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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别紧张,我不是在问你,是我问自己。”小曼把书璐放下的那块鸡肉送进嘴里。
“……”
“没什么……这或许是每一个热恋中的人都会问自己的问题。”
“……”
“你从来没有这样问过你自己吗?”
“……好像没有。”书璐有点失神。
“那说明你还不够成熟。”小曼简短地下了一个结论,然后低头吃饭。
“……那么,”书璐问,“你相信吗?”
“不知道。相信,也或者不相信。要看是什么时候。”
“?”
“我的理智让我不要相信,但是我的浪漫细胞却告诉我必须相信。”
“这算什么答案?”书璐哭笑不得。
“一定要有答案吗,而且,很多事情也不是只有一个答案。”
“……”
“你是不是爱他,只有你自己知道,甚至于有的时候你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爱你,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说,千万不要用你的观点去判断他爱或不爱你,因为只有他知道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
“永远的爱情,并不是不存在,只是几率小一些而已。但是,那就是我们追求的不是吗。”
“……”书璐忽然觉得小曼很适合去主持那些情感类的谈话节目。
那个下午,她想了很久,也许正如小曼说的,她不能用自己的观点去判断他、判断其他任何人。她决定坦诚地问他,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什么,有一点却是她坚持相信的,那就是:他不会欺骗她。
晚上,她比家修先到家,她又坐在书房的写字台前,这好像已经变成她在家里思考问题的一个固定场所。
桌上摆着他们的结婚照,是“伊丽莎白女王与菲利普亲王”的那一张,他们的表情虽有点紧张,眼神却是温暖而坦然的。
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怀疑变得有点卑鄙,如果他知道她这样怀疑他会说什么呢,会生气、会愤怒吗?还是,说她是一个傻姑娘……
她拉开自己桌子的抽屉,那里有一封易飞写给她的信,她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这封信被家修发现了,他会怎样。
可是,她翻了翻,易飞的那封信也不见了……
她身后响起脚步声,家修说了句:“我回来了。”然后就像平常一样把公文包放在沙发上,把衬衫脱到洗衣机里,去冰箱找了一罐冰镇汽水,边喝边走到书房门口。
可是他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书璐缓缓地转回头看向他,他正盯着她面前的那个抽屉。
“我扔了。”他只是简短地说了三个字,仿佛那是无关痛痒的小事,接着就转身坐到沙发上去享受他手中的那罐冰镇汽水。
书璐跳起来,走到他面前:“你……你有什么权利!”
家修抬头看着她,好像没料到她会这么生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我的桌子!是我的信!”她愤怒地瞪着他,就像被发现了考试成绩单的小孩。
过了一会儿,他才生硬地说:“那么你留着这封信是想做什么呢,缅怀过去吗,还是提醒自己曾经也有这样一个人为你倾倒?”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书璐大吼。
家修忽然抓住她的衣领,一字一句地说:“你是我老婆。”
“是,我是你老婆,”她挣脱他,“但我不是你的小孩!你要我下班乖乖等你来接,你要我去读英文口语班,你要我树立自己的人生理想,你把你所有的人生感悟都告诉我,然后要我按照你安排的路去走、去生活。”
“……”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已经受够了你这种看上去好像很民主其实却很粗暴的集权式的方法,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有我自己的判断,尽管在你看来很幼稚很无聊,但这全都是我自己的而不是你强加给我的。”
“我不知道……”过了很久,家修才面无表情地缓缓地说,“我竟然让你有这种印象,我更没想到我为你做的一切竟然让你这么反感。”
“……”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再保留这封信。”他的语气听上去冷冰冰的。
书璐盯着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如此顽固:“那你为什么又保留那个代表了你的回忆的笔记本呢,然后又悄悄地把它从抽屉里拿走。”
家修苦笑了一下:“可能我现在跟你解释我是不小心看到那封信的,你不会相信,但是既然你也打开过我的抽屉并且翻到了什么,那么我想我也并不是太过分。正是因为看到了你的信,才让我想起我应该把以前那些没有必要再保留的东西处理掉,以防止有一天你看到的时候会像我看到那封信那么生气。”
“生气?!”书璐叫起来,“为什么要生气,那只是一封再普通不过的告别信。”
“那么我的笔记本上也从来没有记录过任何会让我难堪的事情。”他忽然站起来。
“可是心宜……”她想告诉他有关于心宜和她的那本笔记本,但是她还是犹豫了一下。
“我想不出我的这本笔记本跟她会有什么关系。”他依旧面无表情。
“如果你的笔记本没有问题,你为什么要处理它呢,那上面究竟有什么是你觉得没有必要再保留的?”
“……”他哑口无言地看着她。
“心宜有一个跟你一样的笔记本,她说,她还忘不了这个笔记本,忘不了那个人!你说这跟你有没有关系?”她几乎是以一种质问的口气说道。
“看来在吵架这方面你比我厉害。”家修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好像她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你认为我在无理取闹是吗。”
“原则上,”他板起脸,“是的。”
“你……”书璐咬紧牙关,“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冲进卧室,狠狠地关上门。身后传来家修的声音:“你只是一个任性的小丫头!”
这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吵架,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家修,不再是那个把她捧在掌他心的男人。而是一个,固执地想要安排她的生活的男人。
眼泪不争气地留下来,书璐用胡乱地擦了擦。这个晚上,她在一种深深的充满挫败感的情绪中入睡,她迷迷糊糊地感到家修无声地进来躺在了她的身旁,可是第二天早晨醒来,她身旁的位置却是空的,被子整齐地叠放在一旁,就好像,他从没来过一样。
《爱与乐的彼岸》春十三少 ˇ十一(3)ˇ
上班的路上,书璐拿出小镜子照了照,双眼还是肿的,于是她从包里拿出一副眼镜戴起来。她度数很浅,也很少戴眼镜,但总是备了一副,她想,今天这副眼镜就将再一次履行它的使命。
可是,当她坐在办公桌前,小曼还是一脸狐疑地凑过来看着她。
“干吗。”她没好气地说。
“没、没什么。”小曼连忙满脸堆笑地转身回自己的座位。
她整个一天都心不在焉,无精打采。她突兀地想,难道爱情的魔力暂时消失了吗?那个曾经围绕在他们身边,并且给他们带来快乐的爱情的光环消失了吗?
她主动留下来加班,她不想回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或许,家修也怀着同样的心情加着班,那么,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还有着默契。
书璐打开广播,传来了乐乐的声音:“今天的节目很高兴请到了著名女作家潘彼得……”
书璐有点吃惊,不过并没有仔细去听她们在说些什么,她只是出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我曾经以为自己是白流苏,他是范柳原,可是,最后我们谁都不是。”潘彼得说。
“这大概就是爱情的无奈吧。”乐乐说。
“哎,你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根本不懂得多少爱情嘛,”潘彼得还是那样的犀利,“连我都自诩不懂得爱情,更何况是你们呢。所以,不要片面地以为眼前的就是爱情,也不要以为自己了解爱情,爱情,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它并不是只有欢乐,还包括痛苦,但我们往往只看到欢乐,却忘了接受痛苦。甚至于,有很多人当感到痛苦的时候就想要放弃。”
“下面,让我们来听一首王菲的《当时的月亮》,然后,再来接着聊这个话题。”
书璐几乎可以听到乐乐的苦笑,请潘彼得来当嘉宾,对一个新人来说大概是很痛苦的。
她伴着歌声看向天空,月亮并不圆,可是非常亮。白流苏和范柳原,他们几乎是浪漫的代名词,在白色的月光照耀下的废墟上,他们终于爱着彼此。可是他们能够在这爱的废墟上度过余生吗,当月亮变得苍白,他们还是每晚都抬头看吗。或者有一天,就像潘彼得说的,他们谁都不是。
书璐有一种冲动,想拿起手机打给家修,想问他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可是,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就像家修说的,她只是一个任性的小丫头。
这天晚上回到家,已经十点半了,客厅灯亮着,家修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们没有交谈,而是很有默契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书璐率先洗完澡在床上躺了下来,她这次并没有关门,她在黑暗中胡思乱想了很久,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她又迷迷糊糊地看到家修躺在她的身边,他背对着她,月光映出了他肩膀的线条,这是书璐曾经有些痴迷的线条。然而第二天早晨,他的被子仍旧整齐地叠放在床头,。
周二,书璐恍恍忽忽地录完节目,打开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从家臣家里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了回去。
“小婶婶,”接电话的是雅君,“你们楼下有一个很棒的咖啡店,下午我请你去喝奶茶。”
这大约是书璐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请她去咖啡店喝奶茶,但她还是收拾了一下心情,欣然赴约。
她到的时候,雅君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面前是两杯冰镇奶茶。
“小婶婶,大概你很惊讶我会约你出来吧,”雅君一点也不怯场地说,“事实上,我和阿文都应该谢谢你,你给了我们很多帮助,但我们一次正式的感谢也没有,所以今天特地约了你出来……”
“我想,你没必要这么客套,还是开门见山吧。”书璐苦笑地看着他。
“那我就直说了,”他点点头,“你跟小叔是不是吵架了,而且吵得很厉害。”
“是吵架了,”书璐叹了口气,“不过……我不知道算不算吵得厉害。”
“昨晚,他来找我爸,脸色很不好,我看的出,他心里很难受。”
“……”书璐想起他第一次等在电台楼下的样子,忽然有点心疼。
“小叔这个人,”雅君顿了顿,好像在想用什么形容词来描述他,“其实心地很善良,但是因为他太聪明,所以有时候显得不太随和,而且太自负了。”
“……”
“而且,可能你也注意到了,他的控制欲很强,总是喜欢安排别人。有时候他不喜欢你做一件事,他就会强烈反对,然后安排你按照他喜欢的方式去做。”
书璐猛地抬头看他,无奈地苦笑起来。原来,不止是她,还有其他人也“深受其害”。
“但我也注意到,他越是想控制你,就说明他对你越是感情深……”他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继续说,“其实,我和爸爸都很赞同阿文的说法。”
“?”
“自从你们在一起之后,小叔笑得很多,他变得很快乐。”
“……我真的有那么大的作用吗,”书璐怔怔地说,“有时候我觉得他或许只是想从我身上找回他自己失去的时光。”
“不,你想错了,”雅君的目光很严肃,“小叔不是一个纠缠于过去的人,他总是向前看,就算过去他有任何失败的经历,他也只是把那些经历当作是一种人生的历练。他很善于总结过去,但不是一个会活在过去的人。”
“……”
“或许他不再年轻了,不过他不会想要找回年轻的感觉,更不会通过你去寻找。”
“看来……”书璐又露出无奈的苦笑,“你比我更了解他。”
雅君耸耸肩:“一个有着我这样的身世的小孩,总是会更仔细地去观察周围的一切,尤其是人。”
“啊……”书璐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觉得这是多么难于启齿的事情,因为爸爸、妈妈、小叔、你,还有阿文,让我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被抛弃的人。”他的目光清澈而坦然。
“你是一个勇敢的男孩子。”书璐折服地说。
“我今天约你出来,并不是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我只是想告诉你,可能小叔的某些做法会让你不满,但你对他来说很重要,我想现在他心里也一定很不好受。”
“……”
“……”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们,”书璐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至少他的红包没有白给你。”
说完,她眨了眨眼睛,雅君也笑了。
书璐喝着冰镇奶茶,心想,或许今天可以早点回去。
下班铃声响过之后,书璐慢吞吞地整理东西,然后慢吞吞地往家里走去,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她花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