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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前不一样了。舒妤也没话说,但见他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她盘着方向盘,开车绕过一个弯口时,终于忍不住了:“余先生,你……是不是脑袋撞坏啦?这不像你呀!”
是开玩笑的语气,是“许如仪”的口吻。
话说出口时,连她自己都怔住。分明……她的语气表情,也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果然,余阳转头看她,眼底绕着一抹复杂的神色,他笑笑:“小妤,这也不像你。”
她的手差点从方向盘上滑下。
电话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舒妤侧身向余阳:“余先生,接个电话?”
他戴好眼镜,顺势推了推鼻梁上那个让人厌烦的塑料架子,很轻很轻地说道:“小妤,你不需要问我。我们之间……很生疏?”
这话差点把舒妤问倒,好在她不需要回答。
是温思懿的电话。
“嗯?”她笑笑,差点忘了,温思懿在电话那头根本看不见她,即便表情再丰富也是多余。
“他和你在一起?”温大小姐语气慵懒,笑哈哈地问她。那感觉就像是刚刚睡过午觉,枕着阳光看书,桌前还摆着一杯冒热气的咖啡。
“你知道?”舒妤真不清楚那帮损友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她很无奈地笑:“我感觉他……不太一样了,我是去接添添放学的,他……好像另一个添添,幼稚!装嫩!思思,我没法用词来形容他真的思思……”
温思懿在电话那头大笑:“那是因为……小姐,你老了呀!”
“……”
电话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思懿大小姐不知又在扒拉什么东西,像是零食袋子和各种糖果纸,等到终于消停下来了,她才说道:“小妤,许谦益告诉我他想见你,我们这边还没安排呢,他人就不见了,我就想……余阳可能等不及了,他自己先去见你……”温思懿拐了个弯儿,继而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什么地方不对?”
“……他就没什么地方是对的。”舒妤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余先生,很无奈地压低声音。
当然,余阳听见了。他摊手,很大度地笑。
“嘘!”温思懿夸张地大笑:“你先生就交给你啦!反正……他对我们充满‘敌意’……总觉得黎大哥和嫂子要把他吃了一样,故意编个故事来骗他……”
舒妤几乎能够想象温思懿倒在沙发上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干咳一声:“大小姐,你再笑!今天晚上我带添添去你那儿吃晚饭,把你吃穷!你快去做饭,好好伺候着!”
余阳依然望着顶窗,只在她和温思懿说的兴奋时,才会转过头,笑着看看她。
舒妤很小心,尽量不让余阳知道她和温思懿是在吐槽他。
“他怎么了?”舒妤飞快地瞟余阳一眼,然后马上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问电话那边的温思懿。
“他……”温思懿叹气:“我觉得他现在比以前好玩多了!小妤,你……要不将就着?”
“将就什么啊?!”舒妤忿忿:“快说!他到底是怎样变成现在这副……‘奇奇怪怪’的样子的!”
“不‘奇怪’,小妤,只是,他的记忆出了点问题。唉,他的复健状况不太理想嘛,连伦敦许家的人脉资源都无能为力了……你先生你收着吧,别放出来了,”温思懿像扯面包一样仓促地把话嚼完,“车祸留了点后遗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好!我看悬,他身体稍微好转之后,许谦益就一直把他留在伦敦治疗,你想想啊,全世界最顶尖的技术都治不好你先生啊!!当然,我唯一有脸跟你说这些话的原因是……幸好余阳没有缺胳膊断腿!小妤,再见!”
温思懿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一样说了一长串之后,马上挂断电话,不容舒妤再询问一句。
她无奈,再了解温思懿不过。这两年日子过的安稳,温大小姐有人宠着,儿子又乖,小日子过的比谁都乐颠,那性子反倒还了童,说话语气像极了撒娇的小姑娘。
她回头的时候,见余阳正低眉思索,她问道:“在想什么?”
“‘太太,吃过早饭,等我两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推了推眼镜,伸手掐她的脸,“这句话,一直都在我脑子里,谁说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直都在。我为什么……记的这么深?”
她愣怔。
三人行走在路上。添添背着小黄书包,夹在他们中间。舒妤把手递给胖包子:“拉着妈妈的手。”
一路说笑。枯叶踩在脚底沙沙作响。
小添添突然停下了脚步,嘟着嘴,一脸不满。
“怎么啦,宝宝?”
“哼!!”小家伙撇过脸:“妈咪,我们还是找我的干爸爸做爸爸!”他捂着眼睛偷瞄余阳一眼:“哼!反正爸爸又不喜欢宝宝!”
余阳摊手,局促地看着舒妤:“这……这……”
“别废话,余先生,”她大笑,当然看出了小家伙不满在哪里,“你可不可以拉着宝宝的手,像我这样?”
余阳局促地递过手,又往后缩了缩,想想还是不妥:“小妤,这这……”
“哼!!我就说爸爸不喜欢宝宝!”小家伙很有意见。
三人行,宝宝夹在中间,两人拉着小朋友的胖手,一边一个。
这条榆荫小道很寂静,与雾都伦敦繁华的街头形成鲜明对比,枯叶铺满地面,脚不小心踩上去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朋友吊着他们的手,跳起来,又重重地落下。小脚迈到的地方,枯叶炸开,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孩子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
余阳感受着来自小胖手的力道,“嫌恶”地躲到一边:“小……小小妤,我真的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
好似有一块缺失的记忆,把经年抛在了脑后。
她微怔,然后,淡淡地笑开:“你觉不觉得,你忘掉了一些事情?”
“不觉得,”回答的很干脆,太像余阳的性子,“你们都这样说……我已经警告过大哥了,他敢再给我灌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跟他干一架。”
舒妤很头痛,无奈耸肩:“那么多人都这样说,你还‘不觉得’?”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严肃地指了指太阳穴,“和脑袋。”
舒妤盯着他看。那样认真的表情,那样自信的眼神,余阳好像在那一个瞬间,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是她熟悉的余阳。
“小妤,为什么会这样?你不是在F大念书吗?你考上了很好的本地大学,我和连凯的母校,整个大院都很开心,我们摆桌请客,暑假和你们一起去国外度假,黎老大全包……”他垂下眼睫,瞳仁里有光亮忽闪:“可是,我好像只是出了个差,一切都变了?”
“余先生,逃避现实的行为……很幼稚呀。”舒妤弯腰把小添添抱起来,突然觉得有些累,又不知该怎么说,只得笑笑,把复杂的神情藏在添添身后。
很长的头发遮盖了她半边脸,在夕阳下,她简直像极了河畔垂柳的新娘。
“你记住,谁也别妄想把那段不存在的时光抛给我,我不会承认。”他推了推眼镜,又重复一遍:“我不承认。”
☆、这眉头那么重 这思念那么浓(4)
舒妤两年没有回国,添添的童年几乎都在伦敦度过;那位“奇怪”的先生近来也一直留在英国积极复健;两年前的车祸除了让他脑子不太好使外,身体机能并没有缺损。
她决定回国走走。
添添有许谦益照顾,余阳有温思懿看着;自己回去整理整理东西,再为接下来的生活做些安排。她的计划中,有可能会把添添送回国;毕竟S市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那边的教育资源也很不错;添添回去,生活上不会有太大不适。况且;她这两年避居伦敦;很大原因就是为了陪伴添添成长,她如今的工作、收入,多半倚靠许家扶持,与她一贯强调的“独立性”稍有相悖,回去S市,工作方面可以更独立些,凭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养活添添。还有一点私心的念想是,添添的爷爷几番来邮电,说是想念孩子,她很能体会这种感情,就譬如她自己,离开孩子一会儿,便魂不守舍。毕竟在S市,在湘章,添添还有亲人,她不忍让爷孙骨肉太疏离。
出发时,正赶上温思懿有事,没来送她,火急火燎地给了个电话,千叮万嘱要注意的事项,就像很多年前,她初入社会,温思懿那样细致地照料她的生活。
“思思,我……”她顿了一下,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有回国定居的想法。”
电话那头,很简短的沉默过后,是温思懿的叹息,和迟来的微笑:“小妤,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相信你会为添添做最好的选择……”
有点暗示的意思,温思懿说话向来滴水不漏。
她温温雅雅地笑:“思思,你什么意思呀?”
“没,没别的意思,”温思懿也大笑,“就是在想,你……你是要避开他呗!”
“谁?”她故意笑问。
“你说谁?那个混蛋在伦敦复健,许谦益不让他回去。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蠢的跟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你说他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偏偏不记得我结婚了生孩子了,却硬掰着我小时候翻墙头摔下来磕掉两颗门牙那事儿?”
笑容在她脸上晕开。
行李并不多,她一个人足以应付。挂断电话之后,才发现时间过的太快,她和温思懿的话题,已经可以从“很多年前”说起来了。
突然有些惆怅。
机场扩音声电在不断地催:“舒妤女士,请快登机!”
她挠了挠头,回身时,岁月把她浸成了少妇的摸样。
墨镜里回旋着伦敦最后的景。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一样,千变万化,手指轻轻一转,晃出了光阴的样子。
这一走,带了满路风尘。
她在S市住了三天,一点没闲着,会亲访友,看以前的同事同学,劳累的很,简直可以说是身心俱疲,——身体奔波的劳累,心理……就像把过去的回忆放在洗衣机里搅一搅,再重新晾在阳台上一般。每一次的旧友聚会,都能毁了一天的好心情,——她大概是太老了,太容易被“回忆”打击。
索性的是,回来头天还好,原本以为两年没住的旧屋清洁起来又得搭上一天时间,累的抬不动胳膊也换不来晚上浅浅一觉,江南雨季太多,从前的衣物估计都在潮湿的季节出了霉,收拾起来会更累。这两年旧居是有人打理的,逢着好天气阿姨会来帮忙晒晒衣物,但频率并不多,她这次突然回国,也没有通知任何人,估计家里还没有人收拾。
回家的时候却大出意料。清洁公司已经在扫尾,见到她,很贴心地递上业者的微笑。她惊讶问道:“谁叫你们来的?”
是余先生。
舒妤微愣,很快又笑,真没想到。
许谦益的电话在晚饭后打过来,她接起时,那边早就笑开了:“小妤,你什么时候把他送回来?很不好,我奉命监押他复健,怎么又被跑了……你大哥会找我麻烦,‘他’在吗?让余阳接……”
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余阳?他不是在伦敦?许先生,我这次回来轻装简从,没有带太多行李——尤其还是余先生这样连箱子都塞不下的大件……”
那边笑声很响。
他们好像在度假,有温思懿的声音:“小妤,你记得把他绑回来啊,我们说话不管用!添添在这边生闷气呢……你们这是要补‘蜜月旅行’?哈哈哈哈……”温大小姐笑声太飞扬,舒妤在这头几乎也蹭到了海风的感觉,他们那帮闲人,想必是在海边逍遥。
余阳就像个迷路的孩子。
而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中,好似只有舒妤,才是他唯一能够捡拾回忆的亲人。
她想起两年前的夜晚,也是这样的圆月高悬,她以“许如仪”的身份回到S市,在机场一个人独行,把行李撇到一边,蹲下放声大哭。
回忆之城,暗香盈袖。
只是,她少了很多很多的时间,去从容走过匆匆即逝的少女时光。还没有踏出大学校门,就因为各种原因,仓促订了终生。那本是她不愿意的。
如今,也是在这座城市,她终于可以安静地坐在阳台上,喝一杯咖啡。然后,从容坐看行云流水。
那是她亏欠自己的。
照着行程安排,她去湘章看过二老,带去了添添的很多照片和影像,余老先生很高兴,一个劲地拉着她闲聊,让她陪着下棋。
短短两年时间,老人双鬓更白,好在精神不错。说起余阳时,她怕老先生担心,便告诉他,余阳很快就会回来,谁料老先生叹气,随后很淡然地说道:“他身体还好吧?你们年轻人也不容易,现在这个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