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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才会安排自己遁居到这么遗世的地方来,放空一切,让心恢复到最澄澈的境界。
她嫣然一笑,“所以你就别客气了。”
“但那不一样。”他有一丝迟疑,很难对她或对自己形容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他该不会以为一个初识两个多小时的小女人对他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与影响吧?
不不,他不是那么自作多情,也不是那么戏剧化的花花公子,他有他的理智冷静和专业,他没有忘记他在放假,因放假时偶尔感到寂寞所产生的需要戚,往往会在假期结束时也跟著烟消云散。
人总有特别脆弱与心灵薄弱的时候,海市蜃楼产生的移情现象虽然梦幻美丽,但是一点也不理智。
和一个清丽可人的芳邻嘘寒问暖互相帮助是一回事,陷入假期型的恋情又是另一回事,他分得清其中的差异和界线。
“怎么不一样?”曼楼屏息期盼地看著他。
“可以上甜点了吗?”他转移话题,镇定地换上两盘摆著巧克力蛋糕和水果组成的甜点,“吃吃看。”
她小脸藏不住落寞的心事,只有低垂著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失落。
是啊,她在期盼什么呢?难道她以为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藉由一顿午餐就可以得到他的喜爱了吗?
长长的期待,近乎相思的等待,怎能在刹那间就得到补偿?而她,又凭什么以为他会疯狂爱上她?
她脸上掠过一抹凄恻。
他是国际知名的心理医生,风趣迷人、多金英俊,不知有多少女子渴慕得到他的一瞥笑眼,他怎可能会迷恋她?怎么可能?
曼楼越想越是退缩灰心,她咬著下唇,忽然胃口全无了。
也许不要自取其辱了吧?这样的一个午后已经是好美好美了,也许就让最美的时空凝结在最美的记忆里,这样才能永不褪色,不会有失意、失落和失望……
她毅然决然地站起来,眉拢轻愁的小脸迎视向他,“杨先生,谢谢你的招待,我吃得非常饱。很抱歉我没有办法帮你洗碗盘,我……该走了。”
飞谚惊讶地看著她,“为什么这么赶?”
因为怕遗落了我的心给你,怎么也要不回来了。
“我忽然想到我还有电话要打。”她匆匆地跳下高脚椅,心慌意乱地转身要走。
他飞快抓住了她的手肘,急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该死,他就知道他的大脑也自动放假了,惹得现在伊人生气,他却还一头雾水。
“没有。”她蓦然回头,眼底有抹水光闪动。“我真的……该回去了。”
她哭了吗?
他震动地松开手,怔怔地看著她夺门离去,却完全不能思考也无法动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为什么哭?
他的理智与警告没有错,他不适合跟这么性情纤细敏感的女孩谈一段假日恋情,到最后会变得太扎手且不可收拾……
他是正确的。
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胸口隐隐揪疼呢?
“小丰,我真的不行。”
彷佛不胜寒苦地蜷缩在大床上,曼楼捧著电话低声道。
遥远的西雅图那端,小丰正为了她终于晋级黄带而开著欢乐派对,她边用食指堵住耳朵,好阻隔关烈和公婆、亲戚们的谈笑声,还有人很恶劣地放了“国旗歌”以兹普天同庆万民同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夺得了奥运金牌呢。
“什么?”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抱著电话逃进厨房里。
“你在忙吗?”曼楼哽咽了一下,努力假装自己没事。“没关系,没什么,你去忙吧。”
“嘿,别忘了我们是死党,你的声音我隔著十万八千公里远都听得出有问题。”小丰关上厨房门,总算安静点了,她满心关怀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没有遇到杨飞谚吗?”
“我有,但是我想我应该放弃了。”她将下巴靠在屈起的双膝上,忧郁地看著窗外的绿意美景。
又下雨了,浙沥沥地好似松林们在低语。
这么如诗如画的仙境,这么如泣如诉的雨滴,她却只有一个人,孑然一身,没个依偎的肩膀,没个共赏的伴侣……纵有大好美景,却也只落得个点灯没意思,踏雪没心情。
“为什么要放弃?”小丰倒抽口气,“难道杨飞谚本人很丑?”
“不,他比照片上更英俊好看,他风度翩翩,谈吐风趣有内涵,他的心地善良体贴又诚恳。”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来,“他做的菜是我吃过最可口的……正因如此,我发现自己配不上他。”
何必呢?她终有一日会自惭形秽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终有一天会发现她除了清秀的脸蛋外乏善可陈。
“他还煮东西给你吃?”小丰就是小丰,永远都能够相中最乐观的那一点。“那太好了,你们进展神速嘛!为什么现在就要放弃呢?”
“可是我……”
“哪有什么配不配的,你想想,如果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我这个超级‘大逊卡’怎么能嫁给奥运金牌高手?更别提炊雪那个穷光蛋居然嫁给亿万富翁,你知道孙岫青每个月给她的零用钱足够让她数到手抽筋吗?”小丰努力为她打气。“你比我们俩更有气质,那个杨医生绝对逃不过你的魅力啦!”
曼楼被她的话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可是我和你们的情况不一样,我心理有病,有谁会像我一时半刻没有看书就眼前发黑、心脏麻痹?”
“你那哪叫病?像炊雪那样才有病,她的病就叫‘钱痨’,外加‘强迫赚钱症’,现在天天打电话给我要我帮她偷渡手工,你看她夫家已经是富可倾国了,她居然还不可自拔地迷恋做手工,赚那个一个五毛钱的蝇头小利。”
曼楼真的笑了出来,“那也是种乐趣呀。”
“是呀,除了她以外,恐怕还没有人会疯狂的喜欢这种‘乐趣’。”说到这里,小丰叹了口气,“不过我不担心她,自然有孙富豪去治好她的病,我们还是把焦点放回你身上吧。”
“我现在很矛盾……”她忧郁地盯著电话边翻开《魔戒首部曲:魔戒现身》,半兽人的绘像正对著她张牙舞爪。“我觉得我像站在高贵的亚拉冈面前的丑恶半兽人,不过差别在半兽人想杀掉亚拉冈,而我是想逼他娶我。”
“花小姐,看书别看到走火入魔了,你跟半兽人连根毛都不像。”小丰对她的比喻啼笑皆非。
“我该怎么办?”她幽幽叹了一声,“我怎么会以为我办得到呢?”
不该离开那间小城堡般的图书馆,不该豁出一切地来追求她的梦中男人,不该痴心妄想以为事情能够改变……
“不要再钻牛角尖了。”外头欢叫声浪再度袭来,现在是连“天佑美国”的曲子都放出来了,小丰忍不住打开厨房门大吼一声:“安静五分钟好不好?”
登时外头的人全噤若寒蝉,她满意地点点头,笑著对电话道:“好了,我们继续谈吧。”
曼楼骇笑,“你……这样好吗?”
“有的时候是该适时表达出自己的感觉。”小丰嘻皮笑脸道,“我这种说法像不像你那位心理医生会讲的话?”
“他还不是我的心理医生。”曼楼脸红了。
“快了、快了,只要你别再犹豫不决,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过著与书为伍,到最后只能沦落到被书埋掉还结蜘蛛网的惨境吗?”小丰恐吓她。
“我……”她忧愁得要命。“不想。”
“那就冲啊!”
“我……”她深吸口气,“会加油。”
“那就好,记住,要不择手段知道吗?爱与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好。”
挂上电话后,曼楼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但现在必须面对的是比决定要不要继续追求杨飞谚更要窘然的情况——
她得去收拾“旧山河”,并且收拾自己刚刚逃走时丢下的烂摊子。
“天——”她无奈地长长呻吟了起来。
要怎么解释她失控无礼的行为?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会原谅她?
第四章
到度假小木屋来的第一个晚上,曼楼失眠了。
拥著暖被,她侧身看著《魔戒》的最后一个章节,可是等待已久的睡眠却迟迟未能降临,而且就连看书也不再能完全抚乎她骚动不安的心情。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小木屋有点恐怖,但她最困扰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透过另一头的窗户看过去,谨园也还未熄灯,晕黄的灯光在深沉的夜色中透出温暖。
他会不会也睡不著……生气到睡不著?
“他一定觉得很倒楣,居然在这里遇到一个精神状况不稳定的女人。”她哀叹了口气。
尽量别想明天该怎么对他解释与道歉的事好了,她得找点别的事想想。
呀,对了,她还没有打电话回家报平安。
曼楼冲动地翻身起来,抓过手机按下号码。
“喂?”花母的声音听起来睡意浓浓。
“妈,我吵醒你了吗?”
“对呀。”花母老实道,打了个呵欠,陡然停顿,“咦?你不是到美国去了吗?现在在飞机上吗?你是用手机打的吗?”
糟糕!她完全忘记留书出走只是今天早上的事……今天还未过完吗?她怎么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
“我……”曼楼结结巴巴的撒著谎,“我在船上,那个……炊雪的丈夫派了一艘客轮来接我,我们会在曼谷靠岸,然后搭他们的专属飞机飞往美国。”
如果这时候天空落下道雷劈中她,她是一点也不会感到讶异的。
“哎呀,这么好意思呢?你有没有跟炊雪她先生道谢?”花母听起来受宠若惊极了,“炊雪真是好福气,嫁了一个这样好的老公,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能遇到这么疼爱你的对象呢?”
对象不难找,就在她的隔壁栋,但要如何说服他爱上她才是个问题。
她吞下一声叹气,振作了精神道:“妈,家里都还好吗?”
“很好,你放心去美国玩吧。其实这阵子看你落落寡欢的,妈还在想要怎么让你开心一点,幸亏有炊雪和小丰照顾你。”花母好奇地问:“你这次是轮流到她们家住吗?会不会太打扰人了?你的工作怎么办?请假了吗?”
“妈,你放心,一切都很好。”她安抚著母亲,“我大概一个月后就会回去了,如果你要找我的话,打我的手机就可以了,我有国际漫游。”
“那就好。”
“妈,晚安,你再去睡吧。”她愧疚地结束了与母亲的通话,再度习惯性地咬著指甲。
好了,都交代好了,她应该能够安心入睡了吧?
但是失眠就是失眠,她还是睁著眼睛无眠到天亮,足足看完了《魔戒首部曲:魔戒现身》和《魔戒二部曲:双城奇谋》的三分之一。
如果接下来夜夜都是这样,她迟早会因为没书可看而崩溃,再不然就是眼睛僵掉合不上而被紧急送医。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她就有理由爬到谨园去敲门求救了。
早晨清新的空气很鲜美,但是穿著一件淡蓝色毛线外套、套头衫与牛仔裤的曼楼还是拢紧了衣衫,瑟缩地走到屋前的一架秋千坐了下来。
放眼望去,深绿碧绿渐层的山林被掩映在袅袅山岚雾气里,隐约有点点醉红色点缀在其中,是枫叶吧?她从未在这种朦胧的距离看枫叶过。
真是仙境。
她轻叹口气,低头看著膝上厚厚的书,却迟迟不敢打开,害怕这么一看下去会提早在今天晚上以前把书看完,这样她明天的进度呢?
但是不看书,她又会不可避免地想到他。
脑海一闪过他的脸庞,她的心又跳了个乱七八糟,冲动地就想要起身去谨园。
千万不要!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样解释自己昨晚的糗态,也尚未准备好面对他的鄙夷与刁难……但最教她害怕的是,他会不会干脆冷摸以对?
她的心直直往下沉……
“早安。”一声清朗愉快的招呼敲醒了她的沮丧。
曼楼猛然抬头,惊喜地看著他。
他今天依旧英俊得教人心折,乌黑浓密的头发,儒雅好看的脸庞,穿著黑色套头毛衣的宽肩厚胸,裹著黑裤子的长腿,他的双手轻松地插在裤袋中,眼底眉间的笑容友善而自若。
他……不生气?
她揪紧的心蓦地一松,几乎感动得落泪。“对不起。”
飞谚扬起一道眉,“为什么道歉?”
“为了我昨天很失礼的跑走。”她惭疚至极地低下头,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卜通卜通。
他是那么有风度,一点都不计前嫌、不以为忤,相较之下,她简直小家子气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逃走。”他眼底笑意浮现,“你是逃走。”
“对不起。”她连耳朵都红烫了起来。
“不,是我的错,我太急进了。”他打趣道:“还有,我不该用市售现成的巧克力蛋糕就这样蒙混过去,你完全可以对我的甜点表示抗议之意。”
曼楼一呆,随即禁不住失笑了,忙又忍住,但是嘴角已经悄悄往上扬了,“噢,对不起,那么我也该老实承认,我怕洗碗,所以我很卑鄙地藉机逃走了。”
飞谚放声大笑,黑眸趣意闪耀,完全掩不住内心强烈的赞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