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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孝方要问话,猛觉口张不开,人定地上,不能言动。心方烦急,两个周身碧光黑烟环绕,相貌诡异的黑衣道童,由风雨中越峰而过,冉冉飞来,手中各持一幡一叉,过溪停住,先朝四下张望。一个道:“适才我明明听见有人说话,到此又不见人影。这等大雷风雨的深山之中,天还未亮,常人决不会来。师父素不与外人交往,只要有一人,便是对头,我们还须留意呢。”另一个道:“师兄你真过虑,凭我师徒,怕着谁来?适才我也闻得语声,必和我们一样,发现怪物向空吐丹,吸取月华,想找便宜。也许看出我们快来,知道不是对手,隐藏起来;再不,便是见机逃走了。可惜起身大迟,别的不怕,如被先将怪物内丹夺去,回山如何交代?那吐内丹的是什精怪,也不知道。早来也好,偏生师父正在炼法,不奉他命,谁也不敢离开一步,等到事完禀告,已来迟了。”先一个道:“我才不怕人呢。师父法严,小心为是。语声虽未听清,照那口气,多半不曾得手。看那怪物内丹已成气候,未必好惹。既和我们一样强取,多少总有门道,逃决不会。也许藏在一旁,看我们法力高下,相机取利。反正还要搜寻怪物,不如动起手来,一面搜寻怪物,逼令现形;一面就便给那人看个厉害,只要敢作梗为难,连他生魂也同摄走,不是意外彩头么?”说时,各把手中妖幡连摇,立有千万点碧萤暴雨也似四下飞射。同时叉尖上也各射出一股暗红光华,所到之处,不论山石林木,挨着便成粉碎。妖光映照,下面景物重又看得逼真。这时,风雨虽还未止,蛟水已退,高处地面逐渐现出。
鲁孝见怪兽姑茫藏身的石笋就在妖童前面,不知怎的,竟未看见。有时叉光射将过去,也似被什么东西挡住,妖童未觉察,只把附近树石遭殃。待了一会,见光踪影,好似有点情急,内中有一个忽然喝道:“在这里了!”随指又光赶过去。鲁孝一看,乃是另一石笋,吃叉光射上去,炸成粉碎。先前所遇山魈倏地由石后出现,胸颈问已然裂了一个大洞,声势反倒比前猛恶,张牙舞爪,飞扑上前。因二妖童自恃邪法高强,不知山魈早死,暗中有人作对,怪兽前面又有法力禁制,穷搜未得,正在愁急,一见山魈跳起,误认作向月吐丹的便是这怪物,惟恐逃遁,立即赶去。双方势子都急,还没来得及行使邪法,当头一个首吃山魈抱住。而且叉光竟是不怕,叉光射去,山魈虽被炸裂,残肢剩体纷纷飞舞。可是妖童已被山魈两条断臂和那两只鸟爪般的怪手掐死过去,倒落泥淖之中。还算妖童邪法不弱,叉光厉害,否则头必断裂,万无生理了。另一妖童见状大惊,忙把手中幡一摆,碧色萤光潮涌而去,将那些残尸裹住,略一闪动,黑烟起处,越成粉碎。跟着又将碧萤照向死尸身上,将山魈断臂解去。刚要抱起,老太婆忽然喝道,“无知小妖孽,归告妖师,说昔年越城岭仙桧峰雷姑婆移居在此。他孽运未终,我不值再与计较,但这碧云峰左近三百里方圆以内,如敢走动,休要怨我斩尽杀绝。”
妖童来时,因为禁法掩蔽,不曾见人,一见是个胖老太婆,又是这等口气,不由大怒,一晃妖幡,万点碧萤,连同叉上妖光,同时向前飞射。鲁孝早看出邪法厉害,方觉要糟,老太婆哈哈笑道:“区区小妖孽,也敢卖弄。念在无知,姑容活命,这两样害人东西却须留下,逃生去吧。”说时手扬处:由大袖口内飞出一片五色彩云迎上前去,将那大片碧萤妖光一齐兜住。跟着把手一指,一道金光射向幡、叉之上,只一绞,便成粉碎,其势神速已极。妖徒才知厉害,心胆皆裂,总算对方没有伤他们,金光已经撤回,哪里还敢答话,慌不迭飞身逃去。
老太婆随对鲁孝道:“妖幡、妖叉虽毁,那碧萤邪火甚是阴毒。姑茫想已服输,可同我间明它的心意,再来消灭吧。”随伸手一拉鲁孝,同往石笋下面飞落。怪兽姑茫蹲伏洞口,见了人来,虽然连声吼啸,已不似先前发威倔强神态。老太婆笑道:“你还不愿意么?妖法厉害,你当看出,如不是我,你已身遭惨死,元丹也被夺去,还要受那炼魂之惨。即便当时还能勉强抗拒,妖师随后赶来,比妖徒邪法更凶十倍,你也终无幸免。似你这类天生猛恶怪兽,一不归正,贻害无穷。因你前在海外,刚成气候便遭劫难,被一妖人擒去,正要残杀,恰值你恩主路过,将你救来中土。因其管教甚严,无什恶迹,一生又是素食。他临去以前向我重托,说你恶根未曾化尽,请我将你元丹暂行收去,等过些时,你小主人再来发还放你,随同一起,以俟仙缘遇合。你虽凶野,颇知忠义,如听良言,好好将丹献出。这小娃便是你恩主之子,你总该认得,他根骨福缘甚厚,日后随他,必有成就。如再执迷不悟,休说你那锁禁非他亲手不解,永困在此,终不免为妖人觊觎,你也无法出头,而且你那元丹,我为防患未然,仍非收去不可。姑息养害,我素不为,再如强抗,你即不死,必受重伤。元丹仍保不住,何苦来呢?”话未说完,怪兽已现出乞哀神态。
鲁孝本就喜它威猛好看,胆又极大,忍不住凑近前去,试探着伸手抚弄。怪兽一点不以为忤,反向鲁孝挨蹲,甚是亲驯,只是元丹仍不肯献出。老太婆见它迟疑不舍,怒喝:“孽畜,怎不知好歹,你当我无法制你么?”说罢,伸手取出两寸长一块铁牌,晃得一晃,便有火星飞射尺许。怪兽忽然一声呼啸,前足跪地,竟不等施为,把口一张,吐出鸡卵大小一粒透明红丸。鲁孝知是前见火珠,伸手想接,已被老太婆先接了去,连令牌一同收起,笑道:“当初你主人原说你一见这铁令符,立即降顺。我因见你凶野,为想压你火性,就便试试你的功力,不愿取出。又以为这娃儿与你主人一般相貌,我又再三晓渝,当能领会。谁知还是守着主人信约,明知我所说是真,仍要见符方肯依从,兽类如此诚信,也真少见。幸我不曾施为,否则,岂不白受苦痛么?你可在此安心守候,小主人不久便能上下峰崖,常来看望了。”怪兽点点头低叫,意似领会。
老太婆随对鲁孝道:“我姓雷,你父乃我师侄,你叫我太婆好了。峰上崖洞乃我门人故居,我也住在前洞。此间毒蛟、山魈已全除去,这一带果物山粮甚多。你娘产前曾服两枚金灵蓣,已能耐冷。你弟兄又是天生异禀,不畏寒暑,不过年纪尚小,如由峰崖下跃,一不小心,仍难免于受伤。除峰顶上面我辟有一条山路外,崖前藤蔓也可攀援。峰顶有片平地邻近瀑布,还可辟出七八亩田以种稻麦。一切用具,我已代办。以后有田可种,有兽可猎,山果甚多,柴木更烧不完。前四年中,有我在此,决无妖邪敢来侵害,外人更进不来,寻常蛇兽非你弟兄之敌,百无可虑。少时,我再赐你一丸灵丹,助你增长智力;再教点语言应对和由峰前攀援之法,以后便能随意上下了。姑茫元丹,连你所得神梭,均被我收去,代为保存,以免你年纪大小,因此惹事。时机一至,自会连你父所交铁令符一并还你。那时我将他去,虽然行前必有安排,终与我在此随时暗护,大不相同。归告你娘,梦中之言务要记准,无论何处均可樵采游行,但隔溪峰后一带,你母子三人万不可去。未一年,对你兄长更须留意。姑茫忠于主人,你也爱它,我不禁你来和它玩。但它元丹一失,当须静养,过十多日,等它养好,再来便无妨了。”随取丹丸与鲁孝服下,教了些言语礼节。鲁孝灵慧,一学就会,并能触类旁通,随口应答。学完,便即跪拜称谢。雷姑婆笑道:“我现时虽不再收徒弟,对你却甚怜爱,想是前缘。我那地方离此不远,也有百来里山路,不便令你前往。由此起,每月朔望黄昏清早二时,你一人往松林内等候,我必到来。稍传你一点入门功夫,先将根基扎好,日后从师便容易多了。只是你兄与我无缘,不可同来,否则,连你也不教了。此时天将大明,你娘已醒,正在伤心愁急,等我消灭妖光邪火,驱散阴霆,送你回去吧。”
鲁孝一听娘在伤心,便着了急,当时要往回跑。雷姑婆道:“你下来容易,一跳便到,那还是我暗用罡气将你兜住,不然也许受伤了。那么高的峰崖,又无道路,如何上去?”鲁孝忙问:“太婆不说峰顶有路么?”雷姑婆道:“话虽如此,由峰顶到你所居平崖还有一段,如何下法?我本不难将你直送上去,无如你年纪太小,上下峰顶必须学会,不特日后方便,下次再出游玩,你娘知你不会失足,便放心了。”鲁孝悬念乃母,仍不放心,便道:“太婆,我们走着说吧。”雷姑婆见他至性诚厚,笑答:“你不必忙,等我事完,自会带你飞过山去,不比你跑快得多么?”鲁孝只得罢了。这时雨势已止,只雾未退,碧萤妖光仍被彩云笼住悬向空中。雷姑婆道:“此是千百年腐尸精气与凶魂戾魄合炼而成,妖叉血焰更是阴毒,必须用太乙神雷全数消灭,以免残氛邪毒之气随风远扬,又去害人。”说完,将手搓了两下,往外一扬一招,立有一团雷火向空打去。彩云一闪飞回,神雷便自爆发,一声雷震,地动山摇,金光电射,火雨星飞。当空碧萤妖光立被震散,化为缕缕黑烟飞起,吃金光往上一包,全数消灭,一齐无迹,阴云暗雾也都消散。
天已大明,雷姑婆随带鲁孝飞起,越过土山松林,直抵峰后。老太婆先指明了上下道路,再领去前面,教以援藤附壁上升之法。鲁孝生具乃父遗传异禀,手足皆有吸力,自然一学即会。正在上援,忽闻崖上乃母哭喊之声,心急非常。先因上时雷姑婆说此峰上丰下削,往里凹陷,上时不可开口,既防分神失足,并使乃母加增忧急,没敢开口;及至援行了一半,忽想起忘了和老太婆说,每月两次为日太久,最好明日便往松林相见,探头下视,人已不见。又闻上面哭喊悲切,忍个任答应了一·声。哪知刚府新瀑和峰凹藤树间积水甚多,顺势而下,个就不则相遇,冲泉冒水而进,满头淋漓。这一出声呼喊,恰遇一股较大的流泉冲下,头才一昂,便灌厂一大口雨水,几乎气都难透。上面一段积流又多,只得住口,加紧上援。嗣见离崖已近,方始出声疾呼。不料乃兄勿恶忿他气娘,上来就打。等到乃母解开,分说前后,俱乞大喜。弟兄拉手,问答说笑,重又亲热起来。
晴日阳光之下,积水已尽。便照仙人所说,先寻上峰道路。到了峰顶一看,果然上面有块平地,已然辟有几条畦垄。并还种着两亩高粱,朱实离离,已然成熟。峰侧瀑布发源之所,就在田边不远,只用两三根竹筒,便可引灌泉水,改种香稻。田侧有一奇石矗立,翼然横张,既可遮风,又可依势兴建竹屋。石窦数处,可以储存粮蔬。此外斤斧农具,无不齐备,极为便利。只上下道路稍嫌险峻,近崖一:段险径如蛇,宽不容指,高悬天半,必须援藤揉升而渡。此时无妨,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便难上下。
鲁瑾想在上面另建两问房舍,以备来日农作休憩之用。当日看定,便就上面原有竹木砍了不少,准备明口筑墙打桩,小儿多喜模仿大人,跟着动手。鲁瑾恐其幼小无知,冒失受伤,欲加禁止。哪知两儿神力如虎,运斤若飞,心思更是灵慧,竟比大人要做得多,越发心喜,免不得夸奖几句。两儿为博母欢,益发勇往直前,争先力作,一会儿工夫,便砍了一大堆。估计材料已够,便回崖洞煮饭。吃完,仍去峰上营建。不消三日,便建了三间房舍,甚是高敞。
勿恶因母嫌上山藤路太险,斧甚锋利,长二尺余,竹木山石,着手立碎,想用此斧把前段山路开通,以便上下。次日清早,趁着母弟忙着晨炊之时,独往崖侧,用斧开山。鲁瑾知两儿仙根异禀,照着连日观察,一任跳荡,决不妨事,只当在外劈柴,也未在意。等到听出有异,赶出查看,崖畔山石已被开出三尺来宽一条石凹。那斧只两柄,惟恐砍坏锋芒,无处购买,及至拿起一看,斧锋反更犀利,寒光闪闪,耀眼欲花,形式也不同寻常,这才发现那斧异处。洞中原有那柄却差得多,再看所辟石凹,有的地方竟是整齐如削。一问勿恶,说是斧头一下,必有山石大块砍落,遇见坎坷不平之处,用斧一削,立即削平等语。便照所说,取斧一试,竟如利刃削木,应手立断。
大人终有心计,鲁瑾本具灵根夙慧,不过生自山农人家,无什知闻,此时恶运已退,将入佳境。见仙人遗留一柄斧子竟有如此灵异,想起鲁孝所见神奇之事,以及丈夫梦中所说,不由福至心灵,引起向道心思。于是相度形势,先用斧锋将山石试画作二尺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