劝婚之由,大为骇异。当时怒气填胸,几乎急晕倒地。还算是为人深沉,心思细密,强忍悲愤,径直回去,并未发作。
第一九○回 射影噀毒沙 平地波澜飞劳燕 昏灯摇冷焰 弥天风雪失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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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的疑心一转到家丑上面,想起平日她姊弟行径,自然无处不是可疑之点。偏巧这日所有门人俱往崔家赴宴,只欧阳霜姊弟在家。萧逸存心窥探,轻脚轻手,掩了进去。正赶上欧阳鸿坐在床上,抱着病儿拉屎。儿病日久,肛门下坠,欧阳霜用热水温布去拭。姊弟俩都忙着病儿,无心顾忌,两人的头额,差不多都碰在一起。如在平日,原无足为奇。此时见状,却愤火中烧。心想:〃他姊弟亲密,成了习惯。再加身为村主,顾恤颜面,过耳之言,事情还没有看真,万一冤枉,岂不大错?〃又顾恤着病儿,依然强自按捺。问了问病儿,便自坐下。细查他姊弟二人神情,似极自然。暗骂:〃狗男女,装得真像。且等我儿病好再说。
如若畹秋的话出于误会便罢,若要真作那淫贱之事,我再要你们的狗命好了。〃可怜欧阳霜身已入了罗网,连影子都不知道。由此萧逸便在暗中留神考查,除欧阳霜姊弟情厚外,并看不出有甚么弊病。到底多年夫妻,又极恩爱,当时虽为谤言所动,怒火上升,日子一久,渐渐也觉事似子虚,乃妻不会如此无良无耻,心里有些活动起来。欲俟儿愈之后,问明爱妻,内弟是否他的娘家兄弟,再去质问畹秋一回。以自己的智力,总可判断出一点虚实。又过两日,儿病忽然痊愈。萧逸因爱妻多日劳累,等她养息上几天,才行发问。
欧阳霜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