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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崃山君怒不可遏道:“又是你这小贼秃坏老子的好事!”
明月神尼也是一愣,瞥了眼杨恒,暗道一声侥幸。
杨恒勉强运劲射出九绝梭,嘿然骂道:“你好不知羞,连好男不跟女斗的道理都不懂得,我懒得跟你废话!”
话刚说完,寺门外有人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吟道:“世人笑我睡不醒,谁知醉里有乾坤?”
说着话,明灯大师手提酒葫芦,醉态可掬歪歪斜斜地踱进院里。
真禅不晓得从什么地方钻出,跑到师父跟前,双手飞快地比划着将事情原委禀报了一遍。
明灯大师费力地撑开醉眼瞅瞅邛崃山君,“哈”地一笑道:“又是你啊!”
邛崃山君收住三股烈焰叉,怒视明灯大师道:“严崇山,老子找了你十几年,便是要报这断指之恩!”
明灯大师摇摇破蒲扇,点着他笑道:“好啊,那就让贫僧把你右手食指也给断了!”
邛崃山君冷笑道:“那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他双叉在身前一合,气沉丹田神凝灵台,竟是主动采取了守势。虽说经过二十余年苦修,终于将铁戟魔气提升到了第七层的妙境,可对着平生大敌仍是不敢怠慢。
相形之下明灯大师无疑从容多了,玻Х熳叛劬ι舷卵懊鲠辽骄胩欤笨吹枚苑酵菲し⒙椋涛蘅扇痰呐畹溃骸把纤钌剑愀闶裁垂恚俊
明灯大师笑嘻嘻摆摆蒲扇道:“别急,别急,我是想先瞧明白,你吃了熊心还是咽了豹子胆,居然有种找上贫僧。别说,这一瞧,还真瞧出你跟从前不同之处。”
邛崃山君愣了下,不由自主问道:“老子有哪里不同了?”
“喏喏,就是你的头发啊。”明灯大师拿蒲扇虚点他的头顶道:“满头烦恼丝落尽,比和尚我更像个出家人,乍一瞧不定是谁家种的大南瓜。”
邛崃山君暴跳如雷道:“严崇山,别逞口舌之能,咱们手上见真章!”
明灯大师慢条斯理道:“有进步,到底没傻到家,终于晓得不贸然抢攻了。好吧,贫僧就辛苦点,再教你些新鲜玩意儿。”说着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提着酒葫芦,摇摇晃晃往邛崃山君走去。
明月神尼怕他吃亏,提醒道:“师兄小心,此人的铁戟魔气甚是了得。”
明灯大师有意无意扫过杨恒,笑吟吟道:“了得了得,怎生得了?”
杨恒一怔想道:“明灯大师为何特意看我一眼,莫非是在暗示什么?”
他念头未已,却听明灯大师“哎呦”一声,脚下似立足不稳,身子歪歪扭扭转着圈儿往邛崃山君面前凑去,一面手舞足蹈一面叫道:“留神,和尚出手啦!”
杨恒又惊又喜,已看出明灯大师正施展他曾经传授过自己的那式“天旋地转”,只是脚步跌撞,身躯摇摆,浑不似当日传剑时那般气度严谨,然而那剑中的真意,招中的神韵,却已呼之欲出!
他陡然明白过来,明灯大师正要借机向自己再次演示周天十三式!手把手的传剑授功虽然不错,可诸多剑招变化毕竟要到临敌之时才能淋漓尽致地显现出来。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焉能不加倍珍惜?
再想到适才明灯大师故意用言语激怒邛崃山君,虽没能诱他暴怒出手,但也令对手心浮气躁收到功效。由此可见,与高手过招,斗的不仅仅是日夜修炼的招式套路,更是心智胆量,气度胸襟!只此一点,即可令他终生受益无穷。
但见邛崃山君面对明灯大师醉醺醺地这转身一撞,竟是如临大敌,未曾交手两人的修为高下已然立判。眼瞧明灯大师晃悠到了近前,他一声大吼,三股烈焰叉双管齐下分取对手两肋。
明灯大师身子左一扭右一晃,匪夷所思地避过双叉截击,蒲扇前探,往他面门轻轻一点道:“你啊,还差点!”
以邛崃山君的强横,竟也不敢让这骨架也松散了的破蒲扇近身,忙仰面闪躲,身子后缩,双叉往怀里一带,拍向明灯大师。
明灯大师犹有余暇地将蒲扇在邛崃山君面前搧了一搧,不慌不忙往后直挺挺倒下,双叉在小腹前霍然走空。
邛崃山君刚欲反击,明灯大师的身子立起,低垂左手,还是用蒲扇顺势戳向他的咽喉道:“还没完呢,看这式‘俯仰天地’!”
邛崃山君双叉还没递出,就又被逼得回防身前格挡蒲扇,恼羞成怒道:“严崇山,你装什么疯癫!”
明灯大师不待招式用老,转身一滑,闪到邛崃山君右首,酒气袭人道:“好,那贫僧就送你个‘峰回路转’!”蒲扇疾点对方屁股。
虽说屁股肉多,蒲扇又非神兵,真给戳着一下未必会有多大的事,可那面子邛崃山君无论如何也丢不起,赶紧拧身挥叉再往外封。
这一回明灯大师依然一发即收,没等邛崃山君完全转过身来,自己又摇摇摆摆晃到了对方正面,笑着道:“蠢材,这招是峰回路转啊!”
杨恒心旌摇荡,神思澎湃,忍不住高声喝采,心里豁然开朗道:“明灯大师是在告诉我,招式不必用老用穷,只要能料敌机先,就可争先求变,迫使对手露出破绽。否则像邛崃山君这般的魔道凶顽一身修为何其精湛,又焉能轻易露出空门?”
就这般瞻之于前,顾之于后,明灯大师的蒲扇自始至终没和三股烈焰叉正面碰触一下,却将邛崃山君逗得团团乱转,怒吼连连。
两人交手约莫有二十来招,邛崃山君已知自己的修为经过这二十余年苦修,仍是望尘莫及,心里一发狠道:“严崇山,今日有你没我!”拔身而起悬在空中。
这时候云岩宗各支高手纷纷闻讯到场,金顶禅院方丈明镜大师见此情景,沉声喝道:“明灯师弟,留意他要祭起御剑诀!”
所谓“御剑诀”,便是仙林一流高手将自身真元藉助真言剑诀彻底激发而出,心与剑合,身与气融,施展出惊天动地生死立判的致命一击。但御剑诀未必要用剑,诸如刀枪斧钺,也莫不可御于九天之上,驾于四海之下。
明灯大师伫立原地,醉眼里透出一缕戏谑光芒,摇摇头呼喊邛崃山君本名道:“周同岸,二十年前你不如我,二十年后更是不能。算了吧,尽早下山去!”
“呼——”
两柄三股烈焰叉脱手腾空,燃着刺目魔焰盘旋在邛崃山君头顶,他面目狰厉低吼道:“严崇山,老子跟你拼了!”双手举在胸前掐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体内涌现一蓬赤色魔雾笼罩全身。
明灯大师恍若视而不见,自顾自上下摸索身子,喃喃低语道:“我的剑呢?我的剑到哪儿去了,不是上回当来换酒喝了吧?”
围观人群中一位皓须老僧低喝道:“明灯师弟,接剑!”大袖一甩,身后一柄佛门宝剑“真语”化作黄色飞电,朝明灯大师射来。
明灯大师哈哈一笑道:“多谢明华师兄!”插了蒲扇懒洋洋伸手去接。
半空中的邛崃山君岂容他从容接剑,口中大喝道:“疾!”双手剑诀一引,两柄三股烈焰叉幻化成滔天魔火,排山倒海往明灯大师涌到。
电光石火间,明灯大师双目暴睁,再不见刚才的醉眼惺忪,整个身躯挺立如枪,浑身散发出腾腾青气,宛若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般。
他身形如鹤翔空,左手捏剑诀,右手凌空摄剑,直向当头压到的烈焰射去。
“轰!”
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空中黄色剑光暴涨如虹,将肆虐的魔焰切割得支离破碎,黯灭消散。
邛崃山君负痛大吼,三股烈焰叉去势不休,如一束赤芒掠过大殿屋脊,倏忽消失在碧空之中。
光澜渐散,罡风徐平,明灯大师面色微微有些苍白的飘落于地,手里抱着那柄明华大师投来的佛剑“真语”,剑锋上赫然多了一根血肉模糊的手指,摇摇头叹道:“贫僧虽荤腥不忌,可你也不能送它来给我下酒。”
明月神尼耸然动容,扬声喝采道:“师兄,好一式‘美人如玉剑如虹’!”
第一集 拨草瞻风 第七章 昨夜天风扫石床,寥寥坐对三生月
明灯大师不以为意地嘻嘻一笑,拖拖踏踏走到明华大师跟前,双手将剑奉还道:“师兄,我偷你丹丸,你借我真语,咱们俩之间的帐算是扯平了。”
明华大师啼笑皆非道:“你这和尚好生胡搅蛮缠,那是谁家的道理?”
此刻明镜大师已听门下小沙弥禀报了法融寺一战的前因后果,含笑向明月神尼道:“师妹,你收的这位俗家弟子胆大心热,机智有才,委实不错啊。”
明月神尼脸一热道:“贫尼愚钝,这都是真源自己的造化。”
明镜大师走到杨恒身前,慈霭微笑道:“真源,你可愿到金顶禅院住上半年?”
明月神尼闻言大惊,不明白明镜大师为何要这么做。
凭心而论,没有一个师父不希望自己教出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奈何杨恒的情形太过特殊,性情也太过刚烈锐气,要是再修得高深绝学,将来不知会闯出什么祸事来!
杨恒也在端详着明镜大师,见这位名扬四海的佛门领袖瘦小枯干,相貌普通,往那儿一站,倒像个寻常庙里敲木鱼打晨钟的老和尚,丝毫看不出耆宿风范。
但想想明灯大师落拓形迹的装扮和他惊世骇俗的修为,也就能明白此老亦是返璞归真,神韵内藏,反比看似凶恶吓人的邛崃山君强出不知多少。
他聪颖机灵,自然听出了明镜大师言语中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喜出望外,却说道:“弟子听从大师安排。”
明镜大师见杨恒应答得体,更是欣赏,回头笑问道:“师妹,你看呢?”
明月神尼有苦无处说,只后悔自己不该让杨恒住进了法融寺,结果和明灯大师一老一少打得火热,颔首说道:“贫尼谨遵师兄法旨。”
明镜大师点点头道:“真源,伤势养好后,你来金顶禅院报到,老衲自有安排。”
杨恒躬身应是,却发现明华大师看着自己的别样眼神。
◇◇◇◇
十余日后杨恒伤势初愈,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衫,便离开法融寺前往金顶禅院报到。真禅、真荤、小夜等人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寺外,连以前和他浑身不对的真菜和尚,也出人意料之外地来为他送行。
临别时,真菜和尚满脸通红拉着杨恒的手,期期艾艾道:“真源师弟,多谢你那天救了我。从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千万别放心上。”
杨恒微笑道:“那些破事我早忘了,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师兄弟,你要是真被那老怪物打死了,我也丟脸啊。”
朝众人挥挥手,杨恒又道:“大伙儿都回寺吧,记得有空来看我。”转身往山上行去。
他边走边回想着十多天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思忖道:“我大伯的修为较之邛崃山君恐怕只高不低,更别说我爷爷了。以我眼下的这点修为,和他们相比委实天差地远。唉,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上明灯大师?”
又想到明灯大师昨夜说起,自己的铁衣神诀已颇有火候,只需用心参悟,切忌贪功冒进,即使没有他在旁护法,亦可无碍。却不知明镜大师召自己前往金顶禅院修行半年,又会传下何种云岩宗的绝世功法?
他正想得入神,忽听山道便有人轻轻唤道:“真源师弟!”
杨恒一省扭头看去,真彦亭亭玉立在道边,玉颊微红向他说道:“我昨天听真荤师兄说,你今天要去金顶禅院修行,所以守在这儿替你送行。”
杨恒心头一阵温暖,轻笑道:“我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何必搞得那么隆重?”
真彦脸更红了,垂下头道:“金顶禅院在万佛顶上,离着雪窦庵有好一段路,往后咱们也不容易见面啦。”
杨恒不以为意道:“没事,只要有空我就会溜出来找你们。再说不过短短半年工夫,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真彦点点头,声音比蚊蚋还小道:“那天多亏你抱着我躲开,还因此受了伤。我心里很过意不去,便做了一双布鞋,也不知合不合脚?”
明明晓得四下无人,可她还是紧张地瞟了一转儿,飞快地从怀里掏出双已被体温温热的布鞋。
杨恒接过布鞋收进包裹里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啦,真彦师姐。”
真彦红着脸没说话,向杨恒合十一礼道:“师弟保重!”一路小跑地走了。
杨恒目送真彦消失的背影,心里甜丝丝地想道:“真彦师姐待我还真好。”
他收拾情怀继续赶路,虽说御风术已有小成,但一来伤势刚好,二来不赶时间,不需耗损功力施展御风术,故此只一路步行过去。
这么走了一个时辰左右,来到金顶禅院外。但见禅院气势恢弘,规模更胜雪窦庵,一名知客僧见着杨恒便招呼道:“真源师弟,方丈有吩咐,请你前往平山佛堂。”
杨恒谢了知客僧,走进禅院。这地方他以往来过两次,但却不知道那平山佛堂位在何处,好在他能言善道,极富人缘,一路问着进去,到后来居然聚起了七八个闲着没事的小和尚替他向导。
到了平山佛堂门外,杨恒见里面空空荡荡,明镜大师并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