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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忙道:“怎么会是偷的?我许三人虽然穷,却不是偷鸡摸狗之徒。这东西是在山里捡到的,有一天山崩了,死了许多小动物。我进山去捡,偶然发现了这块石头。”
陈官人点头道:“不是偷的就好,我陈家可是清白人家。”
许三唯唯诺诺道:“是,是,小人怎么敢拿偷的东西给您呢?”
那陈官人便命人支了银子给许三,自己则将玉玺接了过来。
无双见他进了赌坊,心里暗想,玉玺居然落在了这里,想必是岑昏一直无法真正地掌握玉玺的用法,索性便弃而不用。她见看热闹的闲人都散去了,便悄然跃入赌坊后院。
只见后院尽头有一处正房,点着一盏灯,想必便是那陈官人的居所。她来到窗外,刺破窗纸向里张望,见那陈官人手中拿着玉玺,正喜得抓耳挠腮。忽见一个妇人走进房中,道:”老爷,这么晚了,该安寝了。”
那陈官人拉住夫人道:“夫人你看。”
夫人并不知玉玺的珍贵,却也看出是件好东西:“这么大一块玉石,一定很值钱吧?”
陈官人面有得色:“三十两银子买的。”
夫人道:“三十两银子就能买到?”
陈官人道:“是那个欠了赌债的许三从山上检的,他不知道轻重,我说是彩色石头,他便信了。”
夫人道:“老爷,我们这些年做赌坊生意,虽然赚了不少钱,但也害了人。我总是心惊肉跳,唯恐阴德有损。以后老爷还是少做骗人的勾当,给子孙后代积些福分吧!”
陈官人道:“夫人说得对,但这个东西可不是寻常之物。这是当年秦始皇统一天下时所造的玉玺,上面还有李斯的题刻。有了这样东西,咱们家就有福了。只要能保住它,以后咱们家说不定能出皇帝。”
夫人笑道:“老爷真是异想天开,我只望平平安安地过这一辈子,皇帝高高在上,是咱们平头百姓能做的吗?”
陈官人道:“夫人不要不信,你看现在天下群雄纷争,有许多皇帝也是出身草莽,他们做得,我为何做不得?”
夫人笑道:“做得做得,只是这话可不能往外面说,要是被别人听见了,还不满门抄斩?好了,夜深了,老爷快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那陈官人将玉玺小心地收藏在书架的暗格内,随着夫人走出了书房。
无双见他离开房间,正想推门进入。忽见黑暗中,一个影子沿着墙角跑了过来。那影子走到书房外面,蹑手蹑脚推开门走入房中。
他进了房间便向着陈官人收藏玉玺的地方行去,轻轻一推,把暗格打开,将玉玺拿出来藏在怀中。
无双心里暗暗称奇,看那人影,不过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居然也会对玉玺感兴趣。
小孩儿拿了玉玺,向着院外走去。只见他分开墙边的杂草,现出一个狗洞,慢慢钻了出去。
无双只觉得甚是好笑,陈官人万万不会料到玉玺竟会这样丢失。她跃出陈宅,跟着那个小孩儿在黑夜中向前走去。
那小孩儿走到城郊一户人家外面,学了几声鹧鸪叫。过了一会儿,那家的门“吱”地打开了,一个小黑影躲躲闪闪地走了出来。
小孩儿立刻压着声音叫道:“妮子,我在这里。”
那黑影便向着小孩儿走过去,原来是个与男孩儿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儿。那女孩儿问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找我?”
男孩儿便道:“你爹爹还没回来吗?”
女孩儿幽幽地叹了口气:“爹爹又去赌钱了,妈妈说爹爹再这样赌下去,家就要散了。”
男孩儿道:“我看见你爹爹去了赌坊,就跟着他去了。他把你的彩色石头还了赌债。”说罢,他从怀里拿出那块玉玺,“不过我又帮你偷了回来。”
女孩儿奇道:“这块石头也能还债吗?”
男孩儿道:“不仅能还债,我还看见陈官人特别喜欢这块石头,也不知道这石头有什么稀罕。”他将石头交到女孩儿的手中,“还给你,不要再让你爹爹拿走了。”
女孩儿却摇头道:“萧哥哥,还是你拿着吧!我拿回去爹爹也会再拿走的。妈妈说,天亮要带我回婆婆家了,以后都不再见爹爹了。”
男孩儿呆了呆,问道:“你婆婆家在哪里?”
“在好远的地方,妈妈说要走好久才能到。”
男孩儿有些发愁,哭丧着脸道:“那以后我都不能见到你了?”
女孩儿也有些难过,拉着男孩儿的手道:“我会想念萧哥哥的。”
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女孩儿忽然道:“这块彩色石头是我们一起在山上捡到的,就当作我们的信物吧!”
“信物?”
“我听妈妈说,两个好朋友要有一件信物,以后就算分开了,也像是在一起。”
男孩儿用力点了点头:“好,就算以后我们分开了,也是最好的朋友。”
女孩儿道:“萧哥哥,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萧道赐?”
男孩儿点头:“是,我家是从兰陵搬来的,我们的远祖非常有名,是一个叫萧何的人。他是汉朝的大将,大名鼎鼎。”说着,便眉飞色舞地说起萧何的故事。
女孩儿听得津津有味,羡慕地说:“原来你的先祖是那么有本事的人。”
萧道赐双眉微扬:“虽然我家败落了,但我有信心,有朝一日,我一定做到比丞相还大的大官。”
女孩儿奇道:“比丞相还大的大官是什么?”
萧道赐想了想:“皇帝!”
女孩儿“咯咯”笑了起来:“做皇帝?”
萧道赐道:“以后我做了皇帝,就封你当皇后。”
女孩儿点点头,伸出小手指:“我们勾勾小手指,不许反悔。”
无双躲在暗处,心里暗暗好奇,这个小孩儿不过七八岁,居然也想当皇帝。难道因为是玉玺的原因吗?
两个孩子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一夜便过去了。忽听门内一个妇人叫道:“妮子,你到哪里去了?”
许妮子连忙回答:“我在这里。”她握住萧道赐的手,“萧哥哥,我就要走了,记住我们的约定哦。”
萧道赐用力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块石头,这是我们两人一起找到的,代表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许妮子进了家门,萧道赐却并不走,仍然站在路边。
过了一会儿,一辆驴车停在许家门前,许妮子被一个妇人带着上了驴车。萧道赐目送着驴车离开,抹了抹眼泪,将手中的玉玺又小心地藏在怀里,喃喃道:“我一定会比萧何更有出息,妮子你等着瞧吧!”
无双见他转身离去,她心里迟疑不定,是否将玉玺抢回来?
此时天已经亮了,一道阳光直直地射在萧道赐的头上。无双忽见萧道赐的头顶上居然有一丝隐隐的龙气。无双心里一动,如此看来,得到玉玺的人并非偶然,必有因缘在内。从龙气来看,萧家的后人,只怕会出现帝王。她霍然开朗,人间一切,皆有因缘,上天既然选择让这个男孩儿得到玉玺,他必然能够保证玉玺不失。
她便飘然离开这个市镇,向剑庐行去。
等到达剑庐时,忽见一个小道士从剑庐中走了出来,竟然是那个名叫道前的小道士。
他蓦然见到无双,开心得大叫起来:“无双姐姐,总算等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
无双心里暗叹,莫非他是在等紫羽?果然,还不等无双答话,道前已经忙不迭地问道:“紫羽姐姐和破邪哥哥呢?为何他们会离开这里?”
无双黯然,是否应该告诉他真相?
道前很敏感,见无双脸上神情,立刻便问:“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无双微微一笑,临时决定说个谎话:“他们很好,只是紫羽有孕在身,这里过于偏僻,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很不方便。”
道前喜道:“紫羽姐姐要生小娃娃了吗?”
无双点点头:“是。破邪带她到人多的地方住下来了,方便看医生:”
道前并未想到紫羽不是普通人,根本不需要看医生,反而喜滋滋地道:“他们去了哪里?”
无双想了想,故意说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们去了长安。”
道前脸上现出一丝遗憾的神色:“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想要去看望他们也没机会了。他们还会回来吗?”
无双点头笑道:“当然会回来,等紫羽生了小娃娃他们就会回到这里。”她说着谎话,心里也不由得凄然,如果人生真能像谎话一样完满就好了。
道前道:“无双姐姐,你又为何到这里来了?”
无双忽然想到道前也曾经学习过炼剑之术,忙道:“我来这里,本是为了炼制一样东西,但我从未炼过铁器,正想请你帮忙。”
道前很高兴,忙道:“我炼剑的技术一点儿都不比破邪哥哥差,我也炼出过锋利的宝剑。”
无双笑道:“我不是要炼剑,我要铸一只鼎。”
道前怔了怔:“鼎我倒不曾铸过,不过想来万变不离其宗,既然我能够铸出宝剑,也一定能铸出宝鼎。”
两人便在剑庐中住下,寻找山间的铁母精英和黑水,研究铸鼎之术。道前果然不是吹牛,他在铸造方面甚为精通。他每日去山间寻找铁母精英,有空就叽叽喳喳地说起以前的事情:紫羽如何寻找铁母,破邪如何发现了黑色的泉水,他如何使用硝磺等等。他说这些的时候,无双想到紫羽已经死去多时,心里便更加难受。但她越来越会掩饰自己的想法,脸上的神色始终如常。
找到足够的铁母精英和黑色的泉水后,他们便开炉炼鼎。既然宝剑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想必宝鼎也需要七七四十九天。
到了第四十八天,鼎就要炼成了,无双却隐隐有些优虑。她虽然未曾亲眼看见破邪炼剑,但也听说过以活人祭炉的故事。加入黑水的炉火虽然色呈蓝红,却一直并未纯青。如果开炉之时,炉火不能纯青,只怕宝鼎就炼不成了。
这次不同于破邪炼剑,炼不成一把,还可以炼第二把。她也不知道如果这一次失败了,是否还能炼第二次,九龙是否会有损伤。
她心中忧虑,日夜守在炉前,一刻不愿离开。道前也陪她守在炉前,他是一个活泼的少年,山间颇为冷清,就靠他不停地说话打发时日。
他此时讲到他幼时的故事,讲到母亲死后,父亲又娶了一位新娘,新娘很讨厌他,就将他送入道观中。
他讲得兴高采烈,虽然是悲伤的事情,他却毫无悲伤之意。他忽道:“紫羽姐姐一定是一位好母亲,而且她又不是普通人,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早死。”
无双默然不语。
道前心里一动,终于想到紫羽姐姐既然不是普通人,为何要找人类的医生看病?他便忽然有些惊慌起来,回想起这些日子,每当提到紫羽时,无双总是很沉默,似乎是怕他问得太多。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无双一眼,见无双凝神注视着炉火,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他们真的还会回来吗?”
无双叹了口气:“会回来的,你放心吧!”
道前紧盯着无双,问道:“如果紫羽姐姐死了,破邪是否会再娶别的女人?”
无双下意识地摇头:“当然不会?”
道前立刻追问:“你如何会知道?”
无双侧过头望向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道前一字字地道:“紫羽姐姐是不是出事了?”
湛蓝的天空中白云缥缈,一如人间世事。活着的人,必然会有许多牵挂,就算死了,也并不等于这些牵挂就会斩断,还会有人不停地思念着他们。
无双慢慢地点了点头,亦是一字字地回答:“紫羽死了!”
她觉得道前的脸似乎一下子便变了一个样。其实道前并不曾有任何改变,他甚至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但无双就是觉得他一下子就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她在心里暗暗叹息,她早便看出道前钟情于紫羽,只是没想到,紫羽的死竟对他打击如此之大。
两人默然对视,半晌,道前才微微一笑:“原来你一直在骗我。”无双垂下头,骗人本是她最拿手的把戏,有时是好意,有时是恶意,有些人被她骗了以后,醒悟之时,对她恨之人骨。有些人就算是被骗了,还茫然不知。
这一次,无双所说的谎话,完全是一番好意,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很愧疚。她以为道前会问紫羽是怎样死的,想不到道前说了这句话以后便一言不发,似乎完全没有兴趣知道紫羽的死因。
他越是这样,她反而越是不安,以他的脾气,怎么会连紫羽的死因都不问呢?
子时到来时,宝鼎便要出炉,炉火却依然不能纯青。无双无计可施,只得再去寻找黑水。她走以前小心地叮嘱道前:“你好好地看管宝鼎,千万不可有失。”
道前点了点头,仍然沉默不语。
无双提着一只破桶离开,寻找耶溪中的黑水。她走的时候心中还是感觉不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回首间,只觉得刚刚升起的月亮和群星全都失去了颜色,变成了白惨修的一片。她呆了呆,揉了揉眼睛,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