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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伯母,我没忘,所以才会违背夫君的意思,硬是收留你们那么久。或许你不知道,夫君原是要送你们回河南的,是我说你们回河南也是无依无靠,夫君才勉强让你们继续留在世于府的呀!”
汪夫人窒了一下。“那也是你该报答我们的!”
“所以,汪伯母,汪家收留我的恩惠,我报答过了。”
“那怎够!”汪夫人脱口道。“你汪伯父还没回来,我不认为够!”
“够了,汪伯母,汪家收留我两个月,袁家与世子府也陆续收留你们近两年,更何况……”为了他们自己,他们还不惜伤害她,差点使她失去孩子,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呀!“呃,总之,夫君认为够了,嫁夫从夫,夫君的意思我不能违背,所以……”
汪夫人僵了片刻,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我们一家子又该怎么办?”硬的不成,她只好来软的。“可怜我们连个家都没有啊……”
“……”内室门后,没声音。
香月、香萍相对一眼,回头,轻轻呼唤,“福晋?”可以关门了吗?
“……我睡著了。”门后,轻轻回答。
香月、香萍不约而同噗哧失笑。她睡著了,那是谁在说话?
而汪夫人光顾著拿出全身功夫,用尽全力大哭大吼,表示她有多么悲惨--说不定老天很快就会被她哭垮了,以至于没听到那门后的回答,于是,当她还忙著抹眼泪擤鼻涕,门扇便砰一声阖上,恰恰好夹住她的鼻毛,她一时愣住,忘了哭,只听得里头传来香月的窃笑声。
“对不起,我们福晋……呃,睡了,夫人改天再来拜访吧!”
汪夫人顿时傻眼,万万没想到以前那个超好拐、特好骗的翠袖竟然软硬都不吃她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死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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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对面另一间厢房内,金日与黄希尧相对而坐,酌酒浅谈,倒是闲逸得很。
“真是不死心的女人!”眼角瞄著窗外对面,金日喃喃嘀咕,仰首一饮而尽。
门都关上了,汪夫人却还不死心的站在门外,多半是打算赖著脸皮等在那里,直到翠袖肯见她为止。
“既然不死心,她又为何肯乖乖回乡?”黄希尧好奇的问。
金日冷笑。“只要说是皇上的旨意,她敢不听!”
“她信?”
“我告诉她,我那几位叔叔和堂表兄弟们都争著要娶她女儿做妾,吵得皇上都知道了这件事儿,大骂不像话,一句话要他们滚回乡去。你说,她信不信?”
“皇上真的知道了?”黄希尧有点惊讶。
金日咧嘴一笑。“还不知道,不过皇上一回京,阿玛就会告诉他这件事儿,免得将来有人告我假传圣意。”
黄希尧失笑。“你倒聪明。”
圆溜溜的大眼睛都笑眯了。“那当然!”
“但他们一家四口也没个大男人,回乡活得下去吗?”
“汪士锽有个哥哥,是个殷实的布商,虽然跟汪夫人不对盘,但只要汪夫人收敛一点,不要太嚣张,他也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总会让他们安稳的过下去,只是他们甭想再过好日子罢了。”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让四阿哥跟来?”
没错,弘昱也来了,尾随在马车后面,总是落后远远的,不经意看,还以为他是在跟踪马车呢!
“你以为我喜欢么!”金日没好气的又自行斟了一杯酒,砰一声放下酒壶,一提起这就令人哭笑不得。“为了要他跟来,阿玛不得不跟他卯起劲儿来大干一场,王府后花园毁了一大半,西偏殿也垮了,我还真担心阿玛会一时‘不小心’错手把他给干掉……”
黄希尧抽气。“不会吧?”
金日叹息。“除了到西山吹笛,弘昱不爱出门,要逼他出门,尤其是远门儿,就得靠阿玛打得他心服口服的认输,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命令他,不然他是不听任何人的话的。”
“踩住他的胸口?”黄希尧以为他在开玩笑。
“对,一定要踩,非踩不可!”金日一本正经地猛点头。“其他事儿只要普普通通打一场,阿玛一掐到他的脖子就可以命令他了;但出远门儿这种大事,非得把他打倒在地,再踩住他胸口不可,而且还要重重的踩,踩得他吐血,不然他死都不认输,别想让他听半个字!”
“吐……吐血?”黄希尧吃惊的喘气。
“没办法,弘昱真的顶不爱出远门儿。”
所以就要踩得他吐血?
黄希尧不可思议地望住金日好一会儿,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这一家人的行事作风,真是一个比一个夸张。
“呃,为何一定要他跟来?”说了半天,金日还是没说到重点。
金日淡淡瞟他一眼,端起酒杯来缓缓转动。“这几日来,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汪映蓝动情了,对弘昱。如果弘昱不来,为了留在京里,天知道她会使出什么手段,为免再生事端,弘昱不能不来,好让汪映蓝乖乖跟著我们走……”
他徐徐啜了口酒。“先去解决你的问题之后,我们会直接到广州府,汪士锽的老家在那,我也可以顺便探望岳父、岳母大人……”
“咦?”黄希尧微微一愣。“他们……”
金日轻哂。“金川之战结束后,岳父大人就调到广东去了,真巧,那儿也是岳父大人的老家呢!”
哪里巧,那肯定是某人有意安排,比起四川来,广东可算是天堂了。
“又是特权。”黄希尧咕哝。
金日莞尔一笑。“这你就错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岳父大人在金川之战颇有功绩,是傅恒大人的建议,皇上直接采纳罢了。”
“对不起。”黄希尧低头道歉。
“甭提,你会如此想也是自然。”金日提壶为他斟满空杯,再为自己倒满。“但事实是,额娘曾嘱咐再三,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够使用特权。”
“不得已?”
“譬如那回,纪山与庆复,他们凭恃身分强要娶翠袖,”金日淡淡道。“这时候我才能够拿出身分来压制他们,这叫以牙还牙,他们仗恃特权使坏,我也拿出特权来阻止他们使坏!”
黄希尧赞同地颔首。“有道理,有些时候真的只能这么做。”
揶揄的目光斜睨著他,“就如同你这件事,对不?”金日轻轻道。
黄希尧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呃,是。”
金日耸耸肩,又说:“其实额娘原是想说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拿特权压人的,但有一年她到开封,发现那儿的百姓还得卖孩子才活得下去,于是额娘便跑去质问河东总督田文镜。当时她是隐瞒身分跪在田文镜的大堂上说话的,期待田文镜能从善如流,知所反省,可是……”
他摇摇头,仰首喝下整杯酒,轻轻落下酒盅。
“那位田文镜大人不但不知反省,更老羞成怒的要对额娘用刑,额娘这才恍悟,特权就得拿特权来压制,否则如何阻止田文镜继续苛待百姓?让老百姓自己去喊冤么?那百姓八成会先被当成刁民拿办……”
嘲讽的哼了哼,他又持起酒壶倾满盅子。
“虽然事后额娘也无能为百姓做什么,只能说服阿玛拿出一百万两去赈济河南百姓,衷心希望田文镜能经此事而知所收敛,毕竟她不是皇上,没权惩官辞官,而皇上又格外宠信田文镜,想必舍不得太苛责田文镜。但起码这件事传到皇上那里去了,皇上因此特意遣官赈恤,也算帮上河南百姓一点忙了。后来田文镜会被解任,那确是出乎额娘意料之外……”
“幸好皇上终究还是让田文镜解任回京,少了一个酷吏,百姓的生活自然能够好转。”黄希尧喃喃道。“这事我听爹提起过,当时河南老百姓可真是恨死田文镜了!”
“但高斌就不同了,虽是皇上的老丈人,但他在治河方面可是有实实在在的功劳,是个辛勤实干的好官儿,只是……”说到这里,金日不觉叹了口气。
“他儿子高恒偏偏是个大混蛋!”黄希尧咕哝,狠狠地一口喝干酒。
金日又笑了。“放心吧,去找一趟高斌就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黄希尧若有所思地注视他片刻。
“金公子,你可知道去年我为何又回四川去找你?”
“你无聊?”
黄希尧失笑,旋又正起脸色。“是算命先生要我回去找你,说对我有好处。”
金日怔了怔,“是么?”也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不会就是为了今儿吧?”
“毫无疑问是!”黄希尧断然道。“倘若不是当时帮了你,今天我也不好意思来找你帮忙。”
金日不由蹙起眉头来。“那家伙,真是怪可怕的!”
“确实。”黄希尧大声赞同。
“那么……”金日又揽眉思索起来。“当时他所说:上船,那又是何意?”
黄希尧两手一摊。“这可问倒我了!”
金日又想了一下,然后甩甩头,“算了,既然想不透,那就甭想了。”忽又凝目盯住黄希尧。“对了,徐州事了之后,你就回开封去,别再跟著我们了。”
“为什么?”
“某人会追上来惹事,你最好不要牵扯进来。”
“某人?谁?”
“……我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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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孕妇而言,搭马车走远路真是不好玩,但翠袖却没说过半句抱怨的字眼,甚至精神也好得很,没见她疲惫,也没听她喊过累,金日在颇觉神奇之余,不得不承认翠袖比他更能吃苦。
但这日,在到达徐州的前一宿,她终于开始“埋怨”了。
“夫君,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次出远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避开玉格格姊妹?”刚上床,金日正想亲她,却被她一句话问得一愣,旋即扫兴的躺回去。
“我有没有告诉你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
“为什么?因为我没告诉你实话?”
“不是!”翠袖断然否绝。“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要你们不用顾虑我,让马车快快跑!”
金日又怔了一下,蓦而失笑。
一般女人只会埋怨丈夫对她不老实,不跟她说实话,光会用甜言蜜语哄她,然后“请求”丈夫以后都不可以瞒著她任何事。
偏翠袖想的就是跟别的女人不同。
“翠袖,你真是可爱!”他就是爱她这种特别的地方。
“夫君!”翠袖娇嗔抗议。
“好好好……”他还是忍不住先亲她一口,再回答她。“你不需要担心,一旦我们出了京就安全了,毋需特别赶路。”
“你确定?”
“确定。”
“那就好!”
翠袖吐出一口气,然后贴在他身上,阖眼打算睡了。
“翠袖。”
“嗯?”
“你不问我为何不同你说实话么?”
打开眼,举起眸子,翠袖困惑地瞅著他。“干嘛一定要问?夫君一定是有你的考量,你说了我不一定了解,干脆不问不是省事多了吗?”
金日再度怔了怔,继而朗声大笑,笑得翠袖满头雾水,不懂他在发什么神经?
“翠袖,你真是天底下最特别的女人!”
或者许多人都认为她配不上他,而她也的确没有足以与他匹配的身分背景,也不是什么天香国色倾城大美人,更没有天纵才华或聪颖的脑子,但她自有她特别的地方。
他并不认为男人与女人一定要有某方面相匹配才能够结合,而是双方是否拥有足以吸引对方的特质。
成亲至今已两年多,他仍不时自她身上发掘出令人惊奇的特点,这些,比身分、比容貌、比才华更吸引他,在他眼里,她是天底下最特别的女人,这就够匹配他而足足有余了。
想来,额娘在阿玛眼里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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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南河总督府里,黄希尧头一回见到乾隆的老丈人,高斌,一位沉稳内敛的老人家,双眼有神,下颚一绺须,看上去挺威严,跟他那个好色贪婪的儿子高恒全然不同。
“世子爷到此不知有何指教?”双方一番客套的寒喧后,高斌便直问来意,心里有数亲王世子不会闲著无聊跑来找他喝茶,必定是有事,只不知是好事或坏事。
“指教不敢,只是有点事儿想请教高大人。”金日笑咪咪的拱拱手。
“世子爷请问。”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令郎高恒大人应是现任长芦盐政?”
“世子爷确没记错。”
“既是如此,高恒大人为何不在长芦勤办公务,却跑到开封去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