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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恒争得一线喘息之机,仗剑横胸亮出门户,瞥了眼鲜血淋漓的小腿,嘿然道:“老狐狸,你到底还是来了!”
青天良犹在懊恼错失了击杀杨恒的千载良机,怪笑道:“当然要来,你霸占我的宝贝多时,欠我的,我都要一一拿回来!”
杨恒轻抚阿耨多罗剑,正望见窗外一轮明月向西沉落,心中默默道:“老尼姑,你若在天有灵,今夜就助我诛杀此孽障,为仙林除去一祸害!”
他左手一掐剑诀,胸中激荡起强大斗志,沉声喝道:“老狐狸,你可知多行不义必自毙?”
青天良目中闪过凶光,嘿嘿笑道:“我只想拿回我的东西,你却想要我的命?不过,说不定是谁要了谁的命呢!”
杨恒心中摒弃所有杂念灵台一片空明,悠悠吟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阿耨多罗剑斜斜指地,向前跨出一步。
“嗯?”青天良目不转睛地盯着杨恒,却猜不透他的意图,暗道:“这小子又搞什么鬼?”
一愣神的工夫,杨恒又向他迫近两步,阿耨多罗剑仍是指向脚下。
青天良越加惊疑不定,只觉得对方的剑锋指向地面,似乎毫无威胁,偏偏暗藏万千变化,令得自己周身要害尽皆在其笼罩之下。而且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随着杨恒的迫近,不断变得清晰明显,自己数度想出手抢攻,皆因吃不准杨恒的剑路而不敢轻举妄动,以免给对方留下可趁之机。无奈之下,青天良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出一步,却依旧未能寻找到破解之法。
就这样两人一进一退出了竹庐,杨恒仍是不疾不徐地仗剑相逼。青天良一退再退,目光不停地在杨恒身上溜来溜去,只盼能从中寻找到一丝破绽。
猛然他心中一惊,却是不知不觉间已被杨恒逼退到竹庐外的小湖旁。
这湖水虽深,但对寻常仙林高手而言原也算不得什么。无论御风抑或潜水,都只是小菜一碟。奈何青天良本是千年狐狸精修炼得道,天生对深水怀有畏惧。任他道行如何的高深,仍不禁打了个寒噤。
杨恒立时抓住青天良心里微妙的变化,身形动如脱兔一掠五丈,扬声喝道:“老狐狸,这招‘以下犯上’便是为你准备的!”阿耨多罗剑嗡嗡颤鸣,自下而上撩向青天良胯间。
青天良大吃一惊道:“臭小子,居然要我断子绝孙!”眼瞧着对方的剑势气贯长虹,令得他赖以成名的迅灵身法全无用武之地,万般无奈中只有咬牙前扑,亮双爪插向杨恒胸膛,发狠道:“我就不信你真会跟老子玩命!”
杨恒早料到青天良会狗急跳墙,先一步身子向后倾倒,避过太素冰元爪。跟着手腕一抖,阿耨多罗剑划过道弧线掠向青天良的小腹。
“呼──”两人的身形一上一下,在电光石火之间交错而过。
青天良死里逃生暗道一声侥幸,猛感小腹一阵发热,被阿耨多罗剑划开一条尺许长的口子。若非身法如电躲闪及时,业已开膛破肚。
他惊得一身冷汗,顿时胆气大泄,没想到三年多未见,杨恒的修为已远远超出自己的估算。
这也难怪青天良低估了杨恒。上回两人在孟皇村交手时,杨恒尚未参悟“双泯”之境,与青天良的修为只在伯仲之间。故而他埋首穷荒苦修了三载,原以为能和杨恒一较高下,竟不想是这样的结果,不由思忖道:“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何妨暂且退走,静待良机。”
念头未已突感头上恶风不善,青天良眼角余光里就见一头硕大无伦的魔犬张牙舞爪,恶狠狠地朝自己背心扑落,却是杨恒祭出了天狗吠月图。
想那青天良平生无法无天肆意妄为,偏生有三怕──怕水、怕狗、怕玩命。恰恰杨恒仿如他的命中魔星,每回交手都将这三处命门吃得死死,令青天良屡屡功败垂成,徒唤奈何。
幸好他早先已吃过这亏,此刻亦不至于过分惊慌,强自按捺对魔犬的惧意,弹身甩出狐尾。“砰!”魔犬浑身光流乱窜,被重重地击飞出去,却也顺势扯下一大块肉来,直疼得青天良眼前发黑,不由自主地闷哼出声。
他强忍痛楚正欲远扬千里,不防杨恒的万里云天身法之快亦是毫不逊色,仅这一滞之间便已追至青天良的身后。阿耨多罗剑气象万千铿然破空,沛然莫御的剑气如海潮澎湃将这老狐狸牢牢罩定。
青天良避无可避,不由惊怒交加,体内猛地放出一团刺目青光,现出了千年妖狐的原形。他仰首锐啸,四周虚空里的精气急遽凝缩,在身周幻出数以百计的青色狐爪。每只狐爪都不过是铜钱般大小,却锋芒毕露煞气冲销,卷裹起阴寒跌宕的狂风朝着杨恒铺天盖地的涌到。
原来他自服食过龙卷丹后功力倍增,又经过三年潜心修炼,终于参悟出神息秘境的奥义,创出这一式“狐步森罗”,却是专为对付杨恒的“海阔天空”。
然而他却打算了如意算盘。想杨恒早在三年前就领悟了“双泯”真义,神息造诣远在青天良之上,兼之惊仙令在手如虎添翼,连道圣宗神秀亦奈何不得,又岂会怕了这条老狐狸?
他收了阿耨多罗剑,双手虚抱胸前催动神息,掌心金光暴涨刹那间凝成一轮圆月,光华闪耀飞速向外扩散,气势如山光潮如海,登时将周身笼罩在内。
“呼──”成百上千只狐爪撞击在双泯月轮上,如同泥牛入海,转眼间就被皎洁空灵的月华吞噬。青天良见状大吃一惊,全力催动漫天狂舞的狐爪扑向杨恒,试图撕裂双泯月轮,毕其功于一役。
杨恒身形岿然飘立,一任“狐步森罗”疯狂地轰击在月轮之上,却似蚍蜉撼树纹丝不动。渐渐地,青天良气势衰竭后继乏力,虽有心逃跑无奈骑虎难下。
杨恒一声长啸,将神息提至巅峰,双泯月轮金光煌煌一分为二,化作两道锐不可当的雄浑光刃,一路披荆斩棘气吞万里如虎,劈斩向青天良的狐身。
青天良面色大变,拼命压榨出体内残存的神息,催动“狐步森罗”封堵招架。
然而狐爪撞在“阴晴诀”上一触即溃,哪里能够迟滞得分毫?见此情景青天良禁不住魂飞魄散道:“我命休矣!”头顶蓦地冒出一蓬光雾,将元神祭出。
“噗!”阴晴诀摧枯拉朽,破开层层叠叠的狐爪阻击,将青天良的肉躯拦腰截断。好在青天良见机极快,元神及时从肉身里抽逃而出,侥幸躲过一劫。
但即便如此,他亦是元气大伤。况且元神离开肉身无法久存,倘若不能尽快找到堪以庇护的神器魔宝,不消数日便即魂飞魄散。这道理青天良不是不知,但也只能火烧眉毛先顾眼前。他不敢回头,全速策动元神掠过竹庐,投向山林之中。
杨恒没想到老狐狸居然会舍弃肉身,纵出元神,欲待催动双泯月轮追杀,业已鞭长莫及。他知青天良的身法之快当世无匹,一旦容其遁入林中,就是大罗金仙也奈何不得,心下懊丧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老狐狸会金蝉脱壳?”
不料远处山林中隐隐传来一声惨叫,又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杨恒一凛纵身入林,断喝道:“老狐狸!”他举目四望,黑暗的山林中草木森森,空无一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集 恒心擎天 第七章 师门
杨恒舒展神息将方圆百丈内的山林搜索一遍;察觉不到青天良元神的丝毫踪迹。
他百思不得其解,蓦地心头微动,隐隐约约想到了一种可能,却又无法就此断定。
这时候竹庐方向传来灭照宫群雄的呼喊道:“副宫主!”“阿恒!”
原来杨恒与青天良适才的那一番生死相搏,说起来似乎激战了许久,实则尚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待到山上群雄闻讯赶来,这场血战早已尘埃落定。
杨恒应了声“我在这里”,迈步走出山林,就见盛西来、尤顾东、凌红颐等人均已赶到。鹧鸪天和司徒照赫连兄弟等人正围着青天良留下的肉身仔细观瞧,推断着适才发生在竹庐外的变故。
鹧鸪天见杨恒走了过来,急忙问道:“阿恒,莫非它就是青天良的本尊肉身?”
杨恒点点头,将刚才的打斗简略说了。盛西来闻言吩咐道:“赫连豪、赫连杰,你们立刻带人去搜,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赫连兄弟领命而去,尹自奇笑着伸手抓住青天良的狐狸尾巴,将他的半截身子拎了起来。
“哗啦──”不防他的手一抖,从青天良的衣衫里滑落出不少物件掉在了地上。
鹧鸪天怔了怔,弯腰将这些物件一一捡起细认,说道:“这妖狐身上藏着的破烂玩意儿委实不少。嘿嘿,还有好些个药瓶。想必他也清楚自己仇家遍布天下,当然到哪里都少不了内服外敷的金创药。”
群雄一阵哄笑,杨恒却盯着鹧鸪天手里的药瓶,回忆起青天良曾对自己说过:“几个月前我在至尊堡住了三十多天,也闹了三十多天,把整个儿楼兰剑派折腾得鸡犬不宁,不但如此,还一把火烧了厉问鼎的炼丹房。也算帮你出了口恶气!”
他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道灵光,暗想:“老狐狸生性贪婪自私,即潜入了厉问鼎的炼丹房,又岂会是放把火将它烧了那般简单?他多半会顺手牵羊,将炼丹房里收藏的珍稀丹药据为己有,哪怕没用,揣在自己兜里都觉着开心。”
他越想越是兴奋,又道:“青天良对活死人丹的药性和威力不会不知,如果要从厉问鼎的炼丹房里盗走什么,那活死人丹必定是其首选!而他素来谨慎,在盗走活死人丹的同时,绝不会忘了拿上解药……我早该想到的,否则亦不必这三年来舍近求远,去找什么连司马老哥也寻觅不着的漆胆黄莲!”
他从鹧鸪天手里接过药瓶,大大小小居然不下十余个,也不知这里头是否果真会有活死人丹的解药,更不知解药是藏在哪一个瓶子里。
杨恒于医道仅是一知半解,并不精通,当下不再多想,索性将药瓶尽数纳入怀中,以秘藏之术收起,倒也不嫌累赘,思忖道:“司马老哥就在黄山。我只需将这些药瓶送去,以他的医道学识自能分辨出来。但愿……这里头会有活死人丹的解药,能够救醒厉青原。”
念及于此杨恒恨不能立刻肋插双翅飞往黄山,及早将药瓶送到司马病的手中。但看着身旁的灭照宫群雄,记起自己身上所担负的责任,他暗暗叹了口气,强将这丝冲动压下,默默念道:“颂霜,我很快就会来,你等我……”
◇◇◇◇
三日后杨恒率领盛西来、尤顾东和十余名灭照宫高手离开东昆仑,带着青天良的首级前往峨眉。临行前他将宫中事务托付给凌红颐照管,又命人守住凌烟坛,禁制任何人擅自出入,以免打扰杨惟俨闭关参悟。
众人来到峨眉山下,明水大师闻听知客僧禀报,率领云岩宗众高僧迎出山门。
此时杨恒认祖归宗代掌灭照宫的消息早已传遍整座仙林。故此明水方丈见杨恒亲率盛西来、尤顾东等人前来拜访,亦并不觉讶异,只是心下猜测不透这群不速之客的来意,一面下山迎接一面吩咐门中弟子暗中戒备以防不测。
杨恒站在云岩宗山门外,望着漫山遍野烂漫盛开的野花,思绪情不自禁飘回到年少之时。记起那晚自己和南宫北斗破牢越狱,逃出玄沙佛塔,在一片喊杀声中被石颂霜救下峨眉的往事,心头更是感慨万千。
忽忽几回寒暑,他又一次来到峨眉山下,却不再是那个曾经走投无路、人人喊杀的逃徒。而今身为灭照宫副宫主不仅麾下高手如云,连云岩宗宗主明水大师亦要降阶相迎,委实前呼后拥风光无限,这般景象只怕在出逃时做梦也料想不到。
神思飘忽间,只见明水大师一身大红袈裟步出山门,双掌合十向他高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不知杨副宫主大驾光临,老衲有失远迎尚请恕罪。”
杨恒一省,急忙躬身还礼道:“是在下冒昧前来,多有叨扰,望大师勿怪。”
不晓得为什么,说话时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楚,丝毫不以副宫主的名头得意,反而怀念起被人称作“真源”的日子。他听得出,明水大师的话语尽管客气,但不冷不热的神态和暗藏警惕的眼神,分明是把自己当做来找麻烦的魔头。
明水大师的面容平静,看着已高出自己一头的昔日门下弟子和他身后一干飞扬跋扈的灭照宫部众,又问道:“不知杨副宫主莅临寒山,有何指教?”
杨恒道:“我想上山拜祭恩师,并将青天良的首级献于她的坟前,以慰在天之灵,尚请大师准许。”说罢身后的尹自奇打开手中锦盒,里头装的正是青天良的首级。
云岩众僧不由自主地发出低声惊叹,数十道目光登时聚集在锦盒之上。
自明月神尼惨死于青天良之手后,云岩宗也曾多方打探这老狐狸的行踪。只因青天良行踪飘忽,兼之生性多疑,稍有风吹草动便逃之夭夭,令人追之不及,故而始终未能将他擒获。不想杨恒甫一执掌灭照宫,就向云岩宗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