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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一柏脸色微微一变,他看着妹妹,好一会儿,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不是第三者。”
“我跟唯唯分开,这件事,早前已经跟双方长辈交换过意见。屈伯母你也是知道的,她一向是支持我们分开的。”
他的嗓子有点儿干,那日去屈家的事情,仿佛就在眼前。
屈伯母望着他,目光温柔而慈爱,她温柔的手握着他的手臂,说:“小柏,这些年,谢谢你体谅唯唯,一直陪在她身边。”
类似的话,屈伯母没少用来训斥唯唯。
他低头,相貌上,唯唯跟屈伯母并不是十分相像,性格上,更是截然不同。但是,偶尔的偶尔,这对母女,会用相似至极的语调跟他说话。
她踮起脚尖,主动的吻住他,轻柔而歉疚的说,“一柏,对不起,我停不下来。”
工作、事业,是一个一个等着她攻克的高地,就像是人的欲·望,永不止歇。她害怕婚姻会束缚起她的脚步,她担心孩子会缩小她的世界。
他都懂。
可再懂,还是感觉到了疲惫。
这些年,他与她的喜怒哀乐,大多时候,都不能在第一时间与对方分享、倾诉。吵架、和好、再吵,他们仿佛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无止无休的,看不到头。到最后,连吵架都成为一种奢侈,没有时间,多半是剩下了冷战,然后不了了之。
“小柏,即便我是长辈,对你们两个感情上的事情,也不能随便的作出评判。我生的女儿,我了解。走到这一步,不说是谁没有问题,但是问题大的,必定是她,这件事,我不护短。这些年,你就像是我的儿子,唯唯没能做到的,你都替她做到了。”
屈伯母抚弄着手腕上的玉镯,语气一如既往的惋惜,“家里的长辈一定都盼着你们两个修成正果……是我们唯唯没有这个福气。”
“你跟唯唯,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相信你们两个孩子已经考虑得周全。”屈伯母淡淡的笑着,“但是,别跟伯母见外,以后,偶尔联系一下,你屈伯伯也会很高兴的。有朝一日,有了好消息,一定要告诉我们。”
一股难言的酸涩,以汹汹之势涌入肺腑。
屈伯母始终是微笑着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起,见到屈伯母的?
很久之前,他记得,那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求婚。他了解屈唯唯,聪明,洒脱,有主见有冲劲,他并没有她一定会答应的把握,甚至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开始讨论到这个话题。浪漫的点子,也从朋友那儿取得不少经,用心准备,紧张又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后来,在餐厅里,众目睽睽,他还是被拒绝了。
倒没有生气的感觉,可如果说没点儿什么想法,那是骗人的,的确有些失落和难过。可那样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她同样太懂他,知道怎么样可以轻而易举的调动起他的情绪。她拥着他,半是哄诱半是撒娇的,让他再等她一年,等她再积累些同声传译的经验与能力,然后,就在那天,她把他带回家,把他介绍给她的父母亲。
与屈家父母的见面,轻而易举的化解了他被拒绝而产生的所有负面情绪,他把这看做对彼此的一种肯定。
他不止一次的想过他们的未来,却从来没有一种是如今这样的。
“我原本很喜欢屈伯母的。”姚希希听到他提起屈伯母,就叹了一口气。
姚一柏回神,顿了顿,说:“我还要去找子言……四儿,如果有消息,一定要联系我。”
姚希希收了下手臂,说:“哥,如果你心里还有唯唯姐,就别为了孩子去找老莫……别把老莫变得这么可怜,也别把自己变得这么可怜。”
她虽然不知道莫子言的下落,可听了陶明白刚刚同她讲的,也算是了有了个准信儿,反倒不那么心急如焚了。
只是觉得难过。
她不曾体会过在漫长的岁月中默默的喜欢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感受,可想必是快乐并痛苦着的。莫子言想要保住孩子,甚至独自生养孩子,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和障碍的想法,她不敢说全然意会并体谅。但她作为朋友,作为姚一柏的妹妹,的确是存了私心的——倘若莫子言同姚一柏能有未来,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也许,起初会非常困难,但,那是莫子言,是姚一柏,如果说,屈唯唯是习惯以自我为中心,那么,莫子言恰恰相反。这样的莫子言,一定可以的。
如果是这两个人,她认为,会好的。
“四儿。”姚一柏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姚希希忍不住了,她拉了姚一柏的手。
姚一柏伸出胳膊,将妹妹搂在怀里,拍拍她的背,“不要担心,哥哥知道怎么做。”
姚希希心里一暖,点了下头。
“抱歉,打扰一下。”
姚希希忙回头。
姚一柏抬眼就看见陶明白,正遇上陶明白望住妹妹的眼神,不由得皱了一下眉。
两个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过来,陶明白微笑了一下,说:“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
他看向姚一柏,“莫子言也是我们栏目组的员工,有没有留意过航班记录?”
姚一柏皱眉,二话不说,走到一边开始讲电话,声音又急又促。
姚希希听着,歪了一下脑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狐疑的打量着陶明白。陶明白注意到她的目光,却只是耸了一耸肩。
不一会儿,姚一柏回来,目光沉沉的在陶明白身上转了一遭,又重新打量了妹妹,然后,指着旁边灯火通明的屋子,问:“你住在这儿?”
不等陶明白回答,他又问妹妹,“你刚才是从他屋子里出来?”
连发炮弹似的问题,把姚希希弄得愣住,心一沉,额上已经冒了汗。
糟糕!
她刚刚在做什么来着?
前一秒她还心慌意乱的在跟某人卿卿我暧昧不清的,怎么下一秒就不带脑子的跑了出来?还一下子被逮了个正着,她要怎么解释?
她心虚的偷偷瞄一眼陶明白,不等她使出点儿什么眼神来,已经听见姚一柏说:“你跟我来。”
姚一柏的声音低沉,从中听不出半点感情来,姚希希心中一震,抬眼,刚有了要狡辩一番的自觉性,却发现姚一柏的目光是落在陶明白身上的,这话显然也是对陶明白说的。
紧跟着,陶明白果真跟在姚一柏身后,步履款款,上了车子。
咦!这叫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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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英雄宝刀未老,老娘风韵犹存 1
【第六章:英雄宝刀未老,老娘风韵犹存】
车门关上,两人看着院墙里,姚希希缩着肩膀,站在空地上。
有那么一会儿,两个人一动不动的。
“首先,礼仁拜托你的事情,多谢了。”终于,姚一柏先开腔,平静的语气波澜不惊。
陶明白就轻描淡写的回了句“不谢”。
“别告诉我这只是个巧合。”姚一柏清冷的语调令人生寒。
陶明白的手撑着车窗,轻轻的揉按着额角,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靠向椅背,十指交叠,缓缓道:“当然不是。”
姚一柏看着他,车内晕黄的光线下,陶明白出众的外表依旧不减色,这点,倒是不逊色于礼仁。
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他们也曾这样,试图开诚布公的谈话过。倒不是多复杂的事情,男孩子之间常有的竞争,或是仅仅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那个年纪,大多是希望能依靠拳头来解决问题。但彼时的礼仁,身体薄弱,三天两头要往医院跑的人,怎么能接受拳头解决问题?
他偶尔会想到那日,他们坐在学校边简陋的茶餐厅里,面对面的,陶明白的脸上还带着点儿前些日子被他留下来的淤青,年岁比他小,又是以失败者的身份前来接受他的谈判,按说,分明是该有些狼狈甚至是窘迫的,但是,不是。
他甚至不知道用昂首挺胸这样的词来形容当时的陶明白,是不是贴切,即便只是想一想,也觉得那时的情形有些叫人啼笑皆非,分明陶明白才是那个挑衅滋事的人,到头来,他心里反倒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在那之前,关于陶明白的优秀他已经了解的不少,能把学习优异的礼仁当做对手的人,必定同样出色,但陶明白的镇定以及不卑不亢,甚至,在那时候还语带挑衅,那份傲气,仍是超出了他的预估。
即使是现在,他也承认,陶明白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也正因为太过出类拔萃……令他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个试图瞒天过海,却到底是将希希伤得彻底的人,他甚至直到最近,才查出端倪。
陶明白看着他,忽然的语出惊人:“我不是邱蔚成,我不会那样子来伤她。”
姚一柏嘴角一沉,越发仔细的打量着陶明白。
毕竟,陶明白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动机也值得深思,他眉目不动:“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但不论如何,眼下我还无法相信你。”
陶明白从容的微笑了一下,看了眼仍站在那儿,不断朝他们这边张望的人影,简单的说:“这是理所当然。”
换做是他,不会比姚一柏做的更好。
“别招惹希希,她不是你的对手。”姚一柏的语气是坚定的,不容商量。
他仍记得当初对陶明白的评价,不像是与礼仁一般大的男孩子,倒像是一只伺机而动的猎犬,眼露森森凶光,一旦发现猎物,便摆出一副要将之扑倒与之厮杀的架势。
他不清楚,当初为何让礼仁,甚至是他自己,都成为了陶明白的猎物,但他不容许妹妹也成为这样一个猎物。
陶明白笑笑。
可不是嘛。
这话,兴许该反过来说,不得不说,她还真是有本事叫人受挫……他摇了摇头。
“我本也没打算能一下子取得你的信任。”他说,语气里有一丝自嘲。
“搬走吧。”姚一柏在身上摸了摸,没有摸到烟,于是,搓了下手指,说,“不管你过去打了什么算盘,到此为止,你是男人,别琢磨着算计女人。”
“当初邱蔚成,就是这么被你们打发走的?”陶明白问。
姚一柏微微怔了怔,这人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可惜,我不是邱蔚成,我也不会是邱蔚成。”陶明白看着他。
二人就这么对视一眼,又迅速的转开视线。
“事实证明,幸亏他离开了。”姚一柏说着,向来自持的他也忍不住咬了一下牙,“这都叫什么事儿!”
“所以,那么胆小的人才硬是要搬到这儿来一个人住?”陶明白反问。
姚一柏没有回答。
这打哑谜似的对话,他想,陶明白这人用心的时候,也真是用心。
邱蔚成的消失太过突然,在那段记忆里,向来可人的妹妹,过了相当长的一段醉醺醺的日子,本就没有酒量可言的她,更是没了人形,每日又哭又笑,像是不想再做姚家的人这样的狠话,没少说。后来,兴许是折腾的累了,突然有一天,就说为了方便上下班要搬出去住,谁拦都没有用。末了,他们将希望寄托在爷爷身上,希望爷爷能阻止她,但是,爷爷没有。
妹妹心上的伤,他无能为力,但他在尽力的去做身为兄长所能做到的一切,亲力亲为的找房子,不能太远,不能太吵,安静还得治安好,路灯还得亮堂……甚至,他一度心软,不过就是穷一些罢了,这不是问题也不会成为问题,只要妹妹喜欢。他们兄弟三人就此达成共识,在不惊动爷爷的情况下,用尽方法的去寻找那个人。
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信息。
希希渐渐的,也仿佛恢复了正常,虽然偶尔喝醉酒还是会发泄一番……他们都愿意相信,慢慢会好的,再给她一些时间,再多一些。
但这一切都没有结束。
邱蔚成再次出现了,与之浮出水面的,则是另一桩叫他们无法平静认清并接受的事情。
他们尚且如此,何况是希希。
“你们不可能任何事情都帮她解决的。”陶明白顿了顿,又说,“凡事她有自己的判断,也许,她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不能承受。”
“何况。”他抬起腕子看了看时间,“你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在这儿担心我会伤害她这种万一的可能。”
他说着,微笑了下。
在这种略略尴尬的气氛下,他这样的微笑,便透出点儿意味深长的感觉来。
车窗玻璃黑漆漆的,姚一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