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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仆人们如何目瞪口呆,景瀚平脸上毫无变化,小心翼翼地将雨悠放下,随口道:“还不给唐小姐倒茶?”
“是!”一旁的丫环赶紧遵命行事。
“谢谢。”雨悠强忍尴尬,还得维持从容风度。
“雨悠姊姊真好命,人家也要老爷抱!”孟琦蹦蹦跳跳的跑来,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别作梦了,人家唐姑娘跟妳可不同。”石仲禹没好气的说:“除了我,还有谁那么倒霉,得要负责妳这小鬼头!”
“哼!你这粗人想抱我,还得看我肯不肯呢!”孟琦继续跟他斗嘴,乐此不疲。
最晚到的人当然是裘常新,但他老人家脸不红、气不喘,反而笑呵呵的说:“年轻人真有活力,佩服佩服!”
裘常新是看着景瀚平长大的,从来就没见这木头小子心动过,没想到今天会有如此反常的表现,显然唐家两老该能放下心,他给雨悠找到了乘龙快婿呢!
就在这同时,周逸群……景瀚平的随身侍从,站在一旁咕哝道:“老爷也真够礼貌的了,还抱着人家走过来……”
而梅素琴……雨悠的贴身丫头,则是双手揪着裙襬,喃喃自语,“又来了,小姐一定紧张得快崩溃了……”
他们的声音虽然低微,却还是让对方听见了,两人视线交会,开始打量彼此。
或许,他们有机会为自己的主人做点什么……
清风徐徐,花开满园,如此大好的春日中,大家开始吃喝玩乐、谈天说地,石仲禹原本就才学渊博,碰到了唐雨悠却大为佩服,孟琦则在其中搅和搞笑。
景瀚平一直平静以对,就像他平常威严的态度,但他还是逃不过裘常新的“法眼”……没错,从头到尾景瀚平都在盯着唐雨悠呢!
除了裘常新之外,周逸群和梅素琴也发现了这情况,两人开始轻声嘀咕,“不好意思,请问妳家小姐订亲了没有?”
“我家小姐一点都不想嫁人,至今二十二岁未曾订过亲。”梅素琴转了转眼珠子,“那……请问你家老爷娶妻了没有?”
“我家老爷尚未娶妻,也对女人没啥兴趣的样子。”不只周逸群,全家人都很担心,“他三十岁还不成亲,外头都有人在说闲话了。”
“依你所见,我家小姐看起来如何?”梅素琴不想操之过急,说不定人家会嫌弃小姐有缺陷呢!
“唐小姐气质高雅、个性温柔,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对象。”
“那是当然啰!”梅素琴对小姐信、心十足,“可是……你家老爷不会介意我家小姐的……小小遗憾吗?”
“放心吧!妳没瞧我家老爷直盯着妳家小姐?我家老爷可是很固执的喔!”周逸群有种直觉,老爷这回是扯不掉月老的红线了。
“那好,若有机会,还请周大哥多多促成。”她听说他是周总管之子,又是景老爷的随从,应该很有影响力才是。
“别叫我周大哥,叫我阿群就得了。”
“那你不妨叫我小琴,以后请多多指教。”
就在凉亭内举杯同乐时!凉亭外也达成了友好协议,开始进行“送作堆”计画。
※※※
当晚,在裘常新和石仲禹告辞后,景家兄妹也一起送雨悠回房。
小径上月光隐隐,透过树缝洒落在人间,显得这夜温柔又迷离,孟琦跑在前面,又逗池鱼、又抓萤火虫的玩得不亦乐乎。
景瀚平放慢脚步走在雨悠身后,那存在感之强大、之扰人,让她忍不住要开口。“景老爷,您别这么盯着我,我绝对不会再跌倒了。”
他听了却皱起浓眉,“妳是客人,我身为主人,当然有保护妳的责任。”
“话虽如此,可是……”她该如何说明呢?被他凝视的感觉简直令她难以呼吸!
心慌之余,她又乱了脚步,而他再次不假思索地搂住她的肩膀,“小心!”
“抱歉,我……我……”这下她真无话可说了,谁教她笨拙得要命呢!
他收紧双臂,嗓音低沉,“用不着说抱歉,这不是妳的错。”
雨悠眨眨大眼,心中忐忑不安又难以形容,幸好这时他们已来到“竹阁”人口,他才打消了要抱她的念头。
孟琦蹦跳跑来,根本没察觉到那奇妙气氛,径自笑嘻嘻地道:“雨悠姊姊晚安。”
“孟琦晚安。”雨悠迟疑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景老爷晚安。”
“妳也早点休息。”景瀚平放开两悠的肩膀,让梅素琴扶她入房。
转过身,孟琦拉住哥哥的手,晃呀晃的,一路晃回她的厢房。
她轻快地哼着小调,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问:“老爷,我喜欢雨悠姊姊,您喜不喜欢雨悠姊姊?”
景瀚平没回答,沉思片刻才点了点头。
“太好了!”孟琦开心得跳起来,“那雨悠姊姊会一直陪着我们,对不对?”
景瀚平还是没回答,却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自那天起,石仲禹常常用上门拜访,一半是为了“教育”未来的娇妻,一半则是为了“监督”景瀚平和唐雨悠的发展,好一五一十的回报给裘常新。
他对裘太爷的计谋颇为赞成,毕竟景老爷孤独太久了,这未免有违人性,眼看唐姑娘又柔美、又有才气,这回就算月老不搭线,他们也该来掀风作浪一番才对。
孟琦不知未婚夫的任务,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冤家怎么三天两头就来报到?
雨悠对此并不反对,因为每次石仲禹一出现,就会让孟琦特别有精神,就算是玩闹的成分居多,也总比打瞌睡强多了。
这天上午,她们从最基本的握笔、磨墨开始学习,雨悠先示范了一次才问:“有没有问题?可以自己试试看吗?”
“嗯……大概……也许……可能……”孟琦听讲得很认真,吸收得却不怎么样。
石仲禹却在一旁说风凉话,“小丫头,妳可别又把夫子给气跑了。”
“我才不会呢!”孟琦气得牙痒痒的,正气凛然地答道:“我可是很用心的,雨悠姊姊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妳这话确实没错,可唐姑娘要求妳做的,妳都只能做到百分之一。”石仲禹摇头又叹息的,“要想赶上桂林才女,恐怕妳下下辈子也没办法。”
孟琦鼓起双颊,正要破口大骂,雨悠赶紧居中斡旋,“石公子此话言重了,孟琦的用心我们都看得见,若能以鼓励代替责骂,她必定会进步许多的。”
“就是说嘛!还是雨悠姊姊公正无私上孟琦这才转怒为笑,故意抬杠道:“石秀才,你或许书读得不少,文章写得不错,但要做夫子,还差得远呢!”
石仲禹随即不甘示弱的回嘴,“那是唐姑娘身不由己、误上贼船,说来,我还真同情她呀!”
看这小俩口吵吵闹闹的模样,雨悠不禁轻笑起来,原来男女之间也有这种相处方式,只能说是人各有所好吧!
就在此时,景瀚平无声无息的出现,让雨悠平静的心情再起波纹,可她既然身在景家,就非得看见他不可,唉……
“老爷!”孟琦飞奔上前,像个讨赏的小娃儿,“我今天学了握笔和磨墨,您瞧我落笔多有力、多强劲啊!”
景瀚平点点头,对那幼儿涂鸦似的书法不予置评,总之,妹子有兴趣、有意愿就好,开始总是不能要求太多。
“老爷,您再看我……”
孟琦还有好多话要说,但景瀚平却摸摸她的头提醒道:“应该让唐小姐休息一下,别累坏了她。”
石仲禹随即接口,“说得好!那我们来泡茶吧!”
梅素琴微一欠身,“我去请厨娘准备,请稍候。”
没多久,桌上摆出三道茶宴,用具精巧、配料繁多,雨悠充满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特别的茶?”
石仲禹连忙推辞,“我跟孟琦吵架吵得嘴都干了,景老爷,您来介绍吧!”
景瀚平于是开口解释,“这三道茶头苦、二甜、三回味,是白族招待贵客所用的。”
“怎么说呢?”雨悠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学。
景瀚平一边冲泡、一边说明,“第一道茶是苦茶,用小陶罐烧烤大理特产的沱茶,等到香气弥漫时,再冲入开水。这道茶以浓酿为佳,清香宜人。
“第二道茶叫甜茶,是用大理特产的乳扇、核桃仁和红糖为佐料,再用大理名茶“感通茶”来冲泡。这道茶香甜可口又不腻,可以喝个过瘾。
“第三道茶叫回味茶,是用蜂蜜加入少许花椒、姜、桂皮为佐料,然后冲入、苍山雪绿茶。就完成了。这道茶甜蜜中带有麻辣味,喝完以后回味无穷。”
这世间果然处处都是学问,雨悠连连点头,细细品味,“真有意思!”
石仲禹很满意的看着这一幕,看来裘太爷的安排极好,唐姑娘因为跛脚决定终生不婚,正好配上忙于家业而无心情爱的景瀚平。
至于孟琦呢?她早就饿得发慌,埋头就吃,桌上那些凉豌豆粉、破酥包子和玉米窝窝头,都是她最爱吃的玩意儿。
等她终于吃过瘾了,抬起头,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为什么仲禹哥哥老看着雨悠姊姊呢?是不是他也觉得雨悠姊姊好美、好雅、好动人?
不知怎地!她竟为此忧伤了起来,这对天性开朗的她是很希罕的,因为她总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可现在她却不能再只做个孩子了。
上完了课,石仲禹便起身告辞,景瀚平交代孟琦送客,两人一块儿走在花园中,却不像平时吵吵闹闹。
“怎么静着不说话?是不是舌头被猫咬掉啦?”石仲禹拍拍孟琦的肩膀问。
“我问你喔……”她几乎要把手绢给扯断了才扭扭捏捏的问:“如果……如果我有雨悠姊姊的一半好,你觉得怎么样?”
石仲禹仰头哈哈一笑,“那我就该谢天谢地、烧香拜佛、沿街放鞭炮了。”
“哼!”她早知他会这么回答,但这不是她想听的啊!
“怎么了?”他拿扇子敲敲她的脸,“突然有此妄想,是不是麻雀想变凤凰了?”
“不要你管,”她猛然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石仲禹站在原地,满心疑惑,“这怪丫头哪条筋不对劲了……”
孟琦冲回自己的厢房“晓院”,用力关上门,狠狠倒在床上痛哭一场;心里一方面暗气石仲禹说话刻薄、用情不专,又恨自己愚蠢笨拙、一无是处。
那晚,奶妈卢宛君送来的饭菜被原封不动的摆在桌上,因为她居然毫无胃口。
就像个木头人,她呆呆地坐在窗前,一滴滴垂着泪,风吹也不管、雨淋也不躲,再没有什么能让她更难过了。
这是生平第一次,她懂得了“哀愁”两字。
※※※
一早,风静雨停,花瓣上沾着露珠,就像泪水般晶莹剔透。
才刚进“晓院”,卢宛君就发觉事情不对劲,平常孟琦小姐总是嘻嘻哈哈的喊着“奶娘!!奶娘!”,今天却安安静静地躲在被窝里吭也不吭一声。
“我的好小姐,妳怎么还不起来吃早点?有炒乳饼、酸辣鱼和桂圆甜汤喔!”卢宛君最了解孟琦的喜好,却不见她有任何动静。
于是,卢宛君皱起层上前探视,“小姐?小姐?”
“奶娘,妳别吵了嘛……”孟琦转过身,头痛得要命。
“哎呀!”卢宛君大叫一声,“怎么这么烫?!小姐,妳发高烧了,我得快去找大夫!”
“别……别去……”孟琦的呼唤得不到响应,卢宛君已冲向门外。
不到半刻钟,王大夫来了,景瀚平来了,雨悠也来了,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望着她。
“我没事!”孟琦嘎声坚持着,但景瀚平的表情严厉、不容反驳,她不得已只好伸出手让王大夫替她把脉。
王大夫很快就做出诊断,以毛笔写下处方。“景小姐只是受了点风寒,你们准备马鞭草、青蒿和羌活,以水煎药,代茶饮用即可。”
“谢谢大夫。”周岳衡连连答谢,并送大夫出门,奉上银两。
“老爷,我这就去煎药。”卢宛君也跟着离开,只剩景瀚平和雨悠守在房里。
完了完了,孟琦暗自心想,大哥一定要开始发飙了,但愿雨悠姊姊能救她一命。
果然,景瀚平双手抱在胸前,沉声道:“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染了风寒?奶娘还说妳开着窗户,分明是故意要教自己生病的!”
孟琦无话可说,只有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希望以此打动大哥,但是想当然耳,景瀚平从来不吃这一套。
“罚妳五天不得出房门,看妳还敢不敢这么胡闹?”
“哇呜呜……”孟琦这回不是装哭,泪水一颗一颗坠落,又心痛、又心酸。
“不准哭!”景瀚平最讨厌人家哭哭啼啼的,“妳以为哭就有用吗?现在爹娘都不在了,我要是不好好管束妳,怎么对得起他们?”
瞧他们兄妹俩一个痛骂、一个痛哭,雨悠真的看不下去了,只得开口恳求道:“老爷,您就别责怪孟琦了,让我来劝劝她好吗?”
她不是不知道有些话是女人之间才能说清楚的,咬一咬牙,他终于答应了。“对她用不着太客气,替我好好训她一顿!”
“我会的。老爷请慢走,别气坏了身子。”雨悠轻声缓语的送走了他,才将房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