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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噢了声:“今天你们家人多吗?”
“还是老样子。”
“我这里人很多,可惜和我谈得来的都不在,”她用手指轻划着玻璃,假意叹了口气,“我被鄙视了,被人说是这一辈学历最低,不肯上进的典范。”
“你喜欢念书吗?”他反问。
“一般,”她假设了一下自己每天醒来都只有学校,很是窘了一把,“大学生活呢,肯定是怀念的,但要是让我像我几个表姐,读完经济读管理,读完管理再读什么文学,却永远不会学以致用,我一定疯掉。”
“那就好了,”他清淡地说了句,“我老婆又不是文盲,本科足够了。刚才你不是说携程网那个季琦吗,他是你校友,最多也不过在交大读到硕士。当初在美国混,人家也不认他的中国文凭,回了国,每隔三五年就搞出个上市公司,不是挺好的?”
她又噢了声,心花小怒放了一把。
无论再如何成熟自立,许南征的价值观,总能完完整整地影响她……
“其实,要不是因为你,我肯定会继续读下去的,”她从落地窗这一侧,漫无目的地走到另一侧,“谁让我们差了六岁,稍有停步,就会落得更远。”
“我知道,”他说完,静了会儿,忽然说,“明天我去接你?”
“明天?”她默算了下时间,“估计来不及,还有几个舅舅回来,一定要吃晚饭。”
“好,我去香港接你回来。”
她悄然停住步:“你要过来?”
“老婆不回家,我只能亲自去接了。”
他刚说完,就听见旁边闯进来一个声音,许诺很大声地问:“哥,你干嘛呢,这天寒地冻的,你穿件衬衫得瑟什么呢?”
许南征笑了声,说了句快进去,许诺又唧唧歪歪地问是谁,一听是萧余,立刻要和她说话。“笑笑,”许诺终于拿下电话,很是长叹口气,“我就说呢,能让我韩宁师兄败北的是谁?哎,只能说既生韩,何生许~”
萧余被她说得哭笑不得,压低声音说:“听好了,以后你再在你哥面前提你那个伟大师兄,后果一定会很严重。”
许诺显然也发现自己说多了,立刻把电话交还了回去。
“你快进去吧,”萧余怕他被冻坏,很快地说,“其实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你不用特地过来,难得有假多休息几天。”
结果自然是无效驳回。
第二天去接他时,正好廖阿姨也在,索性定了COVA的位子,继续谈公事。廖阿姨是个太有效率的人,许南征又是个行动派,两人竟都在前一晚做了准备,足足谈了两个小时。
萧余在一侧,将脸搭在胳膊上,翻看着资料,到最后是许南征先停了下来:“Cindy,今天先说到这儿,我需要再梳理下。”
廖阿姨这才看了眼时间:“好,我正好约了人,再不走要迟到了。”
到剩了他们两个,萧余才合上文件夹,笑眯眯看他:“头次见你主动停下来,还真不适应。”
“她就算是印钞机,在今天也只是个千瓦灯泡,”他说完,忽然看向她,“生日快乐。”
她愣了下,像是被他轻触到心尖上,本来很是遗憾生日时他不在身侧,可是这样的午后,他就恰好坐在面前,赶上了自己的生日。
“我还以为你忘了,”她笑,“今天都过去十六小时了。生日礼物呢?”
“想要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像极了在马来时,他在吵闹的背景音、冰凉的池水中问自己的语气。她静了会儿,才说:“你不能给点儿惊喜吗?每次都问我。”
他笑着舀了一勺榛子巧克力,喂到她嘴里,“不好吗?”
“挺好的,这样你永远也不会送错,”她忽然畅想了一下,“可你多少也让我享受下,被人追啊追,怎么也追不到的快感吧?你拼命献殷勤,我拼命矜持着拒绝着,其实暗爽的不行……”
许南征慢悠悠地笑着:“就是穷折腾?不好好过日子?”
她低头喝了口水,喃喃道:“摆不平我妈,谁和你过日子。”
虽是这么说,却不自觉飘忽着,轻叩了叩桌子,他又舀了一勺甜品,喂给她吃。
浓郁的味道,牵扯着所有味觉。
大学时寝室夜话,总拿出佳禾的男友顾宇和许南征比。
一个是温柔体贴一个是欲拒还迎,一个是每日送饭到楼下,一个是每日让她深夜开车去找。硬件是天生的无法攀比,可软件简直是天堂地狱的差别。一晃多年,顾宇已不要脸的劈了腿,许南征却意外开了窍。
现在想想,哪儿有那么多比较,哪儿有那么多道理。给自己讲过道理的人不少,可是能讲出道理的人,大多都不幸福,又或许正在幸福着,却怎么能肯定就保质到最后?
说到底都是自己选的,自负盈亏。
“你也该尝尝我曾经的感觉,只是猜,不停猜。每天睁开眼就是想,到底该不该放弃呢?”她的语调压了下来,恍惚想起了当初“也是在非典那年,我忽然想明白了,如果我被感染了,当时我的男朋友只是个各方面都好的路人甲,我却依旧想要看到你,岂不更悲哀,还牵连了别人?”
许南征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估计在你朋友的剧本里,我肯定不是个合格的男主角。笑笑,人都会犯错,就这一次,再有下次你就让我后悔一辈子。”
'正文 第二十九章失之交臂(2)'
春节的假期,总是最安逸的。
回到公司,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工作状态,事情却堆了不少。
萧余翻着手里的东西,问小钟:“给T移动的东西,都寄了吗?”小钟想了想:“都出去了,但要他们韩副部长亲自签收的,还没送出去。”
“为什么?”她抬起头。
“我们送了几次,本人都不在,”小钟老实交待,“位高权重的,又要不到手机。”
萧余想了想,让小钟出了办公室,拿起手机翻出他的电话,犹豫了会儿,才拨了出去。
“萧余?”电话里的声音,听得出意外的情绪。
她嗯了声:“还在休假?”
“今天是要上班的,有些私事请了假,”他说的言简言赅,“找我有事?许南征的事,还是马场的事?”虽然话音很温和,她还是被问得不自在。
明明是公事,可到他嘴里就变成了‘许南征的事’……她暗叹口气,早知道把手机号码给小钟,让她去处理了。可现在已经拨了电话,只能硬着头皮做到底,她笑了声,有意拉远了距离:“是公事,不是私事。我这里有文件要给你本人,明天你在公司吗?我让人送过去。”
“明天要出差,大概要半个月,”他略停顿了下,接着说,“这样,晚上你约个地方,我去找你拿。”
人家既然这么客气,自己也肯定要识相些。
最后她直接把韩宁家地址要来,约了个时间,决定晚上亲自送过去。
很快地址就发了过来,她看了眼,离公司不远。
今晚刚好廖阿姨来,接了飞机后可以顺路送过去。她计划的很好,可是没想到航班延误了几个小时,到真正接到人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许南征在公司,我先把您送过去,”萧余边开车边说,“刚才订了宵夜的位子,我一会儿会先送个东西给客户,再来陪你们吃饭。”
廖阿姨侧头看她,笑问:“笑笑,十点多了,许总给你加班费吗?”
她叹了口气:“所以说,不能给自己人打工,什么都没有。”
结果到了公司楼下,她打许南征的电话,没接,估计他是在开电话会议。她回头看了眼廖阿姨的行李箱,这么拿着也不方便,索性带她上了楼。电梯打开时,前台只剩了值班的秘书,玻璃墙后的灯光已经灭掉了。
“萧经理。”秘书看她大半夜回来,倒是被吓了一跳。
萧余点头,让秘书带廖阿姨去了会议室,自己则拖着大箱子一路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刚想敲门就听见许南征的声音在说话,怕敲门声打断电话会议,她索性拧下扶手,推开了门。
声音立刻停下来。
整层楼面都没了人,安静而空旷,她甚至能听到门开的一瞬的声响。
房间里的画面有些让她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就静止在了门前。许南征猛地从书桌后站起来,大步走向她:“笑笑。”她看着他的动作,竟像是很慢的镜头,叠加在眼前,直到被他拉住手腕,才像是找到了魂儿,轻出了一口气:“廖阿姨在会议室。”
没想到自己还这么冷静,冷静的一塌糊涂。
“笑笑姐。”那个宽衣解带的女孩叫着她,亦是惊恐。
许南征的声音在耳边飘过,像是在让屋里人出去。她努力想要聚焦看他,可眼前早模糊着,只觉得那双眼中竟也有着仓皇失措,兵荒马乱的如同自己一样。
“你给我个面子,”她闭了下眼睛,“会议室里是我妈妈的朋友,你不要大声说话吵到她,也不要让她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她边说着边伸出手,止住许南征的话,“还有,松开我的手,不要和我说话,你只要说再一句话,我肯定崩溃。”
她忽然手足冰凉,只想摆脱他的手。
如果臆想的画面,忽然变成了事实,人在一瞬间会是什么反应?以前玩笑时她曾和闺蜜说过,要是自己肯定会不顾一切,狠狠打死这个男人。可是面对他的眼睛,她竟然只想离开,还要偏执地,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许南征当真不敢说一句话,直到她扯开自己的手,才又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你去哪儿?”萧余笑了笑:“给你留空间,处理好你的问题。”
“我没有问题,”许南征的声音竟有些发颤,“她和我没关系。”
她噢了声,又一次想扯开他的手,可攥的那样紧,几乎每错开一下都是撕扯皮肉的疼。到最后她终于带了哭腔:“你再不放开我,我就撞碎你的玻璃墙。”
多傻啊,这种钢化玻璃,就是撞得头破血流也撞不碎的。
她只是多一秒也不想呆。
“你听我说,”她继续让自己说话,压制着胸口的蔓延开的痛,“许南征,你知道我的性格。你现在不松手我就撞玻璃,你要是跟我下楼,我就撞车,你要是不想逼我就松开手,”她说的如此认真,“我相信你,我听你解释,但先要吃完饭,回到家我就听你解释。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喜欢做王子,喜欢拯救灰姑娘,逢场作戏,我懂的,你先放手。你看,廖阿姨还等着呢,我们有什么误会,也不能耽误别人吃饭,对吧?”
逻辑如此不通,这绝对是她做公关经理以来,说的最失败的话。
滔滔不绝,不敢停下,说的自己都快信了。看,自己终于不再感情用事了,还懂得去说服他放开自己,免得自己大吵大闹惹了笑话。
可就在他松开手的一瞬,她像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拼了命的跑出门。在电梯合上的一霎那,用手按下了每一个楼层。
这是刚才上来时的电梯,幸好这么晚,它还停在这里。可以立刻逃离,避开所有的尴尬。
电梯不停在各个楼层停下来,她怕他追上来,从电梯钻出来,走进了陌生的楼层,好多办公间,都已经锁上了门。她走到走廊深处,靠在玻璃门上,呆站了很久,眼泪才后知后觉地滚下来。
手机不停响着,一遍又一遍,好在这个楼层没有其它人。
她按了一遍又一遍,手都开始发抖了,许南征还是打个不停。到最后她终于接起来,听见电话那头的他不停喘着气,声音却软的不像话,温柔的不像话:“笑笑,我求你,别到处乱跑,你听我好好说几句话行不行?”
“我快到家了,”她不停往下流泪,头脑却清醒的吓人,“我在家等你。”
“好,”他立刻回答,“哪儿也别去,我立刻回去。”
“好。”她对着玻璃,看见自己的影子在点头。
“笑笑?”他的声音很不确定,甚至能读出深切的恐惧。
“我不会做傻事,我等你回来。”
直到电话挂断,她才站起来,站在电梯前出神,觉得他差不多离开的时候,独自坐着电梯下了楼。车没有停在大厦里,而是停在了附近饭店的门口,这个时间正是宵夜时候,热热闹闹的停车场,欢声笑语的。
她刚上了车,手机竟又响了,屏幕被脸上的泪水弄脏了,却还看得出是韩宁的名字。她接起来,韩宁的声音还带着笑:“我在家等了你三个小时,人呢?”
“我这就过来,”声音不是自己的,她很快又补了一句,“等我十分钟。”
韩宁的声音忽然有些犹豫,静了下才说:“不要开快车,我在楼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