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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不?”这女人脑袋塞石头吗?他对她好奇起来。“我实在无法理解你的思考逻辑,你的猫是怎?神猫吗?”
陈颖踮足一把抢回爱猫,狠狠地呵护入怀,一霎时他竟很羡慕那只猫,有个这样爱宠它的主人。
她抱紧猫咪,斜脸瞪住他,眼睛充满著敌意。“你算清楚多少,我不会赖帐。”
他怀疑她搞不清楚状况。“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钱不够我分期给你。”她懒得罗唆。
他真个对她好奇极了。“那假使我说,只要你把猫阉了,那些损失就算了,如何?”他不缺钱,他缺的是好眠。她表情固执,眼睛闪闪发亮。
“不!”
“还是不!?”太不可思议了!他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紧抱住猫咪,仿佛那是她的一切,她那强悍的表情不知何故在他看来却很脆弱。“这只猫对你那麽重要?”
她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采但旋即消失,她抱住猫转身就走。
他没有阻止,他感到困惑,他眯起眼睛打量她纤细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月影中,消失在他葱郁的庭院里。
※※※
陈颖造成的损失已经估算出来,坐在办公室的慕藏鳞将估价单摊平在桌上。
一百一十万已是他扣除人事成本後的数字,趁火打劫不是他的作风。
坐在对面帮著估价的店长林丽,敲著笔杆发牢骚。“老板,你太便宜她了。这批古董要加上运费还有人事费用,早超过一百八十万。”她睁大眼睛。“那位小姐一点歉意也没有,我们干麽便宜她?”又继续往下说:“嘿,我没见过摔破人家东西态度还那麽差的……”
店长滔滔不绝地往下说,慕藏鳞收起估价单。记得她是在广告公司上班,正常的上班族薪水多吗?这笔数目会不会造成她的负担?其实他根本也不缺这笔钱,开古董店有时进货买到赝品,损失个几十万也是常有的事,何况她也不是故意的……发现自己竟在帮她设想,慕藏鳞失笑。
老天,真荒谬!她看起来一点都不愧疚,他干麽还替她设想?当她的猫害他失眠时,她可没帮他想过。
正当慕藏鳞这麽思前想後、游移不定之际,更该烦恼的那人还凉凉地气定神闲——
“怎样?估价单送来没?”V。J。大楼办公厅,温霞飞对著正在调阅资料的陈颖问。“打电话来了吗?多少钱?”那天她也在场,於是霞飞感觉自己对这件意外也有责任。
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陈颖抽取资料,瞟了霞飞一眼。“又不要你出钱,问干麽?”一贯冷冰冰的态度。
“霞飞。”坐在一旁整理提案的蔚茵茵,用卷宗夹打了霞飞屁股。“小白痴,别替陈颖费心了,她才不领情,让她赔死好了。”谁叫她那天跩兮兮!
陈颖仔细地检选总经理要的档案,漫不在乎地冷道:“是,我要破产了也不关你事。”鸡婆ㄟ,无济於事的关心根本多馀。
温霞飞不安地望著陈颖纤瘦的背脊。“要……要是很贵,付不出来……我可以借你一点……不多啦……但是……啊~~痛!”茵茵用力打她屁股。
“ㄏㄡ`!”她将霞飞拉过来狠狠教训。“你白痴啊?钱太多啊,没看见人家根本不稀罕,你喔~~”她用力戳戳霞飞额头。“你猪头啊,别那麽老实好不好!?”
“很痛ㄟ!”霞飞按住屁股疼得皱眉。“一定瘀血了啦,组长太过分了!”这个女魔头。
“谁叫你笨!”茵茵又捏了霞飞手臂一把,惹得她哇哇叫。
陈颖瞥她们一眼,嘴角不禁上扬,真败给这对活宝。
她觑著率直开朗的蔚茵茵,以及憨傻老实的温霞飞。说实在的,尽管自己待人冷漠,也不禁暗中喜欢上这两个同事。
为了什麽,陈颖也说不出理由。
难道因为她们有著她缺乏的开朗性格吗?
陈颖推回抽屉,暗了脸色。其实对於该赔偿多少钱、能不能付得起,她也没个准,但是担心何用,只能静观其变。
※※※
“你月薪多少?”慕藏鳞忽然问起这个,陈颖一时愣住了。
晚上七点,他上楼谈赔偿的事,以为说了价码开了支票後他就会走,没想到他一副悠哉的样子,劈头却先问了这一句。
陈颖起身进厨房倒水,她的声音自厨房传来。
“为什麽问?”
“不能说吗?”他问回去。
坐在沙发上,慕藏鳞打量她的家,陈设简单,暗色地板,电视音响该有的都有,但看得出不是什麽太高档的货。印象中这栋公寓屋主非她,她只是房客,一百多万够付房子头期款了,他会不会太残忍了?奇怪,错的是她,而他竟然觉得开口跟她拿钱很不舒服,倒像是在欺负女人似的。
慕藏鳞家世良好,家人移居国外,父亲曾是驻外的外交官,自小到大生活顺遂,是以如今要跟个女人提钱的事,实在有损他的处事风格,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启口。
“不。”她冰冷的声音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干麽说,你不是讨了钱就要走吗?”陈颖蹲在地板倒猫食,爱猫喵呜地大快朵颐。
她窝在厨房地板,下意识地逃避跟他一起坐在客厅。她不喜欢他充满男人味的气息,不喜欢他坐在她小沙发上的姿态,不喜欢迤高大强壮的身子占据她的客厅,更不喜欢他炯炯有神的目光,充满自信的举措。陈颖觉得不舒服,光只是他跨进她家那刹起,她家的空气好像就起了变化,她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像被什麽异形入侵。
“多少钱啊?”陈颖对著客厅喊。她想快点知道,省得心里老挂著一件事。可对方忽然保持缄默,公寓静得好诡异。陈颖感觉奇怪,又嚷了一声。“说吧,赔多少啊?”
客厅,慕藏鳞表情惊愕,整个人僵在沙发上,如似被雷劈中,眼睛盯著沙发旁茶几上一只老砚台,然後他的视线再也移不开,耳朵也听不见,那一只被随意拿来压著书报的暗色砚台,令他心跳得好快。砚台黑中泛青,安躺旧报上,在慕藏鳞眼中像只被遗忘而哭泣著的宝藏。
这砚台造型奇特,像本被截去一半的书,边缘不规则……
这只砚台!?
慕藏鳞瞄了厨房一眼,立时横身过去拿起砚台,打量座底,霎时血液上涌,他激动得无法言语,连呼吸都困难。
随意被弃置在茶几上的砚台,在慕藏鳞宽大温热的手中,沈静地好似诉说著它的历史,这只砚台在他手中变得沈重,牵扯住他的心,它在他手中饱满而蕴满了力量……
“你到底说不说?”陈颖冷冷放话,慕藏鳞过分小心翼翼地将砚台搁回,坐回原先的位置。她拿了一杯果汁自顾地喝著,他来了十几分钟,她连一杯水也吝於招待。
她很无理,她很冷漠,但看见那只砚台後,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他力持镇定,神色自若地面对她。
她睨著他,眼色很冷。“你不说话是怎样?不用赔了?”她没好气道,她注意到他看那砚台的眼神有抹奇异的神采,却也没多想。
“你觉得可能要赔多少?”他挑眉反问。
“哼,要我猜?”陈颖冷笑,很不以为然地说。“几个花瓶了不起赔个万把块。”
慕藏鳞脸色一凝,她对古董的鉴赏力真是令人不敢领教。
一百多万的估价单就在他西裤口袋里,而那只砚台在他心底。丰富的从商经验,令慕藏鳞掩饰住自己渴望那砚台的激动情绪。
“小姐,那些都是清朝瓷器。”他提醒她。
“先生。”陈颖交叉双腿,双手防御性地环抱胸前,她眯起了眼睛。“你别当我女人好欺负,我话说前头,超过三万我一毛也不给。”哼,想坑她钱,门都没有。这时电话响起,陈颖接了电话。“喂?”
猫咪吃饱了溜进客厅,跑至长桌,陈颖听著电话,一边作势要抱猫咪,它却喵了一声跃上慕藏鳞怀中,一把火顿时烧上她胸口;电话那头一个喝醉的妇人抱怨不休,胡言胡语地叨念,还不时夹杂著难听的粗话,陈颖只是静静听著那头歇斯底里的醉话。
慕藏鳞对猫咪的示好并不排斥,他双掌拖住猫咪,跟它打招呼。“嘿,小家伙。”他微笑注视猫咪无辜的大眼睛,温柔地跟它说话。“今晚不要再乱叫了……”他拍拍猫咪的头,猫咪立即发出咕噜咕噜的兴奋声,陈颖眼色骤暗,眉间凝聚怒气。
妈的!吃里扒外的家伙。陈颖觉得它背叛她,而电话那端,那人开始呕吐起来,嚷嚷著要去死,又说钱花完了,叫陈颖拿钱来,不然就怎样怎样的。这论调陈颖听过不下数十次,每次喝醉她就乱说话。陈颖知道怎麽应付她,就是不要随她起舞,由著她去任性。
陈颖对住电话冷冷说:“好啊,想死就去死,捡个不麻烦的死法,省得连累别人。”那妇人听了哈哈大笑,又说不死了,又说她只是吓吓陈颖而已。
陈颖的话震惊慕藏鳞。
他看她轻轻挂上电话,他抱著它的猫问:“你对每个人说话都这样刻薄?”
“是。”毫不掩饰她的坏脾气。
“每个人都一样?”
“是。”好气!“亲爱的”竟然很没骨气地在他胸怀中磨蹭起来,还眯起眼睛一副被摸得很爽的样子。妈的,发情到人的身上去了,看它那谄媚的模样,陈颖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你朋友?”他问。
她注意著猫咪讪讪道:“是我妈。”
“什麽!?”她叫妈妈去死?慕藏鳞惊骇,她视线上移和他相望。他略带责备的眼神,令她勾起唇角。他一定觉得她是个很坏的女人吧?陈颖没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反而对他笑。
“好不可思议?”她问。她微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过分。她的妈妈可不是平常那种贤慧的母亲,记忆中,从来都是她照顾妈妈,而不是妈妈来疼爱她。
他很严肃地训起她。“你不该这样对长辈说话。”她听了瞠目,哧地一声大笑起来,甚而夸张地笑倒沙发,仿佛他说了什麽天大笑话,又似他严肃的态度有多荒谬。
第一次有人这样跟她说教,陈颖笑惨,对著镇日烂醉满口粗话的母亲,她要真礼貌起来,妈大概会吓死吧。
听她哈哈大笑,看她泛红的脸颊,有一瞬慕藏鳞错觉她只是个可爱的小娃娃。因为她笑咧的嘴,还有瞬间绽亮的眼瞳,好像忽然盛开的栀子花,纯真清丽,那样让人疼爱,那麽地可爱。可爱!?等等——这和他印象中的陈颖落差也太大了。
陈颖敛住笑,啜一口果汁,忆及他来的目的,她随即又板起面孔。“好了,多少钱你快说。”真是,都忘了他是来要债的讨厌鬼。“还有,你不要抱我的猫,放它下来。”
“是它自己跳上来的。”话一出口,见她脸色骤变,他赶紧将猫放至地上,可是它蹦地立即又跳上他膝盖,他丢给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陈颖脸色一沈,她皱眉道:“多少钱,我们快点解决。”它喜欢他更甚於她?陈颖一阵难受。
慕藏鳞心底想著那只砚台,思索片刻,大方一句。“算了。”为了那只砚台,他愿卖个人情给她,日後好相见。
算了!?陈颖惊愕。不是一直要她赔吗?怎麽忽然……“不要我赔了?”奇也!怪也!
慕藏鳞起身。“打扰了。”他走向门口,陈颖送他出去,门前他转身,好宽容地说:“我想了两天,反正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认赔。”
陈颖斜脸望他,他的体谅反令她不知怎麽应付,仰望他粗犷而充满男人味的面容,她困惑地眯起眼睛。
“真的?”
他俯望她。“真的。”
“你自己说的,日後反悔我可不认帐。”她认真的口气令他笑了。
“好的。”他答应。
她不安且防备地瞪著他,提醒道:“我不会因为你这样,就不好意思地阉了我的猫。”
他笑意加深,缓缓地答:“好的,不要阉它。”他眼睛都笑了,因为想到砚台的缘故。呵呵呵……
她揪起眉头打量他。“为什麽忽然这样好说话?”才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肯定有鬼。
因为那只砚台,但他狡猾地绝不承认。不过她狐疑的眼色,偏头打量他的模样,真的可爱,好像猫咪在研究什麽新玩意。
“再见。”他走了,帮她关上门。
门掩上,她听著他下楼的脚步声,她感到莫名其妙,瞪著门,想不出合理解释。
钱是不用赔了,但她的心不踏实。好像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底。
这个慕藏鳞到底怎回事啊!神经病ㄟ,不用赔是很好啦,可是……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
慕藏鳞一回到家,立刻致电伦敦好友。
“喂?”关念慈听见他在那边嚷——
“我找到了!”他心情激动。“那肯定是镶尘砚!”慕藏鳞抓著电话踱至一架漆木柜前,拉开柜门。“我真的找到了……”他取出一只木盒,里头躺著个铁色砚盖,和陈颖家的砚台形状一模一样。
“真的!?”关念慈替他高兴,她笑著说。“恭喜你。”
慕藏鳞喜欢收集砚台,喜欢书法。五年前意外买得宋朝的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