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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隔壁-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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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冬天的一场小型街头音乐PARTY。

不是我唱的好,是许巍写的好。歌很打动人。很多朋友跟着一起唱,唱罢热烈鼓掌。老外听不懂,也表情友好地一起鼓掌。硬币叮叮当当落进碗里。一对情侣没零钱,干脆扔了张五十块钞票。西门大声叫好。

有人喊要听《故乡》。我高声弹唱。唱罢喝水。歇了一会儿,瞅着老外多,弹起了鲍勃玛利的《Stir it up》。好听的吉他节奏,伴着手鼓还有手铃,大家越听越起劲,一会儿都站起来扭动,大声喊着,吸引了更多人。最后十几个老外,二十几个国内朋友围坐周围,气氛热烈。

《Stir it up》之后继续弹《Buffalo soldier》。大家都站起来扭,咖啡馆女孩不失时机卖了很多大理牌啤酒。大家边喝边闹,唱《Is this love》的时候,一个女孩可能喝多了,夸张地站起来,边跳边脱下外套,大家热烈鼓掌。女孩笑呵呵地扭腰,又脱下毛衣。大家掌声更加热烈,有人吹起口哨。女孩受到鼓励,眯着眼睛大笑,又脱下了衬衫,只穿胸罩,把衬衫扯在手上,举过头顶左右甩动。西门兴奋地跳了起来,上前揽住女孩的腰,两人胯对胯脸贴脸,性感放荡地扭动。我弹起另一首更欢快的《Could you be loved》。西门与女孩跳得更大胆,甚至扮起做爱动作。其他朋友跟着模仿,大家疯掉一样,气氛热烈之极。

《天堂隔壁》 不仅仅是一首歌

好久。直到闹累了,纷纷坐下喝酒休息。

唱郑钧的《灰姑娘》,气氛一下变得温暖起来。有的聊天,有的拥抱聆听,有的抬头看天,有的低头沉思。又唱何勇的《钟鼓楼》,许巍的《悄无声息》《永恒》,汪锋的《英雄》与《再见二十世纪》。

最后唱许巍的《那一年》。

很多人轻声哼着,默默流泪。

这不仅仅是一首歌,更象一部伤感电影,浓缩记录了这样一个人的一生:漂泊四方居无定所,频频失败饱受打击,找不到让灵魂安营扎寨的地方,找不到让爱情居有定所的怀抱,败局注定却又倔强坚持,不愿向命运低头。

不只我是这样一种人。

大部分真诚热爱生命,又无奈痛恨生活的人,都是类似这种人。

唱罢宣布结束。

脱衣女孩跟西门一帮子人另找地方胡闹,我借口休息退出,人群一哄而散。

把吉他还给女孩,连同50块钱吉他租借费,女孩笑笑大方收下,帮我换成整钞,挥手告别。

回旅社把房租交上。

走出旅社,顺着洋人街慢慢溜挞。很多咖啡馆小酒吧。挑一家钻进去,找个大沙发坐下。旁边一对老外情侣拥抱着看《戏梦巴黎》。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70’s》慢慢翻看。碟片换成《第七封印》,我一下来了精神,很喜欢伯格曼的这个老片子,有个意味深长的片段:死神喜欢跟人下棋而且老是输。我抱个大枕头看的起劲。忽然碟片被停止,换上另外一张。扫兴地叹口气,伸个懒腰,起身走人。

顺着洋人街往下走。

钻进十字路口旁边一个小CD店。一个女孩正用电脑下载音乐,刻成光盘售卖。店里放着Café del Mar。小女孩瞅我没反应,从推销的意义上,换了张蒲堤吧。我还是没反应,她又换上张融合尼泊尔风情的NIRVANA电子乐。我只好识趣走开。

拐上人民路,钻进一家更小的CD店,甚至没挂招牌。店老板正在寂寞地听一张巴洛克风格的碟,不理睬我。我随便哼了几句旋律,他听见一下来了劲头,跟我聊起了巴赫,找到知音似的拉我聊个没完,为了留我,甚至免费送我酒喝。一会儿他女友回来,点起火炭盆,小屋里暖和许多。三人围着炭盆聊巴赫,直到话题穷尽,我起身告辞。

溜挞到另外一个酒吧。很粗糙,也很诡异。全部结实的粗木结构,摆设古朴。人不多,都是老外,三三俩俩,表情木讷。外面下起雨,很响地打在老屋檐上。两只苏格兰牧羊犬,温和地走来走去,不时嗅嗅我,没有恶意。屋里响着风格诡异的电子乐。没人理我。找个炕头坐下,要杯普洱茶。角落里有把吉他,抱过来弹了一会儿《Creep》。翻一会儿碟包,有张《一条安达鲁狗》,塞进碟机,看到蚂蚁从男人手心里钻出来的镜头,移开视线。呆呆盘腿坐着,瞅着屋顶,听着下雨,触景生情,想弹一首吉他曲《雨滴》,已经扔下吉他,懒得再捡起来。

走出酒吧,雨还在下。

兀自一个走在路上。夜晚灯光照在青石板上,反射出鳞光。我悄无声息往前走。两边一排排的老房子,雨水顺着瓦片往下滴。我走得很轻,好象肉体已经分割出去,只有魂儿往前漫步,十分诡异。听着大门乐队的《Riders On the Storm》。那种心情,如同一滴水珠摔在青石板上,叭嗒一声,摔得彻底,碎得舒畅。

路边很多半掩门的小酒吧。气氛宁静,宁静到不好意思进去打扰。

不好淋雨。钻进一家小酒吧避雨。一帮人围着火盆烤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我呆呆坐了一会儿,喝了杯普洱茶,插不上嘴,只好起身告辞。又钻进一家。老板热情招呼我跟一大帮子人围坐一起,中间支着大火盆。他们有说有笑,在谈论什么布尔乔亚,有国内国外的黑的白的男的女的。不说不笑的时候就各自揣着火发呆,神情或虔或默或呆或痴,诸多不同,十分有看相。我瞅瞅这个瞧瞧那个,暗自发笑。

旁边坐着一个女孩,挺漂亮,皮肤晒得挺黑,脸上落有斑,味道有点象服饰杂志上的混血模特。跟我聊了几句。女孩北京人,厌倦了城市生活,跑到这儿找感觉,本来只想住几天,谁知一住就是半年。什么也不想做,也没什么可做。每天晚上到酒吧扎堆聊天,跟大家一起发呆。沦为懒人一个。如此而已。

女孩要换地方玩,问我去不去。我考虑下同意。她带着我穿过两条寂寞小巷,敲开一扇门钻进去。一番热闹天地。热闹的是炉火,还有人数。气氛却是类似的安谧。声音很轻地放着UnderWorld电子乐。电视里放着碟片《猜火车》。房间不大,铺有毯子。一堆男人女人东倒西歪,身体错综复杂地叠加在一起,分不清谁的胳膊谁的腿,全部不脱鞋,露出肮脏的靴子底。有的聊天有的靠墙发呆有的抽烟有的抽大麻有的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有的面无表情接吻,味道糜烂。女孩递给我大麻,我笑笑摇头。一只小猫爬过来,不停蹭我的腿,把手里一串没吃完又不知扔哪的牛肉串递给它,小猫满意地叨着爬走。对面坐着一个留大胡子的家伙。一大把年纪,仍然一身西部牛仔打扮,戴着牛仔帽,腿上牛仔裤磨破露出个大洞,一直玩味地瞅着解剖我。我也同样认真瞅着解剖他。喝完一杯茶,不习惯空气里的大麻味道,打个喷嚏,起身告辞。

不着边际走了很远很远,再很远很远走回来,直到疲惫不堪。

听了一路大门乐队的《Riders On the Storm》。歌里的打雷声,风暴声,配合着诡异歌词,意境壮阔,氛围诡秘,特别适合这个奇怪的夜晚。我喜欢大门乐队,喜欢莫里森,喜欢他的诗人气质,忧郁无畏的眼神,飘逸的长发黝黑的皮裤,喜欢被他煽动起来的那一代人疯狂盲目的青春热情。

一次去欧洲旅行,特意赶到巴黎皮尔拉兹公墓。那儿埋藏着奥斯卡、卓别林、巴尔扎克。这些人的墓全部一晃而过。很多墓碑上悄悄刻着“┗JIM”,是歌迷们刻下的通往莫里森墓碑的路标。按照这些世界上最特殊的路标,很容易地找到莫里森的头像。夕阳下,坐在公墓旁,点起一根烟,用口哨轻轻吹着《Riders On the Storm》,回想起挥霍浪费掉的大把青葱岁月,颇为伤感。

《天堂隔壁》 通往丽江的国道

29

第二天早上,驶出大理古城,驶上通往丽江的214国道。

阳光灿烂洒在大地。苍山上的雪清晰可见,阳光下透露出一种雄壮与不真实的美。山下一片片白墙灰瓦的白族民居,顺着山势蜿蜒起伏。只要山坡平坦的地方就有民居。洱海摊开在公路右侧,宽阔浩荡,又不失妩媚。洱海右侧类似地横亘着连绵高山。大理古城夹在两座群山中间,不禁感叹大自然的刻划,与人类的择居本领。一片乌云飘过来,竟然掠过一阵太阳雨。洱海上方蓦然跨起一道彩虹。

驶出古城,驶上军马场山的盘山公路。

律师放起一首邓丽君的《再见,我的爱人》。不知道多久没听了。乍听很不错。又听到《甜蜜蜜》《月亮代表我的心》,刘文正的《三月里的小雨》《外婆的澎湖湾》,蔡琴的《你的眼神》《恰似你的温柔》。一张老歌合集,一下把我们带到童年时代。

西门说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喇叭裤、手提四喇叭录音机、蛤蟆墨镜。

比他大几岁的律师笑了,说那已经是很往后的事了,再早的还有呢,比如:赶大集、春节庙会、加里森敢死队、第一眼瞅见12寸黑白电视机时的兴奋、正睡觉突然有人喊地震啦整个家属院男女老少跑出来站在空地里、知道有一个叫毛主席的人去世学着大家的表情一起莫名其妙难过。

我想到的是:一大家子人夏天跑街头吃西瓜用大蒲扇放瓜子回家晒干吃、穿着绣有龙的针织衫模仿陈真到处踢腿打拳、第一次瞅见吉他是邻居女孩的哥哥抱着唱张行的《迟到》、喜欢上一个穿红色蝙蝠衫被叫作“破鞋”的幼儿园阿姨、坐在操场上听大孩子们讲男人女人“操逼”是怎么回事一边偷偷自慰、一次自慰终于突然流出白色液体吓得哭出来喊妈妈以为得了什么病。

我说得最可笑,西门与律师笑得前仆后继,不可自抑。

又响起《小秘密》《阿里巴巴》《季候风》《冬天里的一把火》《夜色斓珊》《站台》。

西门说起了少年时代:第一次跟女同学站在教学楼后面亲嘴儿被班主任发现扯着耳朵去站墙角、跟男同学们逃课带女生去电影院看《霹雳舞》偷摸身边女生大腿、一个女生来例假,放学不敢站起来,座位底下一大摊血从此男同学都叫她流氓。

律师也越说越逗:一次主题班会上有个女同学站起来问老师刚才男同桌告诉她的“操逼”是怎么回事、老师在讲“资本主义花花世界一团糟”时带来一张用作反面教材的袒胸露背的玛丽莲梦露照片,下课照片被男同学偷走轮流拿回家自慰,最后梦露嘴巴被挫出一个大洞潮乎乎的没法再用。

我忍住笑接着说:每天晚上看《血疑》梦想山口百惠那样的女朋友、喜欢上一个女同学,每天抢着打扫教室就为没人时两腿叉开趴女同学座位上,体会她的体温与国产香皂的味儿、与男同学在男女厕所隔墙上弄出一条墙缝,偷看喜欢的女同学上厕所一边比赛自慰。

我们不可救药地陷入回忆。以及回忆所带来的时光隧道般的无穷乐趣。这些回忆,幸福与感伤矛盾地交织在一起,有的地方让人狂笑不止,有的地方却又欲哭无泪。突然发现内心一块未被开垦过的处女地,一直藏在内心深处,一下子被开垦发掘出来,一种扑面而来的恍若人世的悲沧感。

远方突然出现一辆警车。

很多警察,有的甚至全幅武装。回头发现后面也跟着两辆,看见我们无路可逃,打亮警灯,发出刺耳警报。我与西门傻了。律师却极为镇定。认真把握方向盘,表情平淡如水。寒风吹起他的头发,粉乱飘散,味道悲壮。

这时响起枪炮玫瑰的《Knocking on Heaven’sDoor》。

音乐点燃热血。三人激动起来,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冷漠地望着前方黑压压的武装拦截力量,高声唱着:

“Knock、knock、knocking on Heaven’s Door!”

律师主动承担了一切。

我与西门才被免于追究责任。他被带上警车,我们心情沉重继续前进。

余下的旅途只有两个字:沉默。

我与西门轮流开车,不听音乐,不说话,只是沉默。午后到达丽江。在四方街一家客栈住下。扔下东西立即分头找睫毛。我沿着新华街一路找上去。丽江比凤凰大很多,客栈比比皆是,或许越来越成为旅游热点,民风没有凤凰朴实,待客冷漠,增大了寻找难度。最后两手空空精疲力竭回到四方街,不久西门也一无所获回来。两人坐着发呆。一直坐到肚子饿了,回客栈吃饭。吃完继续坐在四方街长椅上,抽着小雪茄,小口喝着威士忌,面无表情。

四方街上突然响起音乐。

每晚例行的篝火晚会开始了。

一个纳西族老汉手提老式录音机,播放着当地民歌。十几位纳西族老太太,头帽角帽,衣着纳西族服饰,手拉手围成一圈,跳着那种走两步退两步跳两步的古老舞蹈。中间燃烧着一堆篝火,老人们脸上映照得红扑扑的,配合着似乎凝固在脸上的真诚微笑,恍若一大群顽皮嬉戏的孩子。跳到尽兴处,老人们开始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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