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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它。”
律师自顾自说下去:“凌先生说,领遗嘱的人,必须说出一句三个字的暗号,”律师有点气馁,想来想去不明白,为何他的雇主要玩这种使人筋疲力尽的游戏,“暗号的真本存在瑞士国家银行的保险库。”
元之当然知道那三个字是什么。
律师说:“近日来我得到超过数百个三字经,包括我爱你与狗不理。”
元之不出声。“关小姐,钱呢,很多时候可以造福社会,钱,不一定要用来吃喝嫖赌,唉,我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天晚上,元之知会原医生,她已决定接受小宇宙转移手术。
第二天一早,曼勒诸人驾轻就熟,安排两个女子的身体同时并排躺在实验室内,他们鱼贯进入控制室。
三号忽然说:“原医生,看,江香贞脑部尚有思想活动。”
原氏吃一惊,凝视荧光屏。
“驱逐它。”
众人连忙按动仪器。
原氏迅速得出结论,“江香贞脑部若果有残留思维,关元之的小宇宙进入后会受到干扰。”
助手忽然一问:“我们有时思想矛盾,双重性格,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原氏无暇讨论哲学问题,再一次下命令:“驱逐。”
红灯亮起,“原医生,驱逐失败,是否要放弃是次实验?”
“医生,也许两女的思维可以和平共存。”
“原医生,请即予指示,请即予指示。”
原氏沉声说:“手术如常进行。”
他懊恼地一拳打在墙壁上,不知怎地,这项手术一直还有纰漏,无论如何改良,始终未能十全十美,人体与思维之间的联系实在太过奇妙,人力无法完全理解。
转移手术在三百分之一秒时间内完成。
关元之瘦削的病体已经遭受淘汰。
她缓缓苏醒,眼皮先颤动两下,随即手指也可以蠕动了。
元之辛苦地吐出一句话:“谢谢原先生。”
众人注视关元之与江香贞的综合体。
忽然之间,他们听见抗议声传来:“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耳畔说话?”
曼勒一干人面面相觑。
三号颓然说:“驱逐失败。”
只见江香贞缓缓坐起来,与控制室对答:“我要求见主任医生。”
原氏按下通话器,“你俩在这七十二小时内,必须学习和平共处。”
江香贞恼怒,“笑话,你们先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之间,她的表情又转为羞涩,“原先生,你没同我说,江香贞身体内,将会有两个小宇宙。”
江香贞忽然之间明白了,沉声问:“是哪个野鬼孤魂胆敢惜用我奇Qisuu。сom书的身躯?”
原氏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也深觉此情此景诡秘:一个女体,两个声音,两种语气,一对一答,如表演口技一般。
众人额角冒出亮晶晶的汗珠。
原氏提高声线:“江香贞,你听我说,你进行小宇宙转移术失败,已经失却元神,此刻不是靠关元之的精魂引发你的思维,你早已死亡。”
江香贞刹时间静下来,呆呆地坐着不动。
过一刻,只听得她嗫嚅说:“原先生,她说她已明白。”这是关元之。
大家松一口气。
半晌,江香贞叹口气,“我认为两次手术均不成功。”
三号看原医生一眼,“我认为她说得对。”
原医生无言以对。
过一刻他对关元之以及江香贞说:“这是曼勒目前仅能够做到的地步,你俩若是不满意,趁早说,两人都可以立刻恢复前状。”
江香贞有一分诧异,“原来我在鼎鼎大名的曼勒研究室,怪不得。”
关元之却说:“原先生,我想我不会习惯与他人共同一具身躯。”
江香贞冷笑一声:“我还没嫌你,你倒来嫌我?”
“两位,”三号忍不住,“请互相包涵,否则该项实验没有开始已告结束。”
两个女生只得静下来。
只见江香贞表情变化迅速,一下子恼怒,一下子婉转,忽尔扬眉,忽尔含笑。
三号说:“她俩在做内心交谈。”
原氏问:“电脑怎么说?”
“至多七十二小时后,江香贞的小宇宙会变得薄弱,消失。”
原氏松口气,“这是我乐意听到的消息。”
他们再留意,江香贞的表情,发觉两女好似已经达到协议。
“原先生,我俩愿意接受现况。”
众人一起松口气。
“我们希望即时可以离开曼勒,香贞想回一次家。”
原氏沉声说:“原则上没有问题,但是元之,记住,你只有七十二小时。”
江香贞苦笑,“听着别人这样谈论你的遗体的限期真不是滋味。”
原氏待女性一贯有礼,“抱歉,曼勒惟有希望将来可以做得更好。”
实验室的门打开,江香贞一骨碌起来。
“慢着,”元之说,“让我看最后一眼。”
江香贞却说:“别看了,你的残败肉体,弃不足惜。”
元之叹息:“在你身体里,我觉得精神奕奕。”
江香贞忽然嗤一声笑出来,“在旁人眼中,我俩此刻喃喃自语,像不像神经病?”
元之有点佩服她,性格豁达是十分可贵的一件事。
江香贞叹口气,“我必须要见家父一面。”
元之:“我乐意奉陪。”
香贞:“看样子你不去也不行。”
曼勒的员工都笑了。
江香贞与原医生握手。
“元之,记住,随时同我们联络。”原氏再三叮嘱。
江香贞对关元之说:“他像非常关心你。”
元之答:“我是他的病人。”
江香贞说:“我听过他的大名,他是举世闻名的怪医。”
元之迟疑,“在背后议论人家,不大好吧。”
香贞诧异,“阁下好不可爱。”
元之说:“我希望你喜欢我。”
香贞叹口气,“不重要了,我的小宇宙会渐渐减弱,关元之,最终,你会成为我。”
元之抱歉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香贞说,“很可能,你不希望成为我。”
元之惊疑地问:“为什么?”
江香贞苦笑,“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愿意做自己。”
“对,”元之想起来,“你为何进行小宇宙转移手术?”
“说来话长,先回家再讲。”
在飞机上已经产生矛盾。
江香贞不住要求侍应生替她拿酒来,豪饮,元之恳求她少喝些,“我觉得头晕,四肢软洋洋,感觉好可怕,帮帮忙。”
香贞又重重叹口气,反问元之,“你是我,你喝不喝?我要求用别人的身躯,结果自己的身体反为人所用。”
元之运劲,运用左手轻轻取过她右手的酒杯放下,“原先生会有办法。”
香贞笑,“你奉他若神明。”
元之慧黠的笑笑,“因为目前世上尚无人胜他。”
香贞宽慰,“噫,你并不笨,我至怕被蠢人占用我的躯壳。”
元之忽然问:“你认识对面那位先生吗?”
“完全陌生。”
“他又笑又打招呼。”
“小妹妹,你有没听过吊膀子这句术语?”
“啊。”原来如此。
江香贞戴上耳筒,流行音乐声爆炸。
元之直喊:“救命,转台,转台。”急急拨到古典音乐台,去听小提琴协奏曲。
香贞气结,“谁来救我?”
这样拉拉扯扯,回到都会。
江香贞精力充沛,下了飞机一点不累,元之开小差,打瞌睡。
香贞拨电话返家中,叫司机出来接她。
坐在咖啡座静候,不禁有点寂寞,香贞唤元之:“醒醒,说说话。”
她只听见呵欠声,只得抱怨;“如此不济。”
司机来了,见到香贞一丝惊异也无,他已习惯这一家人神出鬼没,周游列国。
倒是江香贞感慨万千,难为她死而复生,竟没有人牵记她,不管怎么样,她要抢时间来用,“先到公司去,再送我到施小姐家。”
办公室气氛千年不变,忙、肃穆,找生活原是至至严肃的一件事。
这个时候江香贞希望关元之睡久一点,给她多一点私人时间。
她推门进总裁室,父亲不在。
连忙问秘书:“江先生人呢?”
众人一听到她这样问,错愕地张大了嘴。
江香贞知道一定有事,“快告诉我!”
秘书终于在案头取过剪报夹子,打开,递给江香贞,香贞一打开,便看到一段启事。
“我俩情投意合,仅订于十月一日在巴黎巴士滴教堂结婚,特此敬告亲友,江则培任莉莉同启。”
父亲在两个星期前结婚了。
香贞惊讶地抬起头来。
“江小姐,他们仍在巴黎渡蜜月。”
香贞合上文件夹子,不语。
这时,她耳边传来元之的声音,“香贞,请你控制自己。”
香贞定定神,不知从什么地方说起。
元之说:“让我来,我代你发话。”
元之问秘书:“他们有没有找我参加婚礼?”
秘书不得不回答:“江先生忙得不可开交,未曾找过江小姐。”
江香贞对元之说:“不必再问下去了,我们走吧,这里不需要我们。”
江香贞转头离开写字楼。
在电梯中,她气得面色煞白。
不用说,元之也知道,香贞不得其父欢心。
元之问:“要不要休息一下?”
香贞摇摇头,“我要到一个朋友家去。”
她电召司机。
元之问:“这样急,赶往何处?”
香贞不去回答她,看司机驶返家中,也不返回室内,一径入车房,登上一部黑色跑车。
“香贞,”元之急急阻止,“让我先喝杯水好不好?”
跑车引擎咆吼,车子已像一支箭似射出去。
元之有点气,“喂,我未必要这样尊重你,这具身躯我也有份。”
“请你包涵一下,元之,你的时间比我多。”
“唏。”元之气馁。
“我会感激你。”
“此刻你赶去何处?”
“施美芝家。”
元之猜想那是香贞的好朋友。
车子飞得极快,途中引来多事之徒与她比快,左闪右避,险象百出。
元之不禁诉苦:“我早知道这个身体太时髦太前进,不合我用。”害怕高速度的她不住呻吟。
香贞不去理,仍然逢车过车。
元之在倒后镜看一看她俩共用的身躯,只见香贞脸色铁青,元之忽然觉得有主动的必要,于是她同自己说,元之元之你要拿出勇气来,你也有一半控制权。
她凝神,“镇定,镇定。”她命令身躯,“慢下来,慢下来。”
果然,踩油门的右脚渐渐松开,但车子仍然维持着飞快的速度。
车子疾驶了二十分钟才到目的地,停下来,江香贞一手推开车门,下车。
这时元之看到一列白色小洋房,香贞走到十九号门前,掏出锁匙,打开大门,走进去。
元之已经有第六感,知道情势不妙。
“慢着,香贞,谁住在这里?”
香贞不理元之,她对这间屋子熟悉得不得了,匆匆走上一道回旋楼梯。
“且慢,”元之拉住香贞,“站住。”
香贞到这时才开口,“别阻住我。”然后推开卧室门。
那真是元之所见过最宽敞舒适的卧室,长窗对牢整个碧海,蓝色的海水映到白色的墙壁上,滟滟生光。
但是她们此来,不是为欣赏风景。
对窗的白色大沙发上坐着一对俊男美女,骤然看到江香贞出现,惊讶、惶恐,甚至有一丝害怕,他们的动作凝住,呆呆地瞪着江香贞。
元之暗叫一声坏了,三角关系叫性烈如火的江香贞撞破,她岂肯罢休,这里恐怕要上演六国大封相,她关元之是局外人,暂时还是维持缄默的好。
元之对江香贞说:“不要行动,和平解决。”
只听得江香贞说:“阿施,你出买了我。”声音无比凄酸苦涩。
那个留着长卷发的美女这时已经回过气来,她居然直乎乎答:“对不起,香贞。”
哦,元之想,原来她是香贞的好友,她勾引了香贞的男友。
真复杂。
可是江香贞又说:“阿施,我怎么样对你,你不是不晓得。”她混身颤抖。
咦,元之觉得奇怪,这是什么话?
此刻那俊男站起来挡在两个女子当中。
那位姓施的小姐却扬扬手对他说:“你且走开,这是我与香贞之间的事。”
俊男立刻听话地悄悄离开房间,掩上门。
元之更觉事情怪不可言,谈判怎可少了他?
元之拿出九牛二虎之力帮香贞压抑情绪。
只听得施小姐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香贞答:“我还以为我回不来。”
施小姐咳嗽一声,“故此我做出决定。”
“我早该想到你根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施小姐自辩:“我得为自己打算。”
江香贞讽刺道:“这么快?”
施小姐泪盈于睫,委屈地说:“你说过的,此行快则三日,慢则十日,我足足等了一个月,音讯全无,才决定开始新生活。”
关元之并不笨,她渐渐听明白了,因为错愕过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香贞用手掩往脸,“你原可以再等一会儿。”
“等到几时?你看你,回来了,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