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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是买东西、吃东西、吃东西、买东西,只是套在史蔚琪此刻的行径上头,就变成了买鸡排、吃鸡排、吃鸡排、买鸡排!
天晓得她买这么多鸡排干嘛?有女性这么会吃的吗?
心生畏惧地瞟一眼手上拥挤成一堆的鸡排们,崔绍祈打了个冷颤,却还是不得不跟上史蔚琪的脚步,乖巧听话地接过鸡排,做记号后搁进袋子里。
这么折腾了好一阵子,两人终于绕遍了整个夜市。
“总共买了几份?”史蔚琪停下脚步,扭头向从头到尾一直状况外的崔绍祈问道。
“十一份。”崔绍祈据实禀告。她是要买来救济穷人的吗?
史蔚琪点点头。“好,那开始吃吧。”
“开始吃?!”
崔绍祈脸色大变。
“妳开玩笑的吧,全部吃掉?”她以为他是馊水桶吗?
“不吃,你怎么知道人家的鸡排味道如何?”
罔视崔绍祈极力抵抗的态度,她取来崔绍祈手上的笔记本,翻页后画上表格,舄下几个项目:“没有叫你全部吃光光,不要吓成这样。每份你都咬几口就好,然后把你的评谙填上去,包括外皮口感、腌肉的味道、会不会太油腻等等。”
“我们现在在演“料理东西军”吗?”弄得一副品尝大会的盛况。
“你问题太多了。”而且都是些废问题,这样会降低她行事的效率。史蔚琪撕下一页纸,又将笔记本递还给他:“加油,有十一份哦,不要抵抗,赶快努力吧。”
“哇咧……算了,姑且相信妳一次,下次绝对不要再被妳牵着鼻子走了。”崔绍祈不甘愿地抱怨着,还真的听话伸手抓起第一块鸡排,边咬着、边塞宪串挛在纸上写下感想。
吃到第四块的时候-…
“史蔚琪,妳来帮忙吃啦!”不停地啃咬鸡肉,吃得他快得禽流感了。
“不行,我们的标准不同,会影响实验结论。”她可是很有科学精神与原则的人。
于是崔绍祈认命地继续进行人体实验。
吃到第七块的时候-…
“好腻喔,我可不可以不要吃了?”
“你不是说你很爱吃鸡排?一次吃个够嘛,不要太感激我。”
“……”
吃到第九块的时候-…
“我要吐了。”嗯……满口油臭味。
“好啊,你先去附近草丛吐一吐吧,记得要回来继续吃剩下那两块哦。”
“……我全部吃完再一次吐掉好了。”
就这样,崔绍祈一个晚上嗑掉十一份鸡排,从一开始兴致勃勃的态度,到后来只能机械般毫无意识地咀嚼吞咽。交出以血泪交织而成的鸡排食用报告,崔绍祈第一件事,便是奔至邻近冷饮店买绿茶漱口。
“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吃鸡排了!”信誓旦旦地宣告。
“话说得太早了。”史蔚琪态度平静地泼他一盆冷水:“如果你想要改良你自己卖的鸡排,你要吃的量还不只这些呢。”
今晚仅能算是赛前暖身,真正对美味执着的人,本该在尝试改变各种条件后,反复试吃、再次改进,以找出最佳配方。届时不要说是十一块了,一百一十块也都得咽下去。
“嗯……”光是想到自己要亲手炸出成堆的鸡排,再一片一片吞掉,他就下意识干呕起来。
“其实你也可以选择直接放弃。”她提出良心的建议。
崔绍祈眼睛一亮。
“对啊,我也不一定非要卖鸡排不可……”没事跑出来摆摊,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单独成就某件事情的能力,不需依赖长辈;鸡排卖不好,他大可改卖东山鸭头鱿鱼羹地瓜球烤小卷……
他想得正起劲,冷不防眼光掠过史蔚琪一贯凉薄的表情,那有意无意总含着讥诮意味的淡笑,突地揪住了他的心。
如果这时放弃,她会瞧他不起吧?
倘若就此罢手,那就真的印证了他没有毅力、也不具经营才能的坏形象……原本打算回避险阻的心念一转,顿时变得充满决心。
“不行!我绝对不会放弃,一定要成为夜夜狂卖上千份的鸡排之王!”
“嗄?”被他突如其来的态度大转折唬得一愣一愣,史蔚琪不明所以地瞪着崔绍祈紧握的双拳,纳闷着他瞬间榇起的斗志究竟从何而来:“你这么拼命干嘛?”又不是一家老小都靠鸡排摊餬口。
“因为我不想被妳看不起。”
迎上史蔚琪充满疑惑的双眼,崔绍祈答得直接而坦然。
不是负气、不是要少爷脾气,他心底充盈着的,是真实的决心,冀望自己能被视作值得尊重的人。
其实早已习惯他人的冷言冷语,再怎么有意无意地刺伤他,他也不以为意,懒得为自己开脱,索性一概当成马耳东风。但面对这个小他好几岁的女生,心里那股不服气的情绪,却会不断涌上……
他知道她很聪明,能拿到全额奖学金,足以证明她的程度优异。依她的资质,要看轻他,也是理所当然吧?但他就是不愿认输,还想用尽所有气力奋斗,只为了博得她的认同与肯定。
第一次,他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甚至渴望获得她的肯定。
虽然,他也不明白这样的心情为何而起……
史蔚琪还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一瞬间心态大扭转的崔绍祈却已冲上前来,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会继续努力,妳千万不要放弃我!等着瞧,我一定会让妳发现我的能耐!”
史蔚琪怔怔地低头注视自己被握得好紧的双手。
刚刚的鸡排有毒吗?为什么崔绍祈吃完之后,突然性情大变、登时积极得无以复加?
抬头瞅一眼崔绍祈的表情,却被他灼灼的目光烧烫得心慌。不愿细想这样的目光深意为何,她深深呼吸、定了定紊乱的心绪,故作云淡风轻地将手抽走:“喔,好,加油,我很期待。”
“我不要妳讲得这么没诚意!”崔绍祈气呼呼地将她的手抓回自己掌心。一听就知道是敷衍!
“……狐狸报恩到此结束。”她眨眨眼,向他宣告:“亏欠你课本的恩情到此偿还完毕,你继续加油吧,我会为你祈祷的。”也会顺便替他的客人祈祷。
“什么?”崔绍祈傻住。“妳不继续教我做生意了吗?”
史蔚琪朝他露齿一笑。
“要问经营生意,我想你的父执辈一定比我有经验。我只是常逛街、常观察,知道要怎么找出一般人的偏好。”像她这样的平民老百姓,即使观察入微,也只有经营路边摊的窄小见识吧?对崔绍祈陡地变得沮丧的面孔抛去一个友善的眼神,她继续说着:“真的想学东西,你还是应该回你家的公司、找长辈学习。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理由这么排斥你家的事业,但别忘了,他们可是台湾叱咤风云的企业家,能够传授给你的知识,一定很多很多。”
“可是--”
崔绍祈还想说话,史蔚琪却不给他机会,迈开步子往捷运站的方向走。
“今天玩得满开心的,谢谢你的课本,下次见喽。”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心里还有几分舍不下的牵挂。一反以往对人淡薄的态度,她止住步子,回头告诉他:“如果有问题,来问我吧,我一定尽力帮你。”
第四章
崔家书房。
“少爷,您到底在找什么?”
越过被推倒在地上的书堆、散乱一地的纸张、五颜六色的活页夹,管家王伯头疼地目睹任性小少爷继续往橱柜里翻找东西。
呜呜……小少爷把书房搞得这么乱,等会儿他要收拾到民国几年啊?
“找一份文件。”
崔绍祈答得含糊,双手却毫不停歇地拼命将成迭的文件一张张拿起浏览后往身后一丢,任其飘飘然地落在地毯上。
“什么样的文件?我可以帮您找……”赶紧将少爷扔来的文件收拢成堆,再靠墙角摆放,减轻他等会儿收拾到腰折腿疼的痛苦。
“看起来很不重要的文件。”
崔绍祈思索片刻,继续将手上的纸一张一张抽出来阅读:“是手写的,上面有我的签名,还有一个叫史蔚琪的名字。”唉,他当初到底将这宝贵的卖身契扔哪了?
“是这张吗?”王伯弯腰拾起一张烂烂的便条纸。
崔绍祈咕哝着放下手上的纸迭,转身探向王伯手中的纸片:“哪有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你找到?我找了一个上午耶……天啊!王伯!你太厉害了!真的是这张啊!”
欢天喜地取来这宝贵的纸张,崔绍祈对依旧状况外的王伯又搂又抱。
“太感谢你了!王伯!下次请你吃鸡排!”说完立刻风风火火地跑出门。
“……鸡排?”
王伯眉毛打结地目送小少爷飞奔离开。
小少爷刚刚说……鸡排?
着手开始收拾乱槽糟的书房,王伯的脑海中还是缠绕着一个世纪之谜-…
为什么是鸡排?
气喘吁吁地一路奔到生科馆,崔绍祈兴奋地抓着选课本,查明生科系大一此时的上课教室后,三步并两步、兴高采烈地奔向教室外头,一副热切期盼、迫不及待的模样。等候几分钟后,还不住伸长脖子往教室门内探看,引来学生一阵奇异的注目。
教室内,正在讲课的教授似是说了些什么,学生在一阵哄乱中纷纷起身,走向门口;崔绍祈睁大眼睛,朝往自己眼前经过的学生们扫视,寻找一张惯常冷淡的脸蛋。
等候片刻,终于瞧见史蔚琪落在人群最后头,单肩侧背着背包,视线定定地落在前方,未曾偏移。算是清秀的五官上头,没有喜怒哀乐的痕迹,整个人透出稍稍漠然的气质,虽不若寒冰,却也与人维持着些许距离。一双眼瞳清亮澄澈,不曾透出女性该有的妩媚眼神,却闪耀着慧黠聪颖的光芒。
明明不是漂亮的女生,此刻却紧紧攫住他的视线。
或许是那股不具侵略性的自信,或是眉宇问充盈着的聪慧,让她平凡的脸庞上平添引人注目的光彩。
第一次发现,内在的光辉也能焕发至外表,形成迷人的气质。
原来,比起美丽的女子,聪颖的女性更是别具魅力……
傻愣愣地恍神片刻,待崔绍祈回过神来,史蔚琪早已走了个老远。
“喂--史蔚琪!”
赶紧放声大喊,一面拔腿往前跑。幸好走在前头的史蔚琪听见他的大吼声,及时停下脚步,没让他多跑太多冤枉路。
“干嘛?”
史蔚琪转过头来,口气不愠不火地。刚刚其实早就瞧见崔绍祈伫立在教室门口的身影,还傻乎乎地发着呆,连自己走过他面前也没发现。猜想他或许正等候着别人,也就没主动与他打招呼。
“妳走那么快干嘛?”崔绍祈一面走上前,一面抱怨。“不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喔?”
史蔚琪微微皱了皱眉,没多说什么,只是问:“找我有事?”
这句话可提醒了崔绍祈今日前来堵人的目的。他嘿嘿一笑,笑容里满是神秘。“是啊,是很重要的事。”
“……看你笑成这样,就知道绝对不是好事。”未言先笑,非好即盗,祖先们老早就交代过的。
“那倒也未必。”崔绍祈掏出一张稍有破损的纸条,笑容益显狡诈:“妳还记不记得这个?”
史蔚琪怔了怔,不明就里地凑上前去端详着。
纸条看来有些旧,上头是蓝色原子笔签写的字迹,很明显出自她手:最下头一行字则是别人的笔迹,附有她的签名,以及……崔绍祈的。
这张纸条,怎么还在人间?!
目睹史蔚琪愈来愈绿的脸色,崔绍祈得意地在一旁殷勤解说:“去年的事啦,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熙棠哥的书房打赌,如果我不能在一个星期内找到害妳家财产被查封的人,我就让妳砍我;但要是我如期找到,妳就得答应我一项要求--”
“够了,我记得。”
史蔚琪青着一张脸,截断崔绍祈欢天喜地的旁白。只是谁想得到,崔绍祈居然还收藏着那一式两份的字据?
明明是超级古老的往事,当时史蔚晴还不是傅太太,史家也还落难地蹲在违章建筑里折塑料花挣钱、餐餐喝白粥配酱瓜豆腐乳。傅熙棠找来号称即将开办讨债业务的崔绍祈,委以寻找卷款潜逃者的重责大任,史蔚琪眼见该名金毛乳儿一副没担当的孬样,于是采用激将法,逼崔绍祈签下有时间限制的制约条款,要求他在一周内完成任务……
原本她可以等着接收崔绍祈的断手断脚,没想到崔绍祈福大命大,硬是在到期前与他口中的“王牌”联络上,一天内便将被海扁得奄奄一息的张印忠拖回台北,完美收场-…
不,其实并不完美,尤其在想起自己还欠崔绍祈一个愿望之后,史蔚琪更是笑不出来。
崔绍祈睨着史蔚琪铁青的脸色,忧心忡忡地锁紧眉头:“妳该不会是想赖帐吧?”赶紧收起手上的纸条,小心翼翼护在胸前,以免证据被蓄意湮灭。
“我并不是这种人。”史蔚琪从牙缝里挤出回答。
崔绍祈当下眉开眼笑。
“那好,愿赌服输嘛,果然有信用。”张嘴打算宣告他的要求-…
“等一下!”史蔚琪及时出言制止,让崔绍祈嘴巴大开的动作停在空中。她恨恨地瞪他一眼,没忘记把话说在前头:“你的要求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