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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火走出酒馆的时候,周猛趴在桌上睡着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酒量再好,也会有醉倒的时候。
流火却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分外清醒。他在凌晨的街道上行走,心无可避免地转到了无双身上,她要嫁给刘勃勃吗?她每做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原因奇Qīsuu。сom书,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第六章 流火
晨曦中传来了狼嚎声,这叫声远远地传来,仓皇无助,很是绝望,有狼受伤了吗?
流火立刻向着狼嚎声传来的方向奔去,山谷中,一只小狼正被猎人的捕兽夹夹着,腿上鲜血淋漓,它的面前站扑两条垂涎欲滴的猎狗。
猎狗忽然感觉到流火的到来,转过头警觉地注视着他。
流火心里一动,这种情形似曾相识。他对着两条猎狗挥了挥手道:“既然我来了,你们便不能再伤它,快快回去吧!”
那两条猎狗低鸣了一声,垂下头夹着尾巴转身而去。
那小狼一边舔着自己受伤的腿部,一边可怜兮兮地看着流火,似是请求流火将自己从捕兽夹中救出来。
流火不由得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经落入猎人的捕兽坑中,如风为了救他,连性命都不要。他心里一酸,许多事情发生了,便不能再挽回,想必现在的如风仍然对他恨之入骨。
他走过去,打开捕兽夹,道:“你以后要小心,不要再被猎人捉住,并不是每次都会有人救你的。”
那小狼抬起头,“呜鸣呜”地低鸣着,似是在答应。此时它与流火近在咫尺,又是一只未成年的小狼,而且还受了重伤,料想流火必然对它全无戒心,它忽然伸出一只尖利的爪子向着流火的眼晴抓去。
那指爪一伸出来,居然有三寸多长。眼见那爪尖快如闪电般地抓向流火的眼睛,而流火似乎仍然没有躲避。
小狼心中暗喜,一击使可成功,这下它立大功了。
但它的爪子堪堪抓到流火的眼前,却忽然停了下来,再怎样也无法前进一分一毫,它呆了呆才发现,流火正用一只手轻轻地捏着自己的爪子。奇怪的是,流火似乎并未用力,它甚至不曾感觉到被流火握着,但就是无法前进分毫。
流火笑笑道:“想要骗人,一定要将自己的妖气敛去。如果你还不曾学会如何收敛妖气,就不要试图去欺骗一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
小狼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少主就是少主,以我的这点儿道行居然还想欺骗少主,真是自不量力。”它话还未说完,山谷中盛开的野花忽然都飘飞了起来,那花开得漫山遍野,红白交错,飞得满天都是,煞是好看。
花飞到空中,忽然爆开,花粉簌簌而下,一时间,整个山谷都被花粉重重笼罩了。
流火和小狼的身影也被这花粉包围了起来,躲在暗处的如风睁大了双眼,但视线却被花粉隔断。他不曾看见流火离开山谷,那么他必然还在花粉包围的谷中。
这花粉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传说中的乾闼婆城,采集城中的曼陀罗花毒制成的,无论人或是妖都无法抗拒这可怕的毒性。据说连摩呼罗迦族和乾闼婆族也因这花毒而死,流火不曾离开这花粉的范围一定是凶多吉少。
终于杀死了流火,终于成功了。但如风却没有成功后的喜悦,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悲哀。流火是啖鬼的儿子,但也同样是他一手带大的。
他渭然长叹,转过身,想要离开山谷,却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男子。男子手中还提着一只小狼妖,那狼妖正挤眉弄眼地对着自己做鬼脸。
他一怔,但又莫名地松了口气,流火到底是没有那么容易死的。他道:“你的神通又精进了,我居然不曾察觉你已经离开了山谷。”
流火淡然一笑:“我越来越像是一个夜叉,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身上发生的变化。小时候,我如同你一样痛恨我的父亲,就是因为他,母亲那么早便死了。但有一天,我忽然明白,母亲就是到了死,都不曾真的怪过父亲。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谁对谁错那么简单的,有的时候,对与错,真的很难选择。”
如风咬了咬牙:“你早就知道这一切是我布置的?”
流火点了点头:“其实很早以前,在雪狼故地,颜清能够找到我,我便已经知道是你出卖了我。”
“你早就知道了?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如风喃喃低语,“那么为何你还要一再上当?”
流火笑了笑:“如果杀死我,真的能让你感觉快乐一些,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中。但我死了以后,你真会快乐吗?”
“快乐?”如风仰天长笑,但泪水却悄然流出了他的眼眶,“自公主死后,我就从来不曾有一天快乐过。”
流火轻叹一声,放开手中的小狼妖,转身离去,边走边道:“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我不会让你杀死我。因为我死了,你同样不会快乐!”
如风看着流火的背影,咬了咬牙,忽然道:“你是不是去见那个名叫无双的女子?”
流火脚步一顿,摇了摇头。
如风迟疑着,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有一件事情你并不知道。”
流火脚步未停:“什么事?”
如风道:“当年杀死你母亲的人就是璎珞!”
山野一片寂静,远远近近的风声如同远远近近的回忆,缥缈而不知去向。流火微微一笑,低声道:“果然如此!”
如风大声道:“所以,你不必因为无双杀死了璎珞就痛恨她,如果你真的喜欢无双,就去找她吧!再晚了,也许你会后悔!”
无双!
流火忽然感觉到了手腕上的异动,他低下头,腕上的菩提籽珠串正在轻轻地颤抖,是无双在呼唤他吗?
他在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
人的感情既脆弱又坚强,妖的感情也是如此。
长安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对于他来说,却仿佛近在咫尺。但两人相对,有时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像是远隔千里。无双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怔怔地想着,看着一片片的白云悠然飘荡着。
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虽然知道她站在自己面前,却懒得看她一眼。那女子道:“总算找到你了,如果不是遇到了如风,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找到你。”
他微微地看了那个女子一眼:“沧海,原来是你。”
沧海眨了眨眼睛,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借了宝物就把宝物的主人抛在脑后了。”
流火笑笑:“原来你是向我讨还南海明珠的。”
沧海道:“你不是不想归还吧?”
流火淡淡地道:“当然不是。”他伸出手,手中已经托着那颗明珠,“是你的东西,总还是你的。”
沧海接过明珠,如此轻易,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道:“这明珠天下无双,难道你不想据为己有吗?”
流火淡然道:“天下的好东西多得很,如果我都想据为己有,我只怕会忙死了。”
沧海微笑道:“别的东西或许你不必据为己有,但有一个人,也是天下无双的,难道你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流火叹了口气:“难道你也是来劝我去见无双的吗?”
沧海道:“我和无双打了个赌,我猜你在她婚礼以前,一定会去见她。无双自己却不相信。”
流火笑道:“连我都不相信。”
沧海微笑道:“有时候,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流火双眉微挑:“你又知道什么?我与无双之间的事情,外人根本无法明白的。”
沧海叹道:“你们的事情我确实不知,但一个人的感情,却是怎么样也骗不了人的。”
“感情?你说的是无双还是我?”
“我说的是你们两人。”
流火自嘲地笑笑:“无双的心事,这世上又有何人能懂?”
沧海道:“无沦无双做过什么事情,她都是一个女人。如果你真的看不清她的心思,就闭上眼睛,用你的心去看,也许你就会明白她是否真的喜欢你了,你也会明白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她。”她抬头望向天空,低声道,“我知道冯夷不会再回到我身边,因为他终于可以陪伴着他千年以来都思念着的那个人。但我并不痛恨他,因为在千年不渝的爱情面前,还有什么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你真的爱无双,就用自己的心去体会你与她之间的一切吧!”
用心去体会?流火闭上双眼,往事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现。
无双!无双!无双!
他蓦然睁开眼睛,无双的心思或许他并不了解,但他却明白自己的心,他想见到无双,在一切还来得及以前。
流火站起身,正要向长安奔去,忽见缘空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皱眉道:“怎么是你?你找我又有何事?”
缘空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不去见少主,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流火呆了呆:“你说什么?”
缘空双手合十,低声道:“少主已经决定,以身护世,她打算与破邪同归于尽。”
流火一怔,为何无双要以身护世?
“她到底是谁?”
缘空道:“少主便是圣主提婆达多的下世!她本可以成为新的圣主,但她却仍然选择毁灭自己。”
流火急道:“为何她要毁灭自己?”
缘空淡然一笑,不见喜悲:“她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毁灭自己,保护已经存在的三界,要么灭世教生,成为新的圣主。她的选择是毁灭自己,保护重要的人。”
流火后退了一步,毁灭自己?无双真的要这样做吗?
他向着长安的方向全力奔去,无论你是谁,提婆达多也好,影雪也才好,璎珞也好,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无双,天下无双的无双。
无论你作出了怎样的决定,我一定会陪伴在你身边。
天上天下,沧海桑田,我都不想再与你分离。
明天就是大婚之期了,婚礼所需的一切用品皆已准备妥当。
无双身着大红的嫁衣坐在镜前,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穿上嫁衣,以往的婚事,没有一次能成功,而她知道这将是她此生的最后一次婚礼。
她对着镜子仔细地贴上花黄,这么久以来、她都不曾认真地梳妆。花黄贴好后,她便慢慢地描着眉眼,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涂上胭脂。烛影之下,镜中的女子恍如天仙一般美丽。
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镜子,女子到底是爱美的,虽然她早己经知道,这世间的一切美与丑,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什么是能水恒不变的。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却扇上,大红的扇面别出心裁地绣了一对摩合罗娃娃,她拿起却扇仔细赏玩,绣工精巧,想必是出自南朝工匠之手。
她想,刘勃勃似乎越来越了解她,居然会在扇面上绣上摩合罗。
镜边放着十对摩合罗,是自她七岁便收集起来的,也是十年以来,她最喜欢的玩物。
她将每一对摩合罗拿起看了看,然后逐一抛入窗外的水池中。
一切都结束了。
烛光轻轻摇动了一下,无双立刻警觉,她回过头,看到了破邪。她便笑了,她早猜到他会在她的婚礼之前来找她。
“你终于来了。”
破邪冷笑道:“你知道我一定会在你的婚前赶来?”
无双点点头:“你不会让二我嫁给刘勃勃。”
破邪双眉微扬:“你嫁给谁,与我何干?”
无双淡然一笑:“因为我的身体里有凌日的灵魂,而你的身休里有岑昏的灵魂。”
破邪冷笑道:“那又如何?”
无双微笑:“岑昏的存在,不过是当年觉者的一念,如果没有凌日的出生,这世间也不会有岑昏。岑昏是因凌日的存在而存在,因凌日的消亡而消亡。所以对于岑昏来讲,在这个世间,他最恨的一个人便是凌日,但他最爱、最依赖的人也同样是凌日。”
破邪咬了咬牙:“你错了,现在的岑昏已经与过去不同了。”
无双微笑道:“如果我错了,为何你要赶在我婚礼前来见我?”
破邪怒道:“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嫁给那种凡夫俗子,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玷污你。你应该一直是高高在上、纯洁无瑕的。”
无双笑道:“纯洁与否,与人的身体没有任何关系。”
破邪道:“我不管,我宁可你死,也要你纯洁地死去。”
无双轻叹一声,心道,你可知道,若我死了,你也同样会消失。她道:“好吧!若你真的要杀我,就动手吧!”
破邪却冷笑道:“杀你之前,我要先杀死那个试图玷污你的人。”
他手一招,一个人影忽然从窗外撞破窗子飞了进来。那人倒在地上,咬紧牙关,抬头注视着无双和破邪,正是赫连勃勃。
他似被破邪施了法术,全身僵硬,一动不动。
无双道:“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你又何必为难他?”
破邪冷笑道:“可是他却妄想和你成亲。”
无双道:“你明知我不会和这世间的任何一个男子成亲。”
破邪道:“为什么?为了流火吗?”
无双微微一笑:“何必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与你的宿命紧密相连,我们降生于此,并不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