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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花园走走吧。”小姑娘说道。
雅安闻言,放下手上的墨条,取来了湿手巾擦掉不慎沾上的墨汁;再将小姑娘扶起来,放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地推着她到后院的花园去。
是的,这两个人一个足不能行,一个口不能言。
冬雪初融不久,春阳虽暖,但春风拂面吹来,仍不免有些抖瑟。
比了一个取衣的动作,小姑娘点点头。雅安将轮椅推到花圃前,便进屋去拿外衣。
小姑娘一个人坐在迎春花的前头,把玩着将要开放的花苞;但随即,她便被远处回廊的人群给吸引了过去。
“爹!”她朝那群人叫道。
一个中年男人飞快地奔了过来。
“芙儿,你一个人在这?”
“雅安去帮我取外衣过来。”小姑娘解释道。
她这才注意到,除了她爹和一些仆人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他满身漂泊的味道,似乎连发稍都沾染了风尘;而挂在唇畔的那抹笑容,好看到了极点。
她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她意识到自己不便的双腿,羞怯地拉了拉盖住腿部的毛巾,似乎想要隐藏什么。
“芙儿,你的脚有复元的机会了。”叶守兴奋地说。
“爹,你说什么?”叶芙不敢相信地问,生怕她听错或会错了意。她的脚有治愈的希望?在各地的名医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甚至连她也准备一辈子当一个残废的人之后,都两年不能行走了,而现在竟有机会能够复元?
“叶兄,能不能治愈还等看看令嫒腿部受伤的程度,我还不能保证──”跟在叶守身后的年轻男子说道。
“这是当然。”叶守首先恢复平静道。“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
“叫我无名就可以。”年轻男子道。
“他是无名大夫。这位就是小女叶芙。”
“叶小姐。”无名大夫礼貌地向叶芙点头示意。
雅安抱着衣物从侧廊走过来,只见后院站了一些人!她迟疑地停下脚步。
眼尖的叶芙看到她,可能是因为听到双脚有治病机会的好消息,高兴得想告诉她。
“雅安,你快过来──”
雅安略皱着眉走了过去。
叶芙这么一喊,身边的人都顺势望了过去,而无名大夫也漫不经心地跟着众人转过头;却在望见来人的同时,他看傻了眼……
雅安向叶守轻点了头致意,一双大眼在瞥见叶守身旁男子时,心,不听话地一惊!差点跳出了心口……
雅安低垂下眼,走过他身边,将披风盖在叶芙的肩上。
“爹,我们先到别处逛逛。”叶芙一出声,打破了隐隐中交流的心知肚明。
“嗯,也好。雅安,芙儿就拜托你了。”
雅安微微点头,便推着叶芙离开。
“等一等,你不认得我了吗?”易盼月见她要离去,忙伸手拉住她。
雅安冷着脸,一双冰雪似的眼淡漠地看了看钳住她手腕的人。
“我找了你两年了,这两年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你真的没事,太好了。”易盼月紧紧捉着雅安的手不肯放。
叶芙父女都一脸莫名其妙。
雅安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又转过脸看向叶芙,似在求援。
叶芙于是道:“无名大夫,雅安不能说话,你是不是弄错人了?”
“她不能说话?”易盼月的眼神不肯离开雅安片刻。
“无名大夫──”叶守疑惑地看着僵持不下的两个人。
易盼月对叶守笑道:“叶兄,她就是我向你提到的那个──”
叶守恍然大悟道:“啊!就是那个──”
易盼月继续被打断的话:“是的,她就是我一直在找寻的那个失散多年的亲人。”
雅安被他紧紧捉着,哪儿也去不了;只好酷着一张脸,死命地瞪着笑脸盈盈的易盼月。※※※
“你要去哪里?”易盼月挡在门口道。
雅安瞪了易盼月一眼,转身进房。
“现在你是雅安还是冷傲霜?”易盼月踱步跟了进来,直直盯着床边的人。
雅安依然不说话。
“真的一句话都不肯说?你就这么讨厌我?”易盼月走到床沿,蹲下身与雅安平视。
雅安莫可奈何,索性拉下床帐,将他踢下床榻,翻过身假寐。
易盼月从床榻上摔下来,正好撞到后脑勺。他一副可怜兮兮地看着踢他下床的女子,嘴角仍泛着笑。
“别担心,我不痛。”他伸手抚着后脑勺,嘻嘻哈哈的。
雅安冷哼一声,捞起包袱走下床。
“你要去哪?”易盼月站起身来,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
去一个看不到你的地方!雅安的眼神明明白白地吐露这个讯息。
但是易盼月挡在门口,她哪儿也去不了。
易盼月霸道地挡在她身前,摆明了跟她过不去。
真是王八蛋,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雅安心中恨恨地想。
见他一直挡着去路,一时间似无让路的可能,她丢下包袱,席地坐下。
易盼月心中意会,收起玩世不恭的轻浮举止正经道:“跟到你不再一声不响地离开我身边。要留,便一块留;要走,就一起走。”
雅安微微一愣,忘了自己是个哑婢的身分,竟开口道──
“你跟着我干嘛?你没别的事情可做了吗?”她不明白易盼月跟着她干嘛?
“你终于肯说话了。”
冷傲霜连忙捂住嘴,但随即又放下。一来因为没有必要,反正都破戒开口了,二来则是捂嘴的动作实在太可笑,罢了。只是没想到她两年来可以闭口不说半句话,身边的人甚至都当她是哑巴;怎么一遇到易盼月这家伙马上就破了戒,真是不甘心。
“你在想什么?”易盼月又坐到她身边,一张俊睑直住她脸孔贴近。
冷傲霜不自在地往后闪躲,最后干脆伸手推开他的脸。
她放作镇静地说:“当初带你回来的是药奴,他已经不在这么多年了,就算是为了报恩,也用不着这般相伴。两年不见,我们不都过得很好吗?不然,你回家去也是可以的。”冷傲霜发现自己第一次和易盼月说这么多话,而且是用一种“长辈”的语气。
易盼月蓦地抱住她,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地、牢牢地搂抱在怀里,用的是男人拥抱女人的力量,说话的语气却像撒娇的大男孩。
“我没有家,我无家可归,我跟你一样都是寂寞的人。我知道你不需要我,但是我需要你。傲霜,让我留在你身边吧。”他多想告诉她他好爱她,却又怕这样做会将她吓跑。他可以再找她两年,却无法再承受分别两年的思念之苦。
易盼月紧紧地拥着冷傲霜,感受她真的就在自己身旁,不是幻影,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实实的。他总算找到她了。
他低嗅着她身上独特的药草香味,感觉心中有一部分的空虚逐渐被填补。
他已陷入太深,而她似乎仍一无所觉……真是不公平。
冷傲霜静静地任易盼月抱着。她应该推开他,很轻易的一个动作,不知为什么她却迟迟未能做到。或许是为了彼此相同的那一分孤寂吧,但是他的怀抱却让她隐隐产生了恐惧。这么有力的拥抱,会是当年那个病弱垂危的少年所拥有的吗?
这会不会只是她的错觉?
“你抱够了没有?”冷傲霜压下心中莫名的恐惧,冷淡地说。
易盼月着实舍不得放开怀中的佳人,只好强迫自己不去想。第一回这么真实的拥抱,他才发现她的身子这么软,完全不似一个习武的人。
易盼月不舍地放开她,笑道:“对不起,我唐突了。只是刚刚──真的怕了那种寂寞的感觉。”
“你真像一只雏鸟。”这是冷傲霜的感觉。
易盼月就像一只刚刚睁开眼的幼雏,认定了第一眼见到的为母亲;而她偏偏就那么倒楣被这只刚睁开眼的雏鸟给看见了,衰!冷傲霜在心中哼道。
“我不当雏鸟已经很久了。”易盼月扬起唇别有深意地说,弓着一双笑眼不避讳地看着越发清丽的冷傲霜。
“你看什么?”冷傲霜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
“我在想,丈夫看妻子都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她好像有点不同于昔日,感觉……更像一个女人了。
“你发什么神经!”冷傲霜极不自在地别过头去。
易盼月猜测,也许是因为与人相处吧。他总觉得她比以前的冷傲霜更添了点“人”的气息,虽说依然冰冷一如她的名。
“我开玩笑的,我是在看你的脸颊有点脏。嘘,别动,这里。”易盼月大大方方地占她便宜。
实在太单纯了,这么容易就上当。
易盼月蹲着身子,一边抚着冷傲霜柔嫩的脸颊,一边想着要保护她不要被其他人给欺骗了。
“你擦够了没?”冷傲霜不耐地挥开他的手,将他推出门外。
“你不许偷偷溜走,否则我会缠你一辈子的──”
“我如果要走,一定通知你,这样行了吧?”冷傲霜敷衍地说。
易盼月又急问:“事前还是事后通知?”
“你说呢?”随即便掩上房门。
一夜过后,冷傲霜又变成了雅安──不会说话的雅安。※※※
“雅安,那个无名大夫真的是你的亲人啊?”叶芙突然搁下书本问道。
冷傲霜不防这一问,考虑着该怎么回答。
想了半天,仍想不出一个较合适的回应。
叶芙误以为她的沉默是因为她无法说话的缘故,再加上雅安不识字,所以不能回答她的问题,于是她说:
“不然我问,你用点头或摇头来回答好了。”
雅安点了点头。
“你们是很亲很亲的亲人?”
雅安摇了摇头。
叶芙对她的回覆感到十分困惑。
“如果不是很亲很亲的人,那个大夫为什么说他找你找了好久?雅安,你可别跟我说假话啊。雅安,你真的不能说话吗?无名大夫说你原本能说话的,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
雅安微微一愣。易盼月居然这样说她?
想起今早他又来找她,她又以沉默的雅安面对他时,令傲霜就不由得发笑。
当雅安总比当冷傲霜好,他难道不明白吗?
叶芙没有再说下去,她以为雅安垂下了脸是因为自己勾起了她过去不愉快的记忆,于是她改说:“雅安,你别怕呀,我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雅安这回点了点头。
“你想,那个大夫真的有办法治好我的腿吗?”叶芙仍然不大敢相信。为什么问雅安,她也说不上来,可能跟她是那个大夫口中的亲人有关吧。
其实叶芙的脚并没有严重的外伤,只要能接回断骨,就有治愈的希望。这点小伤她不是不能治,而是她已经很久没替人治病了。
易盼月就跟药奴一样,都是好管闲事的家伙。
“雅安,真的很谢谢你。两年前我坠马在外,若不是你送我回来,我可能就要死在外头了。”
雅安并没有出现激动的表情,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表示她听见了。
“唉!雅安,你是这么神秘的人,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一样,有时候我会觉得离你好远好远。”叶芙叹气道。“连雅安都是我帮你取的名字,不知道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人?雅安,如果你能留下来跟我作伴就好了……”
叶芙趴在桌上,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冷傲霜不是很注意在听;趁着叶芙睡着时,她搬了张椅子坐到窗下,一手支着下颚,听着紫竹风钤叮当响,随意翻看着词集。
有多少年她不曾碰这些风花雪月的温柔了?
才二十五岁的年纪,老觉得自己已未老先衰……
唉!在这样初春的时节里,冷傲霜不觉也感染了属于春天淡淡轻愁……※
※※
“什么人?”冷傲霜轻喝一声,手上的词集突然滑落到地板上,吵醒了半寐的叶芙。
窗外没有一丝动静,看似寂静却又太寂静了。
“怎么了?”叶芙困惑地问,但随即又被冷傲霜掩住口。
“嘘──不要出声。”冷傲霜细声道。
冷傲霜的话让叶芙吓了一跳,但吓到她的不是话中过分的警戒,而是──雅安她真的会说话。
但是因为她的口被捂住所以只能用一双大眼表示她的惊异。
冷傲霜使尽全身的力量将叶芙抱到后房的内室,将她安置在床底下,交代道:“等一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以出来。”
叶芙这才感受到事情的不寻常,拉住她低声道:“爹今天不在……”
冷傲霜安抚道:“我知道。只要你躲好就不会有事。”想了想,她拔下一根簪子交给叶芙。“拿着,必要时用它来防身。”
“雅安,你去哪?”叶芙拉住她问。
“放心,你快躲好,千万不要出来。”
叶芙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簪子是一把很特别的武器,轻按簪上缀饰上的暗扣,簪身可以伸长好几倍。叶芙好奇雅安身上竟然有这种东西,她到底是谁?
一声巨响,吓得叶芙连忙躲进床底下。
天啊,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激烈的碰撞声在前面的花厅响起,是什么人闯了进来?强盗?抑或是…
…叶芙愈想愈害怕,紧抓着雅安给她的防身武器,力道用得太大,抓到指节都泛白了仍不自知。有几度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