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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兄弟?那都是她在自欺欺人,以为借着这层关系,就可以光明正大、随时随地见到他,不必顾忌什么礼教、什么男女大防,每天都能见到他是她最快乐的事。
宣瑾凶狠肃杀的斜瞪着她,“妳这巴掌本贝勒记下了,从今以后,咱们恩断义绝,永远不要再见面!”
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想让他恢复正常!
“宣瑾,我……”
“滚出去!”
旁边的妓女也不忘冷嘲热讽。
“我说姑娘,咱们这儿可是妓院,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妳没听到爷叫妳滚吗?”
“脸皮真厚,追男人追到妓院来了。”
“也不想想自己长什么德行。”
“教男人看了都倒胃口。”
妓女们妳一言、我一语,让德琳听得又羞又惭。
是,她是长得不像女人,可也还没丑到不堪入目啊!
宣瑾言行更是放荡挑逗的朝妓女又亲又搂,“咱们喝酒,别理这个没有男人敢娶的女人。”
豆大的泪水登时夺眶而出,德琳从来没有被人伤得这么彻底。是她太自作多情,以为他们之间的情谊牢不可破,彼此都是真心相待……
可她真的不想放弃啊!才厚着脸皮来找他……现在看来,真的不行了。
德琳在泪雾中睇着面前这张冷怒的绝艳俊颜,确实是她所认识的宣瑾,不可能是别人假冒,别再自圆其说了,咬住下唇,转身夺门而出。
“爷,别生气了。”
“月桃再敬你一杯……”
众家妓女极尽讨好之能事,巴望着得到他的青睐。
宣瑾身躯陡地晃了晃,体内两股力量在剧烈拉扯着,双眸爆瞠,“不……你休想把我赶走……这是我的……我的……”
“爷?”
“你怎么了?”
他陡地直挺挺的往后倒下,吓得妓女尖叫连连。
※※※※※※※※
车轮踏过石板路,喀啦喀啦的前进。
两根优美的长指掐着眉心,近来他失神的状态越来越频繁,频繁到让宣瑾不禁感到害怕,他从来不畏惧任何东西,可是再这样下去,他担心有朝一日再也找不回自己。
不!他绝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就算这恶鬼真的是他的双生兄弟也不行!
从额娘那儿得知真相以后,那股震撼在心中盘旋不去。
原来这屡次想置自己于死地,甚至到今天还妄想霸占他躯壳的恶鬼,竟然是与他有着同样血缘的兄长!就因为不甘愿所有的一切全被自己夺去,巨大的怨气让“它”变成了恶鬼。
既然是老天爷选择让自己活下来,那么宣瑾便没有什么好过意不去。他并不是个无私善良的人,不会乖乖的将自己的身体拱手让给别人,只是该如何让“它”回到该去的地方,就很伤脑筋了。
第六章
宣瑾紧闭眼皮,脑中响起额娘的话,陷进天人交战之中。
“听额娘的话,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是吴余子的徒弟,说的话准没错……”
他该这么做吗?
他究竟在迟疑什么?
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雷声大作,还夹着闪电,没过多久,便下起倾盆大雨,马车的车篷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响,分散了宣瑾的心思。
本能的朝小窗往外看,路人纷纷走避躲雨,屋檐下一张熟悉的脸孔忽地闪过眼前,快速的倒退,脑中不经意的浮现流泪的面容,让他心头窒了窒。
德琳从来不轻易掉泪的,认识这么多年,落泪的场面可以说屈指可数,只在她思念死去的额娘时才会哭。
那真的只是梦吗?
“彰泰,停车!”他扬声叫道。
驾驶马车的侍卫立即扯紧缰绳,将马车停下,然后探进戴上斗笠的头颅。
“贝勒爷?”
他沉吟一下,“请德琳格格到马车里头来。”他总觉得曾经做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彰泰又把头颅钻了出去,顺着主子的手势,很快的找到正在某户人家的屋檐下躲雨的德琳,于是抓了把油纸伞,来到装作没看见他的德琳跟前。
“德琳格格,请上马车。”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坐在里头,她很有骨气的回绝。
“代我谢谢你们家贝勒爷的好意,我在这里等雨停就好了。”那天他都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既然要跟她画清界线,又何必假惺惺。
“格格……”
德琳把头一撇,“不要管我!”
自讨没趣的彰泰只好回去跟主子复命。
不过马车还是停在那儿,这次换宣瑾亲自过来邀请她。
“下这么大的雨,我送妳回去吧!”
撑着伞来到德琳面前,他站在石阶下,仰起俊颜看着她,德琳深怕自己心软,坚持不愿把头转正。
“别像姑娘家那样任性,这一点都不像妳。”
怒气不由得上升,“我本来就是女的。”原来在他心中一直把她当成男的,从不把她当女子看待,这点严重伤了她的自尊心。
宣瑾闭了下眼,口气放软,“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的口气很冲。
“妳究竟在生什么气?”
“我生什么气?”德琳喉头抽紧,真的好想哭。“我这个小小的翰林之女怎么敢生贝勒爷你的气,又不是不要命了。”
他觉得她根本是在无理取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德琳气呼呼的拍开大手,“我不要!”
“妳真的不走?”
不知怎地,她就是想跟他唱反调。“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瞅了她片刻,还是无法扔下她转身离去,在心中叹了口气,宣瑾走上石阶,来到屋檐下,收起油纸伞搁在墙边,这番举动让德琳生起一把无名火,好想一脚把他踢下去,可是偏偏又舍不得。
“你这是干什么?我都已经不去缠着你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我?是想表现你这个贝勒爷的宽宏大量吗?”她喉头微梗,噙着泪光反讥。
“你不是说要跟我恩断义绝吗?难道你又醉到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要不要我提醒你?”
宣瑾瞅着她愤慨不平的神情,不像是故意跟他作对,兀自揣测着,“妳还在气我那天把妳撵出去的事?”指的是前阵子在他房里的那一次。
“我不该气吗?你当着采月楼那些姑娘的面赶我走,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害我被她们嘲笑,我也是要面子的,都被说成那样,现在又跑来关心我,担心我会淋湿,我说贝勒爷,你未免也太虚伪了。”
“采月楼?”
见他一脸错愕的神情,德琳更气了。
“你又要说你醉得连自己去了什么地方都忘了是不是?告诉你,这次我不会再被你耍弄了!”她不会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自取其辱了。
“采月楼”这个名字唤醒宣瑾的记忆。
他记得前天寅夜里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从不涉足的妓院里,身边还躺着娇躯半裸的妓女,惊疑之下,旋即招来老鸨,才知道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来,还出手阔绰的包下整个厢房,和几个妓女镇夜饮酒狂欢,可是他却连一点印象也没有。
骇人听闻的还不只这些,宣瑾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和端敏长公主于御花园中小酌几杯,虽然自己不胜酒力,仍勉强喝了两杯……
难道只是这样,就让“它”顺利侵入自己的躯壳?
这么说来,足足有八、九个时辰,他完全在失神状态中?
宣瑾心底蓦地打了个突,光想到这段时间,“它”可能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手心已然擒满冷汗。
“宣瑾?”见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额头渗着薄汗,德琳忍不住关心,“你到底怎么了?”
今天要不是听德琳提起,恐怕连自己都不晓得曾经发生过这段插曲,有过一次,难保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总有一天,他会完全消失,而被“它”彻彻底底取代。
该死!
真是该死!
他发狂似的朝墙面狠狠捶了好几下,手都红了。
从没看过他失控的样子,德琳不由得失声大叫,一把抓住他的手,“宣瑾,你在干嘛?!好端端的干嘛跟墙壁过不去?”
“我不太舒服。”他支着额头,试着不让自己颤抖,这一刻,宣瑾真的体会到什么叫作无助和挫败。
“真的,你的手在发抖,是不是会冷?”德琳顿时忘了方才还在跟他呕气,连忙搀着他,另一手撑着油纸伞,“我扶你回马车上去……既然不舒服干嘛跑出来?一定是淋到雨着凉了,都几岁的大男人,还不会照料自己,真是的。”
在彰泰的协助下,宣瑾爬上马车车厢,德琳才要抽手,却发现被只冰冷的男性手掌牢牢握住,抬眼觑向他依旧美丽黝黑的眼,瞳底似乎荡漾着什么,好像在恳求……
不!她所认识的宣瑾向来冷静果决,有时甚至还相当严酷无情,做事手腕又厉害,在她眼里是不会轻易被打倒的,也从来不会向人低头,所以一定是她看错了;但若不是,那又是什么?
才这么想,发觉自己已经爬上马车,真恨不得揍自己一拳。
裕德琳,妳真没用!
这么简单就心软!
“我坐上来并不代表就原谅你了。”她哼了哼,先把话说清楚。
宣瑾眼下透着疲惫的阴影,口气虚弱,“我知道。”
“还很不舒服是不是?”她佯装随口问问,一颗心却七上八下。
有她在身边,不知怎地心就安了。“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德琳不想表现的过度关心。
马车缓缓前进,外头的雨还在下。
“我那天很失态吗?”
她低哼,“嗯。”
“我对妳说了些什么?”宣瑾不得不问个明白。
德琳咬了咬唇,“很多难听的话。”
“如果我说那不是真的我,妳会相信吗?”他不想背黑锅。
她听了不由得嘲笑,“你该不会要跟我说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附身了吧!我才不相信有那种事。”
宣瑾咽下舌尖的话,不再开口。
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也许这样对她比较好,就让她继续误会吧!这样就不必担心她受到伤害,他必须以她的安全为优先考量。
“雨怎么忽然下这么大?真是扫兴……咦?”德琳觉得气氛有点闷,假装掀开布帘,觑见走在前方不远的女子背影,那圆圆润润的身形很好认的。“那不是蕥儿吗?”
再多看一眼,确定没有看走眼,果真是穆廷贝勒身边的贴身婢女,也是他的心上人。
她假咳两声,对这辆马车的主人笑了笑,“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介意多载个人吧?”
不等宣瑾开口回答,她又探出头去,使唤起坐在前头驾驶马车的侍卫,好像他是自家的奴才。
“快一点!快一点!赶到她前面去。”话还没说完,却瞥见有个卑俗鬼祟的男子从巷内钻出来,趁四下无人,一把捂住蕥儿的唇鼻,然后将瞬间昏迷的她拖了进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当街强掳良家妇女,真是卑鄙!”今天要是她没刚巧经过,蕥儿不就完蛋了。
说着,德琳不顾雨势,翻身跳下马车,见义勇为的追上去救人。
“不要跑!快把人放下!”
扛着用麻袋装的重物,男子跑不快,也没想到会事迹败露,在小巷中钻来钻去想甩开纠缠,但见对方仍穷追不舍,只得将到手的东西丢下独自逃走。
她追得气喘如牛,也淋成了落汤鸡。“有种别跑!可恶!”呼、呼、呼,幸好把人救回来了。
飞快解开地上的麻袋,里头的人果然是蕥儿。
“怎么叫不醒?”可能是被下了蒙汗药。“算了,先带回去再说。”
※※※※※※※※
好痛……
这是哪里?
德琳困难的掀动又干又疼的眼皮,意识和知觉渐渐回到体内,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人用铁链绑在墙上两侧,稍微动了一下,全身好像有火在烧,让她差点又痛晕过去。
对了!她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无意间在街上看见前几天企图强掳蕥儿的男人,于是悄悄跟踪,一直跟到对方进了索府,总算把整件事都兜了起来。原来索克赖想抓蕥儿好用来制衡穆廷贝勒,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料却杀出她这个程咬金来,也幸好遇上她,才没让索克赖的诡计得逞。
不过她真是太大意了,德琳懊恼的心忖,当她在索府外头徘徊时,说不定早就被对方盯上了,只记得有人从背后敲了她一记,当她醒来时,就被关在这座私设的牢房里。接着有人拿鞭子抽打她,逼她说出幕后主使者的身分,她咬紧牙关执意不说,不知道又被抽了几鞭后,便不省人事了。
“可恶!嘶……”德琳咒骂一声,扯到裂开的嘴角,痛得嘶嘶叫,想起那是被牢头括了两记耳光的伤口。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出卖穆廷贝勒的!反正当了密探,她早作好牺牲的打算,哼!有种就杀了她。
“我要是死了,宣瑾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吗?”德琳无声低喃,真想在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宣瑾……我想见你……”即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自己也无所谓。
好累……真想再闭上眼睛……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而近,惊醒了德琳昏昏欲睡的飘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