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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又堵得冷傲霜无话可说。
“咱们进去吧,大家都在看我们了。”易盼月笑着轻推冷傲霜,技巧地将她带进药铺内,谢绝接受瞻仰。
北京城是个何等繁华热闹的城市,市坊分离自宋以来,又更进一步发展。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谁会特别注意其他人;但是易盼月与冷傲霜出众的外貌与不俗的气质,却是连真正的王公贵族也难得一见的。冷傲霜因为显少注意旁人的眼光,是以虽察而未觉;但是落进易盼月眼中,心里可不大情愿了。
他不想太多人对冷傲霜投来关切探询的目光。
易盼月甫进药铺,药铺的掌柜便一脸笑容地迎了过来。
“大夫,你来啦。”掌柜的年近五旬,见到易盼月却恭敬有加。“小顺子,快点奉茶过来。”
易盼月为叶家座上贵客,由于时常出入叶家药铺,药铺中的人也都认得他;再加上叶老爷子特别交代过,所以对易盼月更是怠慢不得。
事实上,易盼月这个少年大夫在叶家十分吃得开,不仅医术超绝,而且和蔼可亲,大大小小都乐意与他亲近交游。
“这位是?”药铺掌柜好奇地看着易盼月身边的美人。
“她是──”
“叶家的奴婢。”冷傲霜兀自打断他的话。
仆人?掌权的怀疑地打量,不过眼中已经少了方才初见时的好奇。原来是老爷子那边的仆人,看她一身朴素的打扮,倒还真有点像;但是那神态──哪里有仆人像她这样倨傲无礼的?
看了陷入沉思的掌柜一眼,易盼月忍不住也想凑一脚。于是他道:“不瞒您老,叶老爷前阵子才把她转送给我。”
掌柜的闻言后,略微尴尬地笑了笑,疑惑起这大夫是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些啥的?怪哉!怪哉!
易盼月但笑不语。
冷傲霜则是赏了易盼月一记白眼。对于他的玩笑话,她并不打算加以理会。
“大夫,请用茶。”被称为小顺子的小厮必恭必敬地捧着一口茶杯过来。
“劳事了。”易盼月接过杯子,转身递给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冷傲霜。“给你喝。”
掌柜见这情形微微变了脸色,暗斥小顺子怎么只倒了一杯茶过来。
“不必了,我不渴。”冷傲霜并不接受,而易盼月早已伸出的手臂只好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爹,我听说无名大夫来了。”声若银铃,大抵就是指这种声音了。
一名明眸皓齿的姑娘,一身轻便的打扮,有点急惊风地奔了过来。人未见,声音倒是挺清楚的。
“唉,这丫头──”掌柜的无奈地直摇头。
“我怎样?”张燕儿气喘吁吁地跑进了前厅,就听见她爹爹又再数落她的不是。她有点不悦地正要询问,却在瞥见了同样站在前厅中的卓尔男子,举止也在瞬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啊大夫,是你啊。”她低垂着头,满脸潮红。
“燕姑娘。”易盼月微笑地打了声招呼。
冷傲霜淡淡地扫了眼易盼月,嘴角噙起一抹讥诮。
哼,他还真吃得开。
“你干嘛?”冷傲霜微微一惊,怒瞪那名胆敢用手指轻弹她唇角的狂徒。
“不要乱想。”易盼月轻轻撂下一句,只让他身边的一人听见。
冷傲霜气愤地再度转过身去。
这一来一往落进他人眼底,心思是百样地转。
张燕儿这才注意到站在易盼月斜后方的女子,心中暗自揣测起她与易盼月的关系。
“不是说要看昨日方从南洋购来的香料草药吗?”冷傲霜突然自动提醒。她只想来看药草,对于其它的事一概谢绝。
“这位姑娘是……”张燕儿不禁问道。
传闻无名大夫未曾娶妻,但看这名女子与无名大夫关系匪浅,张燕儿心中亮起了警戒讯号。
而张燕儿的问题,最后还是由她老爹回答的。
“在下先前已同叶老爷通报过,说想见见昨日从南洋送来的珍贵药材,不知掌柜的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一看?”易盼月连忙向药铺掌柜说明来意。
若再不说,冷傲霜大概就要转身离去了吧,易盼月心中如是想。
张掌柜虽然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但这隐私如果人家愿意说,那也就算了;若不愿意,那么再问下去未免缺德。
所以张掌柜聪明地不再试图探听。
“行、当然行。”无名大夫是叶家的上宾,老爷子都说好了,他也乐得遵命办事。“药材暂时安放在后院二楼上的藏药阁子。小顺子,你看着柜台啊。来,大夫,小老儿带你们过去。”张掌柜摸了摸袖袋,从中掏出一串钥匙。
“爹,由我带大夫过去吧。”张燕儿不由分说地抢过张掌柜手中的钥匙,殷勤地招呼着易盼月。
“那……也好。”张掌柜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道。
燕儿今年也十八了,早到了嫁人的年纪……唉,女大不中留。
女儿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他这个做爹的或多或少也看得出一点端倪,只不过……就怕人家看不上燕儿。
“那就劳烦燕姑娘了。”易盼月拱手道谢。
“好说。”张燕儿笑道。
叶家的药铺,整体采用传统的四合院建筑;因药材忌潮,所以特在后院加建了一层楼阁,专门放置珍贵的药物。
天井的空地上有几名童仆正在曝晒药草。
冷傲霜看着天井晒药的景象,不觉看得出了神。以前她在宫中,最喜欢趁着天气放晴跟着宫里的童仆一块在空地上晒药,药草若受了潮,往往就不能用了,十分可惜。所以必须时常地曝晒。
“走这边。”易盼月将她的神智拉了回来。
是啊,百医神宫早就不在了;就算想起,又有什么用呢?以前她还有药奴,而现在她真的孑然一身了。
正当这样想着,一只温暖的大掌伸过来包住了她的手,她不禁抬头一看──
“别露出这么落寞的神情,那会让我想将你拥进怀里。”易盼月低下一张俊美的脸道。
阁楼的楼梯有点窄,只容一人行之。
“大夫,这楼梯还挺亮的,不用担心会把人绊倒的啦。”张燕儿的声音从更上面传来。—“我想也是。”易盼月微微笑道。
真是一个爱笑的人,冷傲霜不禁想着。
直到走进藏药的阁房,易盼月始终握着她冰凉的小手……
第七章
“到了,就是这里。”张燕儿打开原本上了锁的门道。
“谢谢你,燕姑娘。”
易盼月踏进药阁,意外地发现这阁楼十分宽敞明亮。
冷傲霜跟在他身后,同样打量着这很通风、很整齐的阁楼。药材放在这里,的确像是养尊处优。
“这阁子每天都有人来清扫,所以很干净。当然啦,放药材的地方一定得干净整洁嘛,大夫,你说是不是?”张燕儿努力地找话说。
“是的,燕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易盼月微笑道,随即又转头与冷傲霜一起观看从南洋购来的珍奇药物。
不是完全没见过—只因为较少见,接触也不似中原本土筑物来得深。两个人抽起一些药材,因阁内无桌无椅,遂两人干脆蹲坐在地上研究了起来。
张燕儿见引不起易盼月的兴趣,又不甘被冷落在一旁。
易盼月是个大夫,当然熟知这些药材;可是他身边那名小婢女总不可能懂吧。
只是一个婢女,却没有婢女的样,一直赖在大夫身旁,教人看了就讨厌。
张燕儿打定了主意,便向冷傲霜走去──其实,如果她看得够仔细,她会发现岂是冷傲霜赖在易盼月身边,应该是倒过来才对。
张燕儿走近冷傲霜,亲热地叫道:“好妹妹,你大概不怎么懂这些东西吧?
我帮你认识认识如何?“
好妹妹?冷傲霜皱起眉头。这姑娘看来最多也才十七、八岁—跟叶芙差不多年纪,无缘无故攀亲带故也就算了,怎么还称她为“妹”?
易盼月听见这话,不禁也跟着皱起眉头来,但是笑声却藏在心底不敢笑出来。
冷傲霜“不必”两字方要出口,张燕儿已不由分说地拉她起身—指着一柜柜的药材介绍道。
“看,这是木香,那叫苏合,最高那个柜子里装的是沉香;还有这个,这个是肉豆蔻……”张燕儿滔滔不绝地说着。
冷傲霜虽然不耐,但是并未道出张燕儿说的她早已知道之事。
张燕儿口若悬河,只是听的人有些痛苦就是了。
反倒是站在一旁观看的易盼月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燕姑娘──”
“啥事?”张燕儿一听易盼月叫她,欣喜得立刻将冷傲霜丢到一旁,殷勤地问道。
易盼月见这景象,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讪讪然地说:“她跟在我身边有一段时间了,该懂的她不会不懂。”
张燕儿闻言,脸色微变地看了一眼易盼月口中的“她”。她懂,那她为什么都不说?是存心让大夫看她笑话吗?她微愠地瞪了冷傲霜一眼。
冷傲霜没接收到她的白眼,因为在同一时间里,她正丢了一个表示“多事”
的眼神给易盼月。
易盼月是多事没错,但也的确为冷傲霜解了围。
他们眼波一往一来,看在一旁的张燕儿眼里,还真像眉目传情。
这个贱婢,竟敢勾引主子!张燕儿气愤在心底。
“燕姑娘,多谢你带路,我们自个儿看就行了,不敢再耽误燕姑娘的时间。”
易盼月含蓄地说。
想要她走?门都没有。大夫被那小婢女迷骗了都不自觉。
“不行,来者是客;何况大夫又是我们的贵客,怎有丢下客人,自忙自的道理?我若真走,爹爹知道了会骂我的,不行不行。”
“那……真是不好意思。”易盼月温文有礼歉说道。
“哪里。”唉,这么好看、这么温文儒雅的男子,世间只怕再难寻到第二个了。张燕儿心醉地看着易盼月的脸庞,神迷地想。
从他第一次踏进药铺时,她便对他……一见钟情了。
“这是真珠粉末吧?”易盼月沾起一些看起来柔滑富有光泽的细白粉末。
冷傲霜看着摆在真珠粉末旁的犀角,不禁喟道:“千金之药啊。”
“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踰于此。”易盼月放下手中的药材,走到冷傲霜身边道:“所以隋唐名医孙思邈才将毕生的心血命名为‘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只因人命贵于千金呢。”
冷傲霜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也许你说的对。”
人命至重,贵于千金……
从小她受的庭训不就是如此吗?
“傲霜──”易盼月闻言不禁高兴地握住了冷傲霜的手,感觉冰冰凉凉的。
“大夫!大夫──”一名仆人冒冒失失、慌慌张张地大喊。
“发生了什么事?冒冒失失的!”张燕儿首先斥道。
“有什么事吗?”易盼月连忙安抚道。瞧他这么慌张,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仆人冷汗直流,说话结结巴巴的。“老……老……老爷……老爷他……”
“你话也说清楚一点。”张燕儿不禁叫道。
“别急,慢慢说。是叶老爷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见仆人闻言后点头如捣蒜,更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
他忙又问:“老爷可在府中?”
那仆人因为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点头。
“老爷发生了什么事?”张燕儿不禁叫道。
易盼月扶着那仆人摇摇欲坠的身子。
“走,我们马上回府,路上你再把详情告诉我。傲霜──”易盼月回头唤道。
“你去吧,我想留下来看看。”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有易盼月一人,应该就够了吧。
“也好。”易盼月深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对张燕儿道:“燕姑娘,就麻烦你陪她了,我会尽快回来。”他就担心冷傲霜会不告而别。
“大夫,你快去吧。这位姑娘有我照顾。”张燕儿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冷傲霜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讥笑易盼月。她会需要别人照顾吗?他怕她跑了才是真的吧。
易盼月匆匆跟着叶家的仆人离去。
药阁里,就只剩下了张燕儿与冷傲霜。
冷傲霜兀自观看各类药物的外型,偶尔还嗅了嗅,有时则弄了一点点放入舌上轻尝,似乎很着迷地做着自己的事。
张燕儿站在一旁,像猫一样地观察着冷傲霜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张燕儿有点不耐烦地问。
“若姑娘有事,请自便。”冷傲霜没有兴趣搭理张燕儿。
然后害她被大夫骂?这奸险小人,休想诡计得逞。
张燕儿暗哼一声,偏过头去。良久,她又道:
“喂,你是何时开始跟在大夫身边的?”以前怎都没见过她?
她跟在易盼月身边?
这姑娘似乎也管太多了。她探问易盼月是一回事,但是从她身上着手,就是一项不高明的作法。
“你怎么不回话?”张燕儿认定她是易盼月的贴身婢女。
冷傲霜是不打算开口了。
但是这种低调的作法看在张燕儿眼里,却是极大的侮辱。只不过是小小一名婢女而已,也敢这么高傲!?
她一时气恼地口不择言:“大夫是个很好的人吧。你是他的贴身侍女,自然与他较亲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