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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宁将衍格领到了东偏殿。
“唐大人,显亲王府衍格贝勒前来看你了。”巴宁在门外说道。
“把门打开。”衍格吩咐。
“是。”巴宁立即开了锁。
衍格走进屋,就看见头发花白的一品大员唐烨,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靠著墙坐在木榻上。
唐烨听见声响,转过头,木然地看著衍格。
“退下去,任何人皆不许靠近,我有话要问唐大人。”衍格走到木榻前,撩袍坐下。
“是。”巴宁躬身退了出去。
“显亲王府?你是衍格?”唐哗用那双年老昏花的眼盯著衍格。“你就是丹臻的儿子吗?”
“唐大人记性甚好,我记得小的时候曾在皇宫御花园里见过唐大人。”衍格微笑说道。
“皇宫御花园?”唐桦仿彿陷入了回忆中。“我想起来了,那是先帝还在的时候,有一年的中秋,先帝在御花园宴请群臣,我当年还是刑部尚书,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衍格沉思地看著唐烨,毕竟是朝廷一品大员、三朝旧臣,模样再狼狈也气度不凡,这样一个白发稀疏、瘦骨嶙峋,脸上的皱纹如残菊一般的老人,他实在不相信他会犯下杀害钦差的大罪。
“唐大人,皇上谕令我为监察御史,坐镇京中府衙,我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唐大人这桩疑案。”衍格直接切入重点。“唐大人,你的案子六部会审多次,你均俯首认罪,刑部已拟判你斩立决了,你有何话说?”
唐桦怔忡良久。
“人确实是我杀的,我无话可说。”他深深地垂下头。
“皇上怜惜你是三朝老臣,所以对这件案子十分挂心,皇上和我都不相信刘聪怀刘钦差是唐大人杀的。”衍格轻轻叹口气。“唐大人,我不明白你究竟替谁顶罪?又为何要帮人顶罪?”
唐烨缓缓摇著头,默不作声。
“唐大人,你供称自己是用绳子将刘聪怀勒死的,但是刘聪怀身材壮硕,又正值壮年,而唐大人已年过七十了,垂垂老矣,要动手勒死一个壮汉并不是易事,唐大人是否有隐情?可据实以告。”
“当时刘钦差已醉得不醒人事,所以老夫想杀他也不算太难。”唐烨疲惫地低语。
“但是唐大人因何故杀他?动机是什么?”衍格又问。
“动机……”唐桦仰首望天,喃喃自语。“刘钦差酒醉失态,调戏我府中女眷,因此老夫才动怒杀了他。”
衍格思索著,心中渐渐雪亮。
“其实,刑部书吏所写的尸单上不只有勒痕而已,还有另一处致命伤。”他深深地看著唐烨。“唐大人,既然你供称刘聪怀是你杀的,那么那一处致命伤是如何造成的呢?”
“这……老夫已不记得了。”他缓缓摇头。
“在他的后颈处有一大块暗紫色的伤,唐大人,那是什么东西击打出来的,你竟然会不记得了?”衍格咄咄逼问。
“是……棍棒。”他迟疑地回答。
衍格捏著鼻梁,长长地叹了口气。
“唐大人,让我告诉你吧,尸体后颈并没有瘀伤,真正的致命伤是他喉咙口用利器刺出来的一个血洞。”他已经可以断定唐烨并没有杀钦差刘聪怀了。
唐烨嘴唇颤抖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大人,你的案子我会奏请皇上再审,不得已还得开棺验尸,我一定会洗刷你的冤屈,不会让你为他人顶罪。晚辈先回宫向皇上覆命了,告辞。”衍格缓缓站起身。
“不!”唐烨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抖瑟瑟地翻身朝衍格俯首叩头。“老夫没有冤屈,刘钦差确实是我杀的,我愿意领罪,恳请皇上立刻下旨判我一个斩立决吧!”
衍格有些恼怒。
“唐大人,你现在该是享清福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为何执意为人顶罪,你这一生的清誉不该毁在一桩冤案上。”
唐烨闭上了眼,一滴混浊的泪珠从他忧郁的眼中滚落。
衍格从唐烨的眼泪中洞悉了一切。
“唐大人,能让你心甘情愿牺牲顶罪的人,必是你的至亲无疑了。”
唐桦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脸上老泪纵横。
“我年岁大了,离死已不远,我心甘情愿认罪。衍格,算老夫求你,你就放过——”他顿住,放过谁?他不敢说出口。
“唐大人,人是谁杀的,就该由谁抵命,一旦让我查明真相,我绝不会放过他!“唐大人,人是谁杀的,就该由谁抵命,一旦让我查明真相,我绝不会放过他
“二爷问完话了?”一见衍格走出偏殿,守在外头的巴宁立即迎上来。“小女给二爷沏了一壶热茶,爷喝过热茶再走吧。”
“好好照看唐大人,不许怠慢,不许喝斥。”衍格边说边走向正殿。
“奴才明白,咱们大清有不辱士大夫的规矩,奴才谨守著不敢忘。”巴宁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衍格淡淡地点头,一跨进正殿,就看见那妙龄女子似笑非笑地端著茶,似乎就等著他过来,一看见他,立即满面绯红地低下头。
“二爷,请用茶。”嗓音柔软娇腻。
衍格接过茶,慢慢地啜饮,这才看清楚她的模样——鹅蛋脸、柳烟眉,眼神慵懒,眉宇娇媚。他出身王府贵族,什么样的美女他没见过?但这女子望著他时那份似娇似嗔的神情,让他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叫什么名字?”虽然巴宁已经说过,但他根本没记在心上。
“回二爷的话,我叫娴馨,娴雅的娴,馨香的馨。”她答得清清楚楚,嗓音清脆娇嗲。
“‘狱神庙’里似乎不该有女子出现。”衍格瞟了巴宁一眼。
“二爷,我是给我阿玛送饭来的,陪他吃了饭以后我便会离开!”娴馨急忙解释,白净的脸庞因紧张而泛起红晕。
“别著急,我没有怪罪你阿玛的意思。”他笑了笑,喝完茶后,放下茶杯便往外走。
“二爷要走了吗?”娴馨匆促地问。
衍格淡笑不语,迳自走出正殿。
“二爷慢走。”巴宁一路躬身相送,娴馨也跟随在后,含情脉脉地凝视著衍格的背影。
娴馨对衍格表达出如此露骨的好感,衍格并不是没有感觉,但是他对这个典狱官的女儿没有多积极的想法,也没有太明显的兴趣。
执事笔帖式已经把他的马牵到门口了,他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正要策马离去时,娴馨忽然捧住心口痛苦地跌坐在地。
“娴馨!你怎么了?娴馨——”巴宁惊慌失措地大喊。
衍格看见娴馨突然昏倒,诧异地跃下马察看。“怎么回事?”
“糟了,恐怕是小女的心病又犯了!”巴宁焦急地说。
“心病?”衍格愕然,蹲下身将一脸痛苦的娴馨轻轻扶起,虚软无神的娴馨顺势软软地滑进他怀中。
“是啊,是从娘胎就带来的病根,她只要一心急就会犯病。”
衍格低头望一眼柳眉深蹙、娇喘细细的娴馨,竟觉得她十分妩媚可人。
“你去找大夫来,我先把她抱进去。”他吩咐巴宁,然后弯身将娴馨抱了起来。
“二爷……”靠在他怀里的娴馨有气无力地喃喃轻唤。
“什么?”
“你何时还会再来?”她的声音病恹恹得仿佛随时会昏死过去般。
衍格心一动,怔然望著那张娇柔虚弱的脸庞,一瞬间,被她深深迷惑了。
凉爽的午后,于从月独自一人坐在后花园中,检视著桌上各类药材。
“从月,你在做什么?”
于从月听唤,抬起头,看见父亲背著手,气定神闲地走过来。
“爹,您从宫里回来啦!”于从月起身请了安,笑意漾上了嘴角。
于敏中看著爱女,刚过十八岁的从月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再是脸庞圆润、稚气娇憨的小女娃儿了,浓密的长睫覆在她柔美的眸子上,端庄贞静中透着股惹人怜爱的清丽。
“你在做什么?”他看著满桌的药材,奇怪地问。
“我在调配去斑的药丸。”
“去斑的药丸?”于敏中微讶。“预备给谁用的?”
“给娘呀!”于从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这阵子,娘的脸上无端长了些斑痕,爹都没发现吗?”
“是吗?昨日晚膳时见到你娘,倒没留心看。”于敏中顿了顿。“怎么,那些斑痕长得厉害吗?”
“只要是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脸上长了斑,就算是被丈夫冷落的元配夫人也会忧郁难受的。”她漫不经心地说。
“从月!”于敏中微愠地瞪她一眼。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扯到他的妻妾时最爱与他斗嘴,总要替自己的娘出口气才干休。
“你这不能容人的脾气呀,将来嫁到夫家可有你受的了。”于敏中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想想,哪个亲王贵胄不是福晋、侧福晋、妾室成群的?你总要识大体、懂分寸,才能讨得丈夫欢心——”
“爹,这些药材都是我吩咐紫鹦采买来的。”她转开话题,不想听训。“只要拿白蒺藜、山栀各一两,共碾成细末,以酸醋调匀,夜里涂在脸上入睡,晨起时洗去,约莫十天半个月,脸上的斑痕自然会脱尽了。”
“从月——”
于从月假装没听见,一边拿著药材一边说著。
“另外再用白梅、樱桃枝、小皂角、紫背浮萍各五钱碾成粉末,加入蜂蜜揉成密实的丸子,以后每天用这丸子洗脸,最多两个月,斑点就会消失,肌肤也会变得莹白娇嫩了。”
于敏中轻轻一叹,知道她不爱听他训话。
“你做出这些去斑的药丸,府里的女眷可都个个有福了。”
“我只给我想要给的人。”她淡漠地说道。她对人一向爱恨分明,喜欢便喜欢,讨厌便讨厌,从不讨好卖乖、曲意逢迎。
于敏中当然明白她不想给的人指的正是他的三个妾室了。
“你这孩子,都这么多年了,还是接纳不了你的姨娘吗?”
于从月没有答腔。这三个姨娘正是于府里最大的乱源,她当然接纳不了。所有的争执吵闹都在背地里进行,只有父亲才会以为于府里天下太平。
“从月,最近爹听到一些传闻,我想应该让你知道。”话题一转,于敏中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什么传闻?”
“是与衍格有关的。”
于从月呆了呆,这么多年来,父亲极少主动提起衍格,此番提到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什么传闻?”她故作平静。
“听说衍格最近与典狱官的女儿娴馨格格来往十分密切。”于敏中忧心忡忡地说。“有不少人亲眼看见衍格带著娴馨格格大大方方地出入茶肆酒楼,显亲王府也因为这件事而闹得沸沸扬扬,爹很担心……你和衍格的婚事有变。”
于从月凝住了呼吸,怔怔杵著。
“从月,这件事你怎么看?”于敏中探询爱女的想法。
于从月钝钝地回过神来。
“爹,显亲王府有意退婚吗?”她的思绪茫然失落。
“显亲王倒没有退婚的意思,但是因为衍格始终不肯亲自上门提亲,所以显亲王和福晋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是衍格想毁婚了?”她紧紧咬住下唇。
“恐怕是。如果显亲王府确定要退婚也没有关系,我这个才貌俱佳的女儿不愁没人要。”于敏中十分关切爱女的心情,柔声抚慰著。
于从月苦涩地一笑。她拿衍格当夫君整整八年了,突然间,她的丈夫可能不再是他,一颗心莫名地空了,一时间不知该拿什么东西装进来填满才好。
“爹,倘若衍格真心爱上了娴馨格格,那我便成全他们,反正咱们两家既没提亲也没下聘,我仍有机会接受其他男人的求亲,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于从月平静地说,唇角挂著一抹淡淡的嘲弄。
“这样也好。”于敏中松了口气。“爹本来还担心传闻若是真的,你就算嫁进显亲王府,也有可能是失宠的命运。”
于从月黯然垂眸,恍然无神地捣碾著钵中的药材。
自从见过衍格的那一天起,八年的时间,他是她唯一想著的男人,八年的时间,足以令情窦初开的少女爱上他。
是爱吧?她想。衍格是她用最多心思关心的男人,他十八岁时受封为贝子,二十岁又受封贝勒,这一年,他二十三岁,皇上亲命他为监察御史,他一上任就翻了一品大员唐烨的案子,查出杀害刘钦差的真凶是唐烨的亲生儿子,这些点点滴滴她都了若指掌。
她关心他,思念他深邃傲然的眼眸,他曾对她说过的话,她都清清楚楚地刻印在心里,这便是爱吧!
她始终认为自己可以嫁给一个她爱的男人,年纪愈长,她愈是期盼著,也愈有幸福的感觉。
只是她忘了,幸福应该是她爱他,他也必须要爱她,才能算得上是幸福。
而如今,衍格先一步爱上了别的女人,她的幸福、她的等待、她的期盼,都在一刹那间落空了。
“小姐,什么时候才要回府呀?我走得腿都快断了。”
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上,于从月心不在焉地走著,紫鹦愁眉苦脸地跟在她后头。
“那就去茶馆坐坐,吃吃点心吧。”于从月脚跟一转,往茶馆方向走去。
“又吃啊!小姐,咱们今天已经走了两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