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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伽女仍然在笑,但她的笑却如同哭一样难看,她并非一定要笑,她却固执地让自己露出笑容,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她并非如此介意。“你不也一样吗?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想要他离开这个世间,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以前我做了许多事,以后的事就由你来结束吧!”
阿阇世向外行去,他一边走一边道:“或者会是另一种结局。”
摩登伽女目前着他的背影消失,会是另一种结局吗?不可能,或者我们三人都太过想象,全都是如此执着。也便是因此原因,他才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觉者。
自阿阇世王公然认罪之后,雨季过去了,悉达又开始他的传道生涯。他总是若有意若无意地留意着曼陀罗精舍的消息,但令他不安的是,他再也未听到任何来自提婆达多的消息。
如同他这样的觉者,当然已经预感到事情的结局。但他却仍然觉得悲伤,提婆达多,虽然他从来不曾表示过,但他却是他最深爱的弟弟。世间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然而他却不能改变什么,只有提婆达多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那一天来临之时,他带着十众门徒及五名侍者,自耆阇山下经过。这山位于王舍城的东北,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山,即不特别高,也不特别险峻。但自那一日之后,这座山却变得很是著名,甚至在千秋万代以后,人们仍然记得这座山。
他总是徒步而行,很少使用坐骑。他并不曾回首看一下身后跟着的门徒,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特定的称号,比如说解空第一,总持第一,说法第一或者是密行第一等等等等。他们对于这种称号津津乐道,虽然经常表现得十分谦逊地说,我并非是某某第一。但若真地全不在意,又何必时时挂在口上。
他们都是有智慧的人,但他们的智慧尚不足以使他们成为新的圣主。
他总是会坐化的,离开这个人间。世间的一切,都将与他全无关系。可是他却仍然感觉到忧虑,提婆达多,你会保护世间的众生,使他们免受灾劫吗?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惊呼声。他抬起头,便见到山上滚下的巨石。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来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知道这并非是提婆达多所为,而始做蛹者却一心想要使人们都相信这是出自提婆达多的阴谋。
他对于人们的猜测沉默不语,一切的因果都自有玄机,在结果未明之前,他都不愿点破。
巨石滚下时,他的门徒和侍者慌忙闪避。他却有些心不在焉,而使石屑溅伤了他的脚趾。待尘埃落定后,才有人惊呼:“老师的脚受伤了。”
他微笑,“不过是普通的擦伤,不必大惊小怪。”传道的日子风餐露宿,他什么样的事情不曾经历过?
但门徒们却群情激怒:“巨石怎会无端落下,又是提婆达多的阴谋!”
他们背起悉达,向着城中走去,一边走一边议论纷纷。
圣师的脚受伤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一路上的人们都被吸引了过来。于是人群便慢慢地集聚,越来越是浩大。
这一大群人向着王舍城一路行来,更多的路人被吸引,他们好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有些得到了回答,有些则始终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是否明了事情真相,人们却仍然跟着这队伍走下去。
悉达回首望向身后的人群,心中不免感慨,他在他们的脸上看到千篇一律的狂热与愤慨之情。
人!
有一刻,他的心中忽然有一丝动摇,这样的人群这样的世间,便是梵天创造的一切吗?
这念头一闪即逝,他立刻收敛心神。他知他不可有如此可怕的想法,只要他的心念一动,世间便会有无穷的浩劫。
然而便是他的心念一动,当提婆达多再次临世之时,会有一人与之相伴而来,那人一心只想灭世重生,这都是源于当时他的一念。
悉达在王舍城的名医处简单地处理了伤口,整个医治的过程之中,外面集聚的人群越来越多。
人们逐渐明白发生了何事,又是那个恶毒的提婆达多,他为何几次三番想要谋害圣师?但想到上一次的事情,人们却心有余悸,那个人,就算他不是觉者,却也有着魔鬼一样可怕的力量。
终于有个人提出,此事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至少我们要去质问他。
人们纷纷响应,因为人群浩大的原因,无形之中便增加了人们的胆量。
此时已经是夜晚,红色的月亮在天空之中空前绝后地散发着妖异的光芒。人们又向着曼陀罗精舍出发了,虽然没有手持火把,却比上一次还要声势浩大。
不多一会儿功夫,本来吵吵嚷嚷的街道,又变得安静。悉达看着他们走远,心知这将是最后一次。
第十七节
与此同时,提婆达多也预感到自己生命的终结。
他沐浴更衣,使自己尽可能地洁净。虽然同是修行者,他却有许多事情是放不下的。在走出曼陀罗精舍之时,他看见风中即将凋谢的曼陀罗花。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折了一只插在衣襟之上,淡淡的花香,如同醇酿一般使人轻易沉醉。
他在花丛之中盘膝坐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进入冥想。
人们进入曼陀罗精舍之时,看见红色的月光正正地照在他的头顶上方,使他的面容美丽得异常邪恶。
虽然人数众多,但却鸦鹊无声,是圣光吗?
这个人到底是谁?
终于有人忍不住跪了下来,当有第一个人跪下时,其他的人便也跟着跪下。这些前来质问的人,虔诚地在他们的敌人面前跪了下来。
“请问,你是降临的圣主吗?”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开口,她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打破了死般的寂静。
提婆达多睁开双眸,他慢慢起身,用清楚无比的声音回答:“我并非是圣主,真正的圣主是悉达!”
跪着的人们面面相觑,忍不住窃窃私语,他到底不是圣主。
他向外走去,人们便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他在前面走,人们便在后面跟着,如同不久之前跟着悉达。
他们猜测提婆达多是去见悉达吧!他是想去忏悔吗?
敏感的人们却发现他的脚步有些浮飘,他生病了吗?人们悄声询问,一个修行的人是从来不生病的,如果他生病了,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
人们很快发现他的头发在众目睽睽之下转变成了水晶之色,跟随在他身后的人群渐渐停住了脚步。
他的步履有些蹒跚,他想他是不能走到悉达的面前了。不过能否走到都没有关系,他们兄弟两个之间,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
一个绿衣的女子扶住了他,他侧头看了看,忍不住笑了,低声道:“是你!”
摩登伽女怔怔地看他,他要死了吗?是毒性发作了?她也要死了,她感觉到五脏六腑都刀割般的疼痛。他们两人要一起死去了。她忍不住有些欢喜,就算你不爱我,可是你却要和我一起死。
她看见一队白象正走了过来,是阿阇世,他来为他们送行吗?
他们在菩提树下坐了下来,一个僧团的背叛者和一个曾经是妓女的王后。
她低声道:“现在,你是否后悔当初那样对我?”
他默然,后悔吗?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一次,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他道:“如果来生我们能够再次见面,我会偿还我所亏负于你的。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会退避三舍。”
她有些失意地笑笑,来生?你我是否还会重遇?就算再次重遇,我也不再记得你是谁。“记住你说过的话,若来生我们真能重遇,你一定要还这一生欠我的情债。”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还要再做女人,但我却不要再因男人而动心,我要成为天下之主,使所有的男人都臣服于我的脚下。”
他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愿望,象孩子一样的任性。但他却还是郑重地说:“我一定会助你实现这个愿望,如果来生不行,那么就再下一生,无论如何,我都会让你成为天下的女主。”
白象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阿阇世茫然地注视着树下的两个人,一个是他一生中唯一深爱的好友,一个是他的妻子。他们两人都要死了,可是他却还活着。
人为何而活呢?少年之时他曾经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他似乎找到了答案,现在他却又一次困惑不安。
他从象背上下来,坐在他们两人的对面。尘世中纠葛不清的三人,红色的月亮便高悬在他们头顶深蓝的天宇中。
“告诉我,你们两个人都死去后,我该怎么办?” 阿阇世淡淡地开口,仿佛在说着漠不相关的事情。
摩登伽女惨然一笑,若说提婆达多对不起她,她也一样对不起阿阇世。她道:“活下去吧!为了这个国度活下去。”
活下去?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死,我却要活下去?
“帮助悉达!他才是真正的圣主。你曾经有个愿望,随着国土的扩大,而将大道传扬天下。你能否答应我,我死了以后,仍然坚持这个愿望,只不过这大道却是悉达的大道。”
两人默然对视,这算是你我的约定吗?阿阇世笑笑,“我答应你。”
“我的道与悉达不同,我少年之时便与他讨论过此事。我曾经坚持僧人不可食肉,不可接受财帛布施。他却推崇中观,即不特别反对僧人食肉,也不特别反对僧人接受财帛布施,我们争论许久都没有结论。”
阿阇世怔怔地听着,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提婆达多正面提到他与悉达见解相左之处。“或者悉达的道是因时宜世,该行于天下吧!”
他忽然握住阿阇世的手,“请你记住,也替我见证,如果有一天,天下的僧人不再食肉,那便是我的道开始畅通之时。”
阿阇世点头,“我会请史官记住这句话。”
提婆达多笑了,是发自心底的笑,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笑得如此欢愉。世间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奇*书*网^。^整*理*提*供)他却并不后悔他的执着。
悉达的出尘他无法做到,若这世间的有情众生也变得无情,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若有来生,如果我们再次相逢,我只愿与你一体,永不分离。
他垂下头。
人们失声痛哭,他死了,他到底是恶魔还是觉者?他的灵魂是要归于天界还是归于地狱?
阿阇世慢慢站起身,他回首面对着他的人民,大声道:“我请你们见证,我必扩大我的国土,光荣我的国度,使佛陀之道遍行天下。”
有朝一日,当世间僧人不再食肉之时,提婆达多,你的道便重临这个人间了。
第十八节
我是谁?是提婆达多?影雪?还是璎珞?
无双看见璎珞怜悯的眼神,她一样感同身受吗?因为她与她本就是同为一体。
她勉强笑笑,“僧人吃不吃肉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的一句话。
两个女子一起抬首望向天空血红的月亮,当红色月亮升起之时,便是新的圣主降世之时。可是我只愿做无双,一个普普通通的姚秦女子。
缘空仍然跪在地上,“圣主,您既然已经回忆起了一切,就请您重新领导我吧!”
重新领导?“你是提婆族的人,便是佛陀的弟子,本该以提婆达多为敌。”
“不错,一百多年前,当族中的尊者们发现凌日居然是提婆达多转世之时,大家即恐慌又无奈。长老们秘密封锁了消息,这件事情只有几人知道而已。但长老内部却发生了分岐,有人主张顺其自然,什么也不做。有人则提出这是八部众的大事,应该邀请其他八部众族长共同商议。摩诃尊者却独自带着摩合罗逃走,他大概是怕凌日少主得到摩合罗以后,更加难以控制。”
“那么你呢?你为何要跟着我到月宫?我本以为你想得到月神不死的力量。”
“我一直忠诚于少主,无论您做怎样的选择。我到月宫也是希望能够帮助少主得到月神不死之神力,可惜却被列子破坏了。”
“我不是你的少主。”无双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虽然她感觉到身体里面提婆达多的灵魂,但她却无法真地将自己当成提婆达多。
“少主,无论您是否愿意承认,与此事相关的每个人都在等待您的决定。已经死去的八部众,持善、拓跋绍、紫羽、寻香甚至是啖鬼,还活在人间的岑昏他们都在等待着您的一个决定。是灭世,以梵天的纯净之力洗涤这个天地,还是护世,结束纷崩离析的天下?哪个是您的选择呢?”
无双呆了呆,她很想笑,这听起来就象是一场儿戏。但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灭世还是护世?
她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以手支颐,觉得自己应该更加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或者她该仔细地想一想这个世间的对与错,人类的好与坏,然后做出一个选择。但她却无法真地去思考,思想有些茫然地在体内四处游荡,无所归依。她似想到好多事情,却又似什么也不曾想起。
遥远的长安,她的故国,父兄尚在,还有那些同父异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