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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闻不到一丝烟味,空调继续运转,灯光也没有一丝闪烁,如果真的发生火灾,一切能如此平静?
他不太相信,这个警铃声应该是另有原因。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厕所里那个女人的面孔,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心里浮现。
没有跟休息室里的柳枝打声招呼,柳扬迈动脚步,奔向与逃难群众相反的方向。
他回到今晚订下的豪华套房,却讶然发现门口挤满了人。
「发生什么事--啊!」他看到被三个服务生包围的史清铭。
史清铭躺在走廊的地毯上,脑袋卷了一圈绷带,隐隐渗出一点血迹。他脸色苍白,但胸膛还平稳地起伏着,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饭店经理走过来向柳扬解释。「柳先生,我们发现这间房里的自动洒水系统启动了,警铃响起,以为发生火灾,就过来查看,却看见史先生满头是血地躺在门口。我们不敢搬动他,但为他止了血,也叫了救护车,应该没事了,至于起火的问题……」饭店经理引导柳扬走进客房,指着房里那张烧了一半的床铺。「这就是起火点了。但幸好火势不大,已被洒水系统浇熄,现在起火原因还在调查,如果--」
柳扬抢口截断了他的话。「很可能是我在床上抽烟引起的,我很抱歉,我愿意负责贵饭店的所有损失,请经理就此谅解这件事。」
饭店经理眉头轻皱。在床上抽烟导致火灾这种事常常发生,但今天这桩……很抱歉,他事先检查过起火点,并没有发现烟头的存在,这房里甚至连个烟蒂、烟灰都没有,怎么可能是抽烟引起的?
很明显,柳扬在撒谎。
但是饭店经理不知道要不要揭穿他,柳氏是很有势力的财团,柳扬又是柳氏最高领导,随便触怒他的后果是很惨烈的。
可火灾这种事对饭店的声誉影响很大,一个没处理好,整家饭店的生意将大受影响。他不确定自己想承受哪种后果。
柳扬随手签下一张支票,高达七位数,递给饭店经理。「这是补偿,并且我承诺舍妹的结婚典礼也将在贵饭店举行,席开最少百桌。届时政商名流聚集,将是最好的广告,你们不会吃亏的。」当然,饭店也很难占到便宜,因为被柳枝拆掉的那间休息室装潢一看就是很昂贵的那种,这两相加减下来,应该是打平吧!
那个经理看看支票,又想了一会儿。「请柳先生务必小心,不要再引起任何骚动。」他接下支票,算是同意了柳扬的提议。
「绝对不会。」柳扬向他保证。
饭店经理点点头,领着一班服务生走了。
柳扬送他们出房间。等他们走后,他深深地看了略微变形的门板一眼。这是经过强烈撞击的后果。
饭店里应该有客房的备份钥匙,那经理就算再着急救火,取钥匙来开门还是比较快的,不至于要破门而入。
那么,是谁把房门撞得都歪掉了呢?
他关上门,走进客房里,放眼四顾片刻,笔直迈向浴室,抬脚一踹,一条瑟缩的身影正躲在浴缸里发抖--
就是那个差点被掐死在厕所的女人。
第三章
男人!
当浴室门被踢开,金金看到柳扬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抄起手边的漱口杯,护在胸前,打算若他有任何行动,立刻拿杯子敲他的头。
当然,一只漱口杯不可能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她也没办法,手边没有太多的选择。
柳扬却只是站在浴室门口,连一步都没有踏进。
他深深地看着她,一鞠躬。「我是来向妳道谢的,谢谢妳救了清铭。」
他怎么知道的?她圆圆的大眼眨了两下。
柳扬笑着解释。「床上的火是有人特意放的,为避免火势扩大,伤及无辜,放火的人还特地在床铺四周浇了饮料……虽然自动洒水系统毁了很多证据,不过那一圈果汁残印倒留了下来。我看了被踢歪的大门、受伤的清铭、起火点的床铺,再加上妳现在的行为……妳总不会预见火灾要发生,所以事先躲进浴室、弄湿毛巾、摀住口鼻吧?那结论只有一个,有人打晕清铭,想破门而入,也许来者就是妳的敌人。以妳今天的遭遇,妳现在应该很害怕,再遇到类似的危机会不顾一切逃跑才是。可妳没有,我猜妳是发现了清铭的险境,所以利用纵火通知外头的人。妳救了他一命,我自然要感谢妳。」
他猜得分毫不差,金金讶异地看着他,换做平时,她会很敬佩这样的聪明人,但现在,她觉得这个男人厉害得像魔鬼一样恐怖。
「如果妳不要我靠近,我会保持距离的,我不会伤害妳,妳可以信任我。」柳扬接着说。
可是金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的话语,除非他用行动表现出来。
她专注地看着他的脚,看他是否真的会言行如一?
柳扬果然没有踏入浴室一步,他又向她敬了礼,转身离去。
金金松了一口气,空气里没有男人的味道,视线内不留存任何男性身影,让她紧绷的身躯松懈了些。
但她还是不敢放下警戒,竖起耳朵凝听外头的动静。
柳扬正在应付赶到的救护人员,帮忙把史清铭送上担架后,又转了回来。
他敲敲浴室的门。「小姐,这里已经不能住人了,我准备回家去,妳有什么打算?」
金金沈默地坐在浴缸里,她能有什么打算?在台北没有朋友,又不能回家,还有一个对她知之甚详的程万里躲在暗处,随时要捅她一刀。
她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
柳扬对她提了一个建议。「要不要跟我走?」
她浑身一颤,感觉才放松的身体又凝冻住了。
发生这么多事后,他应该发现她身边缠了多少麻烦,他居然不怕,还想邀她同往,他有何居心?
柳扬紧接着说:「我对妳没有恶意,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我不希望哪天在新闻上看到自己救过的人,变成一具有待辨认的女尸。当然,妳若有其他的打算,我也不勉强,妳尽可自己决定。」
他完全点中了她的弱点。金金不想死,又没地方可去,除了柳扬提供的庇护所。她思考着要不要冒一次险。
柳扬又说:「如果妳信不过我,我们可以先去买一些电击棒、防狼喷雾器之类的东西,让妳随身携带。一旦我对妳有不轨行为,妳大可拿那些东西保护妳自己。」
这一次金金被说服了。
柳扬看着她走出来,得意地弯起嘴角,就说他口才一流吧!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说服不了的人。
转眼间,金金已经在柳扬家住了三天,很漫长的三天。
这期间她没说过一个字,也没怎么睡,吃进肚里的饭粒更是用手指数得出来。事实上,若非柳扬摆出满汉全席的阵仗,随时在屋里四周放满饭菜,又在墙上贴一堆像是「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品尝美食是人生最大享受」的标语,用那种无形的压力逼迫她吃饭,她是连一口食物都不会吃的。
她不停地思考,为什么她的感情路会走到这个地步?
是社会的大染缸污染了一段纯洁的青梅竹马之情?还是她从头到尾就看错了人?
然而,什么样的识人方法才是正确的?她跟程万里认识了二十六年,交往十年;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他一天吃几碗饭、上厕所要花多少时间、鞋子穿几号、喜欢什么、专长有哪些,她一清二楚。
而她居然没看出他根本不爱她,他其实是恨她的。
是她太傻?还是他太会演戏?
每每一想到这个问题,她的眼眶就忍不住发酸。
喀嚓,随着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大门被打开,一条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柳扬下班回家了。
金金立刻站起来,就要离开客厅躲进客房。
「嗨,等一下。」柳扬喊住她。她始终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他也没问,就一天到晚「嗨、喂,妳、哈啰」地随便乱叫,她也任由他喊。在生存大事面前,姓名似乎不再那么重要。
金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里还是带着警戒。
柳扬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扔过去一盒寿司。
自从她第一天搬进他家,在镇定剂的作用下小睡了一小时,却因恶梦而尖叫不停,他好心探看,被她兜头赏了一罐防狼喷雾,让他咳了一天后,他再也不敢试图靠近她。
但是金金已经连续三天吃睡不宁,反应太差,竟然没有接住寿司。
装寿司的便当盒在地上滚了两圈,翻倒开来。
柳扬惊呼。「啊!丢错了,怎么把我的精力餐给丢了?我--妳为什么不接好?这是我让店家特别做的耶!」都怪便当盒子长得一样,让他搞混了。
金金看一眼自己有些颤抖的手,凭她现在的精神,体力,像是能够接住突然抛过来的便当盒的人吗?
况且,她的眼神落在他手里的另一盒寿司上,那里不是还有一盒,反正她也不饿,他大可吃她的分。
柳扬举起一根手指在她面前用力摇了摇。「我买给妳的是女性专享的散寿司,至于我的,那是特制的,专门给男人吃的寿司。」
寿司不就是生鱼片下加了一些掺醋的饭,还分什么男人吃、女人吃的?金金觉得他根本就是在找碴。
柳扬看出了她眼里的不屑,长长叹口气。
「现在的人从来不去了解自己吃进肚里的东西有什么营养素、会造成什么结果吗?」柳扬坐到地上,拎起一块鱼片晃了晃。「沙丁鱼的脂肪中包含的不饱合脂肪酸能防止动脉硬化、降低胆固醇;鲤鱼有恢复精力的作用,鲷鱼能健胃、整肠,据说还有治疗阳痿的效果;至于虾子,它脂肪含量低,蛋白质高,因此能够防止老化和早泄。懂了吧?」
男人都这么好色吗?金金翻个白眼,懒得理他,径自往客房方向走去。
柳扬对着她的背影喊道:「喂,我说的是真的,妳干么不相信?」
她相信。她相信男人为了壮阳,什么东西都敢吞下肚。就像她老爸爱喝鹿茸药酒、吃蚕蛹,生鸡蛋是一样的。
她只能说,幸好老虎是保育类动物,否则男人会为了一根虎鞭,把全世界的老虎都阉割了。
「嘿,我越叫妳越走,算了,管妳信不信,来把妳的寿司拎走,这玩意儿我不吃。」这回他把寿司放在茶几上,没用扔的,反正她接不住。
金金没有动。她想不到有什么东西是她能吃、他却不行入口的,除非他下毒,
柳扬看着她眼里的警戒之色越来越浓,不住摇头。「我要害妳,早几天前就动手了好吗?之所以说这盒寿司我不吃,是因为这里头放的都是滋阴的材料。」他打开便当盒给她看。「喏,海参、银耳、芦笋、芝麻……做成散寿司,最佳的女性食品。妳吃了应该会变得像人一点,当然,我不是说妳现在不像人,只是……妳的情况妳自己最清楚,眼泛红丝、双颊凹陷,皮肤毫无光泽。妳这样会害我被人误会是个喜欢欺负女人的混蛋的,而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做,甚圣我还是个勇救美人的大英雄呢!」
他越说,声音越发激扬,像在选举。「所以我坚持维护我的声名,妳不能这样陷害我,诬蠛我的名誉!」
她觉得自己碰上了疯子,轻哼一声,转回客房里。
他也没生气,反而对着她的背影轻轻地笑了起来。「起码出声了,也算是一种进步。」
午夜时分,天地都陷入一片寂静。
万物蜷缩在夜的怀抱里,享受它带来的温柔抚慰,以涤平白日里的辛苦与疲惫。
金金原本也静静地沈睡着。她现在比较能够入睡了,从半个月前,一闭眼就梦见程万里瞪着她的憎恨眼眸,至今她一天大概可以小睡四、五个小时,然后……
「啊!」她从床上弹起来,惊恐地摸着脖子,以为程万里又想掐死她。
可事实上什么也没有,她颈上的伤已经好了,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她的喉咙也不再疼痛,可以顺利地发出声音,只是……她仍旧不想开口跟任何人讲话。
她喘息着,伸手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好厉害。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可以完全恢复,还是……她这一生注定就要与恶梦相伴了。
她真不想这么软弱,以前她很勇敢的,敢爱敢恨,可以为了追求理想,奋不顾身;但现在……她连门都不敢出,更怕看到陌生人。
难道要这么躲一辈子?她摇摇头,摸索着爬下床。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在这里待太久,这儿又不是她的家。
她摇晃着还有些晕眩的脑袋打开房门走出去,想到厨房喝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