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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里说着,“马上,马上。”眼睛珠子提溜乱转,东张西望,偏不看我。真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我只纳闷了五分钟,就恍然大悟。检录完毕,参加三千米的学生,总共四个人。除了一身运动休闲服,瘦高瘦高的我,其它三个均穿着正式的比赛服,拥有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均称的肌肉,一看便知是体育生。超重量级VS轻量级,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嘛!
我一把拉住想溜的班长,咬牙切齿道:“不是说每个系必须至少派一个人参赛吗?你不要告诉我今年T校只有4个系招生!”
“那啥,那啥,”班长哎呦哎呦哼唧几次挣脱不开,只好赔笑,“我还不是怕你不报名,一身好武艺全浪费了嘛!”
他越装柔弱,我越来气,拳头都举起来了,“我的好武艺是不是浪费在三千米上,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不用好武艺来修理你,绝对很浪费!”
他兰花指一翘,喊道:“开始了,开始了,赶紧比赛。”我扭头的功夫,班长大人已经跑向看台了。
等我站到起跑在线,我真有向后转,冲回宿舍裹被窝的冲动。三个体育生一字排开往我身边一站,做起赛前热身,又压腿又伸腰。看我跟大象看蚂蚁似的,踩在脚下,不屑一顾。
我不想示弱,也不能示弱,运口气直接来了个快准狠的侧踢。可角度没找好,差点踢到旁边正在检查发令枪的工作人员,吓得他把枪都掉地上了。他捡起枪时那股子狠劲儿,像是要立马把我就地正法。我赶紧低头哈腰道歉,惹得那三个体育生捂嘴偷笑。
唉,没威风成,反把自己整窝囊了,注定我要输在起跑在线。
终归都是输,我也放开了,不能跟体育生较劲,更不能跟自己较劲。发令枪声一响,她们嗖的一声就窜出去了,我特秉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精神,慢慢悠悠跟在后面。
这世间,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闹事?
因为三千米是最后一项,紧接着又是闭幕式,看台上坐满了人。我们班几个大嗓门的女生站在赛场边掐脖子高喊,替我加油。我慢得还有工夫跟她们互动,挥挥手打个招呼什么的,引得看台上嘘声一片。
我们班长急了,直冲我嚷嚷,“陶心馨,你跑啊,跑啊,发威啊!”
我心里冷哼不甩他,有本事你上来,我一定发威。
比赛毕竟是比赛,看台上噪音越来越大,前面三个体育生越跑越远,都快把我套圈了,我脚下步子也不自觉地加快。跑到第二圈,嗓子发干,进气不够,呼气又费劲。
渐渐地喧闹声也听不太清,跑道也模糊了,腿也好像不听使唤,跑是没跑我一点感觉不到。突然一个男声飘进耳朵里,
“陶心馨,你要是敢停下来,我揍你!”
我扭过头,苏涣淇跑在我侧前方,正向我凌空挥拳头。本想感激他给我领跑,一听要揍我,战斗力又回来了。
一路上,他始终和我保持半米左右的距离,不停用各种话激我,鬼脸讨揍都不算什么,最后越说越离谱,竟然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只想追上他大打特打一番,好像也没那么累了。
直到跑到终点我还浑然未觉,看他停下来笑,才发现我竟然跑下来了。班上女生全冲过来,把我当英雄一样围在中间欢呼。我一高兴,头一重,腿一软,眼前一黑,昏了!
“醒了,醒了,陶心馨。”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苏涣淇一张放大的脸。确切地说是他一张极不耐烦的脸,因为他的衣领被我扯得都陷进他肉里了。
眼睁开了,人还没完全醒,我迷茫问道:“这是哪儿啊?”
他按下我的手,整整衣领,头一歪,很不想搭理我的样子。
“运动场。”
我转头,发现自己靠在唐逸飞的肩上,他的脸近在咫尺,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他对我眨眼睛笑,害得我乱娇羞地别过脸环顾四周,确实是运动场的角落。
唐逸飞抚了抚我的头,轻声细语地说,“校医说你低血糖,体力不支才会晕倒。休息一会,喝点东西就没事了。”
他说没事,我直起身子松活两下,一切正常。
苏涣淇审视我两眼,皱眉问道:“你平时不挺魁梧的,再说跑得又慢,怎么会晕倒呢?”
“嘿嘿,”我心虚地挠挠头,声如蚊蝇,“昨晚不小心熬了个通宵。”
“熬通宵!”他和唐逸飞同时饱含怒气地低呼,对我别提有多另眼相看。
我忙解释,“看小说太入迷,忘记时间,也不知道今天有比赛。都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
苏涣淇大概觉得我无可救药,直接甩手走人。唐逸飞轻摇头,在我身旁坐下,随口问道:“看的什么?”
“《白夜行》,”他一问,书里的情节开始在脑中盘旋,我攀住他胳膊,很认真地问,“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懂爱情?一个人怎么可能愿意为爱的人付出一切?”
他深深地看着我,黑眸如水,良久才吐出一个字,“能。”
我胡涂了,他回答的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问题呢?没来得及细问,班长手提两个大塑料袋,满头大汗地奔到我们面前。
“来了,来了,”班长大喘粗气,把袋子递到我面前,“陶心馨,你没事就好。这些是我给你买的补品,辛苦你了!
我嘿嘿笑着接过袋子,突然发现班长看我的眼神怎么有点奇怪,有点妩媚呢?
第 16节:病里人娇贵
原来我陶心馨的屁股也能成为小护士们的最佳心情写照。
这些天我很苦闷,因为我被人表白了。
按理说被人表白我应该高兴才对。在男女比例为五比一的T大,要是没被人表白过,才应该苦闷呢。但是,我说的“五”当中可不包
括我们班长啊!
没错,我被我们班长表白了。他说我在比赛场上英勇无畏,有男子气概,和他正好互补,很合适。靠,鬼才想跟你互补呢!
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但弄得人尽皆知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还发动全班同学做你的亲友团,这更是错上加错。
班长大人你有选择追求谁的权利,我也有不坐你占的座、不和你一起上自习、不接受你的邀约的权利吧?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在人民群众中树立起绝种痴情男的形象的,但凡我有一点儿拒绝你好意的苗头,准会被人嫌弃以及说三道四。我
都快混成绝情女了,我还能不以这里疼那里不舒服为借口躲着你吗?
唉,有些事,不能语,一语成?。
我真的病了,吃过药,我用棉被把自己裹成国产热狗,趁没人的宿舍比较安静,打算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刚闭眼,枕头边的手机却
响了,糟糕忘记关机。我万般无奈地伸脖子一看——唐逸飞。
“喂——”
“陶心馨,待会儿学生会有??????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对劲。”
“感冒发烧了,现在要睡觉。”
我捺着性子等一字一字飘进听筒,才按下红色键,丢开手机。鼻子不通,脑子又昏沉沉的,我不得不重新酝酿睡意。
就在我感官渐渐失灵,即将走进安眠殿堂的时候,该死的手机又跟我杠上,欢快异常地唱了起来。我眼都没睁地摸起手机,姑奶奶
我今天不管你是谁,先骂舒服再说。可我人称代词还没出口,那边已经有预感似的果断打断我。
“陶心馨,我在你宿舍楼下。多穿点衣服下来,我带你去校医院。”
一听校医院,我便不自觉摇头,攥紧被子,极不情愿地说:“不用了吧,我吃过药了,睡一觉准好。”
手机那头没有停顿,不容置疑地道:“不行!”
唐逸飞,你断我两次睡路,我都不跟你计较了。竟然还要逼我去校医院,此仇不共戴天!
我强打精神,哑着嗓子叫唤:“不要,我才不要去那种活马当死马医的校医院。”
“不行??????”
他接下来的话像按了慢放,拉长音走了调,我丁点儿没听清,只觉得像催眠曲,催得我眼皮重似千斤。大概药效发作了,得遵从睡
意,我管不了架在耳边的手机,沉沉地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远远的有类似敲门的声音传入耳朵,先是隔山隔海,似有似无。而后越走越近,渐闻渐强。最后,一声声好似
敲在我的太阳穴上,扰得我不得安眠,头痛欲裂。再不能装作听不见,我拍着床板,咆哮:“谁啊?”
敲门声戛然而止,半晌外面响起个怯生生的女生:“同学,楼下有个学长让我告诉你,如果你十分钟内不下去,他直接打120上来拖
人。”
用十秒钟拨开脑子里的糨糊,我才反应过来:糟糕,唐逸飞还在楼下死强着走啊!我抓起手机再看向屏幕,都快疯了:通话中,通
话时间42分37秒??????
我触电似的摁掉手机,一个病鲤鱼打挺坐起来,弹下床,用最快的速度裹上最厚的衣服,有捂上围巾,戴好手套。拉开门就看见刚
才叫我的女生还站在门口,用一种既羡慕有怀疑的目光好奇地打量我。我扯紧围巾,匆匆地道声谢,直冲下楼。
深秋的下午,天阴霾得像把整个世界都渲染成了黑白两色,唐逸飞推着自行车站在宿舍门口,像天地间唯一一道色彩斑斓的风景,
引人注意。
我突然停下脚步不敢上前,吸鼻子,顺头发,难得地在乎自己的形象不要太糟糕,杀了风景。
唐逸飞看到我,抿唇微笑,骑上车向我挥手又拍拍后座:“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在旁人的艳羡的注目礼中,我一扭一扭地走向他,没办法,天冷穿太多,不自觉就得瑟起来。
我艰难地攀上车座坐好,唐逸飞转过头,笑着提醒道:“抓紧。”
我点点头想也没想地张开双臂环住他的腰,脑袋靠上他的背。他的外套冰冰的,正好为我发烫的脸降温。
唐逸飞的身子微微一震,我听到他的轻笑声从头顶划过,然后车行带起的凉风轻抚脸庞,我懒洋洋地闭上眼,或许这种感觉就叫幸
福。
一路上,他没有和我说话,我则细细品味着刚刚体会到的幸福感。哎呀,出门在外,生病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天寒地冻的四十多
分钟,有人等还不生气的感觉真好;他骑车带我,还让我贴着他的背,有人依靠的感觉真好。幸福的感觉真好,晕晕的,晕晕的。
到了校医院的门口,停好车后,他很自然地抚上我的腰。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小鸟依人,现在可不能犯别扭,我抬起头冲他感激地
咧嘴一笑。没想到他竟愣了愣神儿,才还我个笑脸,且我腰上的手明显更紧了。
可能最近感冒发烧的人特别多,挂完号,大厅的护士问了两句,就给我根体温计让我到内科门口坐着等。
我夹好体温计,屁股刚沾凳子,整个人就跟气球泄气一样软了下来,我四仰八叉地摊在凳子上,头疼,腿疼,浑身都疼。
唐逸飞坐在我身旁,默默地伸手绕到我耳边,轻轻地把我头顺带到他的肩上。我虚弱地扬起眼睛看他,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
有说出口,只调整了一下肩膀的高度,尽可能地让我靠得舒服些。然后握住我的手,静静坐着,整个人像消失于空气中,却又温暖
地存在着。
本来两人很安静,一切很和谐,可是??????
唉,我说几位护士姐姐,如果你们想看或者想搭讪唐逸飞,请自便。不要以我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貌似关心地来提醒我夹好体
温计,好吗?你们就可怜可怜我这个难受得话都不想讲的病人吧!
好不容易挨到医生叫号,我竟然觉得自己是哆嗦着站起来的。刚到门口,唐逸飞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挥手示意我先进去。
从走进内科到医生旁边,医生头都没抬过,只冲我摊开手。我立刻心领神会地掏出体温计,毕恭毕敬地双手将其递到他手里。
瞧瞧,这年头做病人多不容易,还要揣测医生的所思所想,跟得上时代不算什么,要跟得上医生的节奏才行!
小时候遇到的秃瓢医生造成我心理上的阴影,现在一进医院看到穿白大褂的医生,我就莫名畏惧。特别是眼前这位人过中年,头发
还乌黑茂密的医生。
他说什么,我做什么,他问什么,我答什么,小心翼翼的,生怕出纰漏。直到他开始写病历本,我才敢低声下气地问,怎么样。
中年黑发医生手里的笔不停,冷冷地说:“打针。”
我好不容易生一次病,在唐逸飞面前当回病黛玉,摆脱了他心目中我那女超人的形象。如果要脱裤子打针,我还怎么气质怎么文艺
啊!我得吃中药,不行,宿舍不能开伙,换个法子。
我踌躇半天,壮起胆子,唯唯诺诺地提议:“大夫,该打吊针,行吗?”
中年黑发医生终于抬起头好好看我,他那皱纹横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