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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我在努力装着批改作业的慈师样子，就发现桌面上多了一只手。抬头，看见高扬正一只手撑在我的办公台上，身体倾斜着，靠着桌角边——调情时的专用姿势。
我的小鹿们苏醒了，在汪老师的心里乱撞。
“你暗恋我几年了？”他挑起好看的眉毛。
我大惊，只觉得脑子一阵一阵眩晕。
“早知道你对我有意思，那天就不应该放你走”他的身子靠前一点，离我又近半分，我抓着桌子的左手已经碰到他的衣襟。
大哥，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这也太……虽然我惊喜到无以复加，可语调仍是止不住颤抖，“我……你……别过来……”
“还叫人家小羊羊，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小芷芷？”
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的脸近在咫尺，离我越来越近，我都能看见他的透亮瞳孔中自己的影子，如此猥琐而又期待。
我不知怎么地闭起了眼睛，直到被一阵敲台子的声音惊醒。
“汪老师，课件我改好了，谢谢你的电脑，请问初一6班怎么走？”他仍是彬彬有礼的微笑，笑得惊醒梦中人。
我刚想起身，就瞥见组长甩着腰肢扭了过来，“高老师，我带你去”
那眼神，就好像一只饥渴了十天的猫看见一条鱼，而且是奇贵无比的长江鲥鱼。高扬朝我抱歉地笑笑，然后跟着粉衣女子走开了。
他竟然会露出略带失望的神色，我大喜过望。其实他早就被我的无敌魅力给迷得晕头转向，故意使计接近我，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不惜牺牲色相，不远千里来到我们这一小破庙学校，就是为了一睹我的尊容。
我正想得起劲的时候，突然想起这节课6班是自修。警铃大作，火急火燎地赶往教室，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在三楼的时候，就听见二楼的教室里传来组长训话的声音，
“吵什么吵，全给我坐好！”
然后，我进教室，就看见惨不忍睹的一幕：所有抹布被甩在地上，课桌椅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凌乱状，很有抽象设计的灵感，我精心照顾的，我们班生物角唯一的一盆仙人掌，三颗仙人球已经掉了两颗，就像两具无头尸体一样簇立在花盆里。记得以前我好还警告过他们，“如果仙人球掉下来，就用你们的人头补上去”
穿着粉红色泡泡袖的组长用挑衅的眼神望着我，我当时的同声翻译就是：这也叫治班严谨？
此时此刻，我想去shi，我想带着满地的抹布和我一起去shi。
始作俑者蔡大头正怡然自得地坐在座位上，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想到若干分钟前，他还在大闹天庭的嚣张样，我就觉得火气往上涌。所有小鬼正襟危坐，等待着我的狂风咆哮。我走进班级，说了句话，
“同学们以后不要再这样哦，班级的环境是靠大家维护的，你们这样做的话，汪老师会很伤心的呢”
说完之后，我把自己先给冷到了。然后，不意外地看见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呵呵，顽皮是孩子的天性”高扬优雅地迈步走进教室，小鬼们的眼睛都长到他身上去了。
上课了，后面黑压压的坐了一群老师。我正纳闷着，组长不是听不懂英语的吗？
一开始，为了和学生拉近关系，高扬就说了，
“It。is。my。honour。to。be。here。I。am。eager。to。make。friends。with。you。You。can。ask。any。questions。about。me？”
不意外地看见班长陈星举手了。
“How。old。are。you？〃我的头上已经开始滴汗。
〃Twenty…six〃
〃Are。you。married？〃我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Do。you。have。girlfriend？〃突然，大家都屏息宁神，整个教室安静得连根头发掉地上也听得见。我已经把洞挖好，自己躺进去，然后用沙子封了顶。
“No”我听见一群人松了口气的声音。
蔡大头举手了，我顿时心跳加速。
〃How。many。muscles。do。you。have？〃
全场哗然。我突然想，muscle确实是可数名词，这小子什么时候语法学得那么好了？
高扬笑得很灿烂，“I。think。mine。are。the。same。as。yours〃大家都笑了。
我觉得我已经没脸在这个世界混了。周迅姐姐，请借我一张画皮吧。
王小菁举手了，她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做事靠谱，我终于大叹口气，
“Have。you。found。your。very。important。person？〃
我又木了，这群娃以后最有前途的工作就是狗仔队。
然后，我听到高扬磁性的声音飘了过来，
“Yes，but。she。does。not。know。〃
后面的内容我是一句也没听进，因为心在滴血。高扬竟然有喜欢的人，而且还是他暗恋别人。天哪，这什么世道，如此优秀有魅力的男人，竟然还在为他的她默默守护，这女的真该拖出去枪毙了。
40分钟的课结束了，学生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就连一上我课就趴下睡觉的蔡大头同学，也像吃了药般亢奋，频频举手回答问题。
我觉得我到了光荣退休的年龄，可以在家里颐养天年。
走出教室的时候，他对我说，“你的学生好可爱，看来你平时挺注重实用词汇的操练，向你学习”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们没大没小的，净问些不正经的问题”
然后，我马上想到了蔡乾的那句名言“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难不成我这朵人见人爱的鲜花不正常？
我大姨妈每个月都来，流量正常，吃喝拉撒也没便秘，更没有阴阳不调和，偶尔想想男人，没有抽烟喝酒的不良嗜好。我怎么会不正常？
“孩子的天性就是好奇”他笑眼盈盈地看着我，然后我就瞄到班长陈星在后面朝我挤眉弄眼。
之后，所有英语老师被召集到会议室开会，安西校长也和蔼可亲地坐在旁边，他看高扬的目光，就像看到自己很有前途的儿子。
“怎么样？高老师，上下来感觉怎么样？”这是我此刻最怕听到的问题。高扬的目光在我脸上淡淡扫过一圈，然后吐字清晰地说，
“汪老师班级的学生都很活跃，课堂氛围不错，可见汪老师平时挺注重对他们兴趣的培养”这是一句人人爱听的马屁话。
校长满意地看了我一眼。
“其实，我这次课题研究的内容就和情感教育有关”高扬慢条斯理地说到，“很希望能够利用贵校的教师和学生资源来开展研究”
我发现校长那双狡黠的眼神中流露出兴奋的光彩。
“这是一个市级的课题，如果哪位老师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我联系”
我看见所有开会的女老师拿起了笔，侧耳倾听。
校长看了我一眼，朝我笑笑，我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那就小汪跟着你吧，她还年轻，需要有人指导指导，才会成长地更快”
我忽然看见一座墓碑上刻有我的大名，背景是北风呼啸的破败庄园。
高扬朝我点了点头，“那以后就多麻烦汪老师了”
我欲哭无泪。
等高扬走了之后，陆小文才一步一步挪过来，
“妹妹去哪儿烧的姻缘香啊，那么灵验！你的桃花朵朵开了”
我无力地叹气，“是劫不是缘，如果我之后几个月变瘦了，一定是爱情的滋润”
“你少显摆，人家高扬不都说了有暗恋的人”
我更无力了，虚弱地靠在椅背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只等下班。
之后的几周里，我确实瘦了，被他虐得身心俱疲。但我想展示给他看瘦身成果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第六集 车座上的干柴烈火
6
这一周，我被折磨得很惨，高扬他已经不能用“工作狂”来形容了，而是彻头彻尾的疯子。有时候，他会连续一天打十几个电话催我交要给他的东西，然后和我讲一堆要修改的内容。虽然他的意见很中肯，很令人信服，但这是建立在非人道的办事效率上。
校长果然说得没错，我在他的栽培下不仅茁壮成长，而且饱受摧残，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终于知道为什么高扬带出来的学生那么优秀，因为他真是把学校当家，把家当成宾馆了。
到了后来，我实在怕了。养成了在公交车上，一听见手机铃声就掏包的习惯；一看见高扬的号码就按掉的习惯，后来索性直接关机。我就不信你还能追到学校里来问我要作业？
高扬在工作的时候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神情专注，往往是我看着他半天他都没有意识，直到抬起头撞上我炽热的视线，一脸茫然。然后每次加班到深夜，他的头发就会很凌乱，抬起迷离的眼神看你的时候就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狮子。
这些日子，我被折磨得很痛苦，导致我现在看到卡其色休闲裤就想逃，想念蔡乾的时间倒是越来越长，不过他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又一个周五，我疲惫得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过停车房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有人争吵的声音，而且有个声音特别耳熟。出于好奇，我进去了，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
“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我是不是？”
我的汗毛竖起来，从来不知道男人撒娇可以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回答。
“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你从来没有给过我承诺”
还是没有回应。
“你今天给我个交代，否则休想离开这里”看样子这男人是真豁出去了。我正想着这女人如何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一个分外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
我楞了，这分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原来这里上演的是BL大战，我偷听的欲望更浓烈了。
“不要觉得自己很完美，别人都要求着你。你在我眼里还排得上号，你在其他人眼里什么都不是”那个撒娇的男声隐约有哭意。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对不起……请给我时间考虑”这回，我终于想起这声音是谁的了。也正因为如此，我惊讶得捂住了嘴巴。走进一片光亮，想要确认我的猜测，然后就看见我非常不愿面对的一幕——我日思夜想的人被人狠狠用唇堵住了嘴巴，而且——是一个男人。
我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匆匆忙忙地跑出停车场，喘着大气。满脑子自动播放的都是刚才的画面：蔡乾靠在车门前，一个穿着蓝色瘦腿裤的男人闭着眼睛吻他，他的表情很麻木，也不是反感，而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于是，我崩溃了，那个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那个让我好感度逐渐上升的人，蔡乾——他竟然是同性恋。
我的心堵了一个晚上，满满都是绝望的情绪。陆小文有句经典名言说得果然没错，“这世道，好看男人都去做gay了”
我突然看出这句话的前瞻性和哲理性。为什么千千万万广大优秀的妇女同志找不到对象，原因就在于他们相中的男人自己搞成一堆了。
我不明白同志的世界，但从今天他们谈话的语气，好像也在一起蛮长时间了，难怪蔡乾对我不理不睬，原来他对女人根本没兴趣。
不是我不够优秀所以没获得他青睐。这么一想，我心里释然许多。但面对又一个好男人的流失，我还是默默地伤心。
蔡乾，就让我对你的爱沉沦在风花雪月中吧。这是一段还未开花就已结束的恋情，故事里的他不知道被人暗恋，故事里的她默默流泪。他永远不知道，那个在面包房里被他感动了一下午的怦然心动。
我的一段不怎么光彩的暗恋就此结束，依然盘旋在被高扬的极度折磨中。那件事发生以后，我看他总是持有格外谨慎和怀疑的眼光，太好看的男人，不是太过自恋就是gay，他到底属于前者还是后者，那就不得而知了。
又一个周末的下午，高扬约我在咖啡馆见面，详谈课题进行的流程。本来我不想接，只是洗完澡，我妈很不耐烦地跟我说，
“刚才有个号码一直响，我嫌烦，就接了，告诉他等会儿你会打给他”
我想，这通电话如果不打，高扬今晚就铁定不会睡觉。为了不让他的黑眼圈加深，我只有牺牲自己的自由了。
坐在咖啡馆里的时候，我哈欠连天，无神地搅动着杯里的拿铁，看着一对又一对俊男靓女从我身边经过。
滔滔不绝的高扬突然停了下来，“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我一恍神，马上条件反射地说，“不累不累，你继续说”当领导关心你的健康状况时，你一定要表现得积极无比，就好像日本鬼子杀了你全家，你要为父母报仇时全身燃烧着熊熊火焰般激昂。
“你不用瞒我，看得出你很累”他还是在试探。
“真的没有，我只是昨天睡得晚了”我还在装。
“哦，那你在忙什么？”他慢条斯理地说，眼神却发射出危险的信号。
我楞了一下，高扬这是在关心我私生活吗？我总不能据实回答说我在想男人吧，想一个同性恋的男人。
不过看着他执着的眼神，我还是扯了个谎，
“哦，看片子看晚了”我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