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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舒雪娴单独见过,她的确是完美的,还是个伟大的母亲。我也和他见过面,他说他这辈子真心对不起两个女人,但在接下来的日子,他只想安安静静地陪伴他的妻子,却只好对另一个说抱歉。”米梦妮说出这句话时很坦率,也很平静,“我原谅了他。”
“但他也太自私了,别忘了那家伙是在那件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后和你分手的。”
“那是我主动提出分手的。直到现在,这件事他还是蒙在鼓里的。”
牛排和红酒上来了,服务员为我们倒上红酒,我举起玻璃杯,看到里面晃动着倒映在杯子中的许多影子:“我有个预感,以你的条件,你会找到更好的,你有什么要求吗?我看看身边的朋友有没有适合你的,顺便给你张罗一下。”
“其实,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的,可是一定不能是医生,工作忙,在一起太累。”米梦妮举起杯子看着我,一副半开玩笑的表情,杯中的红酒把她的脸庞映得绯红。
我的目光越过米梦妮的身子,看到她身后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个老外和中国女孩,女孩别扭地用着刀叉,断断续续地说着几句蹩脚的英语,老外和中国女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似乎都很假。我手头一颤,杯子中的红酒溅到我的白衬衫上,被吸收了,忽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留下那一点点的淡红,似乎它从未存在过。窗外是一月份的街景,人群不多,天色灰暗,道旁婆娑的树隐约已经几近光秃,一朝落完的繁华,也仿佛从未存在过。
“周末快乐!”米梦妮举杯。
“周末快乐!”我们碰了一下杯子。
临床感悟
“万病之王”和“生命之始”。
我 虽然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有记载(1),但是癌症成为“世纪瘟疫”却始自现代社会。作为现代文明的一分子,惧怕癌症显得理所当然——其实这恰恰验证了现代医学带来人类社会带来的福祉:它消灭了许多可怕的传染病。在两个世纪之前,癌症还远不如梅毒和肺结核可怕。在古代社会,人们长期受到霍乱、天花和鼠疫的威胁,还来不及得癌症就死掉了——可以说,在那个年代,活到60多岁得个肺癌死去绝对可以作为古代人的奋斗目标。
米梦妮 美国MD Anderson肿瘤中心有一个霸气十足的标语:Making Cancer History!(让癌症成为历史!)终将有一天,经过多少代医学家的努力,人类会把这个标语踩在脚下,振臂高呼。但可以预想得到,到那时,会有另一种疾病,超越了癌症,成为新的“世纪瘟疫”。道理很简单,死亡是大自然的法则,是大自然“新陈代谢”的必然过程。
苏巧巧 孵育生命的过程是美妙的。光是想想两个细胞相遇,结合,经过十月怀胎,到长成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就不禁让人感慨造物主的神奇之手。临床上我们会遇到各种各样被认为不适合妊娠的疾病,比如系统性红斑狼疮和尿毒症,但如果想病人之所想,在合适的时机,这类病人还是有机会享受当母亲的滋味的。作为一名女性,作为一名医生,我原意捍卫每个适龄妇女妊娠的权利。
沈一帆 疾病状态下的妊娠,医生需要密切随访,病人需要良好依从。就拿系统性红斑狼疮和尿毒症来说,如果疾病控制不佳时怀孕,不仅母体的疾病会迅速恶化,婴儿也会因为营养状态和毒素环境的影响而发育不良或死亡。健康妇女的妊娠过程中,也可能发生或轻或重的疾病,比如妊振高血压综合症、妊娠期糖尿病、妊娠期脂肪肝、围生期心肌病等。因此,规范的孕期检查是必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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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Cancer; 2011;117(5): 10971102。
春天的脚步
我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心里有激流奔涌,它们向上流动着、汇聚着,愈发壮大,然而突然受阻于喉管里的狭小声腔,再也无法通过,咽住了。
于我而言,心情是难以深记的。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面对现实的人。可是,又是一个逃避过去的人。翻开大学时的日记本,看到的都是撕去的痕迹。这大概就是我对过去怀念的方式吧。摸一下那些笔尖留下的凹痕,又能给现在的心情增加几分涟漪呢?或许,当总住院医生以来,从某年某月某个不眠的抢救之夜,心情早已波澜不惊了吧。
我曾与一位智者交谈,言及当医生的境界时,智者引用一句诗词来形容良医的心境,便是:“心若深秋止水,意如天壤孤鸿”。细品之下,那是种“大漠孤烟直”的壮美,《再别康桥》时的惆怅,再加上几分“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气度。然而,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够达此绝境,今生今世,我又能看穿多少?
一年的总值班生活在悄无声息中进入尾声。太多的人和事在心中沉淀和酝酿,原以为自己会长出一张成熟而略带沧桑的脸,然而不是,只是在值班后的清晨,我在镜中看到自己的眼神,即便是疲惫的,也没有迷惘,瞳孔里折射出来的只是笃定和执着。
二零一三年一月,北京的空气中总是蒙着一层薄纱,电视和收音机里是争论不休的PM 2。5,微博和微信里是满屏“雾都北京”的照片,淘宝和京东上口罩的销量呈指数增长……临近二月,一场大雪掀开天空的一角浅蓝,大地上铺了一层雪白地毯,掩盖了地面上的污秽,但几天过后,在它融化之际,地面又如浆糊般的泥泞不堪。上班路上,我穿着靴子小心翼翼地迈步,不经意间瞥见墙角探出来的一抹新绿。
哦,原来,春天的脚步在悄悄地靠近。
电视里很快就是春运的消息,收音机里播放着《常回家看看》,微博和微信上开始刷屏各种除夕晚会的小道八卦,淘宝和京东卖起了各色年货……在这个年代,把一件事情坚持做下去的人很少,每个人总是关心着所有事情,又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
能把医生坚持做下去的人也少了,二零一二的下半年,北京熙和医院辞职了近十名医生,他们都很优秀。也许,将来的医学史,会留下一笔这个时代医生的伤心。
还是余秋雨的话最为贴切:有些事,明知是错的,也要去坚持,因为不甘心;有些事,明知是爱的,也要去放弃,因为没结局;有时候,明知没有路,却还在前行,因为习惯了。
留下来的人坚持着,爱着,前行着,习惯着。我们四个内科总住院医生大抵也是如此。
就这么到了春节前夕。
我们四人中午在一起聚餐,席间,我悄悄打量着大家,大家和一年前的样子没有太大区别,只是眼神里有了更多的自信和淡然,苏巧巧的眼中还多了不少柔情和慈爱——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看得出微微隆起的腹部曲线,不过在白大衣里还是掩藏得很好。
“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像国庆节那样,春节期间每人连值两天班,拼凑出一点休息时间呢?”沈一帆提议。
“不同意。叫老娘连值48小时,肚子里的宝宝会不答应。”苏巧巧冲沈一帆吐了吐舌头。
“你看看,别老娘老娘地叫,对胎教不好。”沈一帆回之以鬼脸。
我和米梦妮还是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
“还有你,这回不许给呼吸机取名叫三十、初一、初二之类的,从精神上陷我们于不义。”苏巧巧转向我,伸着手指比划着。
“不会了,我提前去过呼吸治疗中心了,这回剩了十几台呼吸机,只要你想用,应该可以从大年三十不间断供到初六。”我故意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等着看苏巧巧着急的样子。
“Inner Peace,Inner Peace!”苏巧巧学着《功夫熊猫》(1)中的熊猫阿宝的样子,深吸两口气,“希望过节期间病房平稳,辛苦了一年的呼吸机们也好好休息。”
苏巧巧最近的确变得容易疲劳了,前一个夜班,她夜间抢救病人,第二天完全打不起精神,又不敢喝咖啡,勉强熬到交完班后在办公室拼几把椅子,盖上两件外套,倒头便睡,午饭时我们回到办公室,发现她还是那个睡姿,睡得很沉,我们不忍心唤醒她,又悄悄地走了出去,后来,苏巧巧抱怨我们不叫她一起吃饭,她是在下午四点左右被饿醒的。
苏巧巧的值班排在我后面,正好赶上大年三十,我想了想,和她换了个班,让她带着肚子里的小生命和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苏巧巧不好意思地笑着,习惯性地摸了摸肚子,低下头轻声地说了句代表她的宝宝感谢我。
于是大年三十早晨,我起了个早,赶往医院,大清早出门的人和车都很少,走向地铁的路上祥和宁静,映在眼中的都是红红火火的颜色,地铁车厢里也格外应景,连扶手都换成了灯笼红的颜色,照出地铁车厢里的几分冷清。出了地铁站,到了玉府井,我发现北京城仿佛一夜之间换上古装,皇城根脚下的街道肃穆、整齐,少了现代的喧嚣,多少有了几分古都的样子。
医院依旧是老样子,它不会因为节假日的到来而有任何改变,哪怕是春节。沿途街道的机关单位都大大方方地贴上“欢度春节”的字样,而“欢度”二字,对医院而言是迥异的存在,无论对医生而言,还是对住院病人而言。
如果非要说春节的医院有什么变化,那么无非就是住院病人的病情比平日里更重——因为大凡病情还过得去的都迫不及待地回老家过年了。
七点三十分,我走进了内科办公室,苏巧巧还睡得正香,我犹豫了一下,没有叫醒她,出门走到街边的肯德基给她买了份早餐,折回内科办公室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睡着。
我放下早餐,拿上值班手机,正犹豫着是不是就这么悄悄出门时,值班手机响了,苏巧巧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往枕头边上摸了摸,然后注意到我手里握着的值班手机,冲我腼腆一笑,她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长发,又拉了一下微微卷起的衣角。
手机是急诊打来的,他们那儿昨夜来了个肺动脉高压的病人,值班医生一接班就询问呼吸科今天有没有空床,苏巧巧告诉我没有,我如是转告。
“要是呼吸科那个皮肌炎合并肺部感染的病人能转入ICU,就能空出一张床来收病人了。”挂了电话,苏巧巧一边用头绳系着头发,一边对我说,“昨天病房整体情况还不错,除了这个病人夜间病情加重以外。唉——话说我最近值起班来还真是觉得有些累了呢。”
“插管上机了吗?你忙碌了很久吗?”
“还没到那个程度,不过已经用上了BiPAP无创通气。大半夜起来这么一次,愣是过了好久也睡不着了。”苏巧巧低着头,双手在脑后扎着头发,突然换了个温柔的声音说,“宝宝,妈妈又让你受累啦,今天下班回家妈妈会好好补个觉的。”
我笑了。和苏巧巧继续完成交接后,我出了门,苏巧巧则开始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我买来的早餐。
皮肌炎合并肺部感染的预后极差,听罢交班,我第一站前往的就是呼吸科,苏巧巧昨晚的处理很是到位,那位病人的病情已看不出一时半会加重的端倪。离开呼吸科后,我又去其他几个科挨个巡视一番苏巧巧交待我重点关注的病人,也都是一片祥和的景象。我打心底感谢苏巧巧——看来这个大年三十的班我会过得不错。
但我此时的心情又是矛盾的——病房的安宁也就意味着在这个充满喜庆味道的日子,我即将孤零零地在冷清的内科办公室里度过。我是一个生性喜静的人,春节对我而言也并非有着多大的意义,然而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我的内心深处多少渴望着一份热闹,哪怕只是形式上的。于是,转到最后几个病房的时候,我有意放慢了脚步,和值班的住院医生们聊会天、谈谈八卦,又拉了几个实习医生做了一番教学,我甚至有些希望值班医生多呼我几次,这样我好在虚假的热闹气氛中多呆上一会儿。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中午过后,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内科办公室,在转动大门钥匙的瞬间,我感觉冬天里的门把手格外冰冷。
办公室里的每个角落都还是熟悉的场景,唯一变化的是电脑桌面换成了一张年味浓郁的图片——应该是苏巧巧临走前的杰作——而此刻正好映衬出我内心深处的孤寂。我不想看书,不想上网,甚至连午饭都不想吃了,我索性翻上办公桌,合上眼睛去睡会儿觉,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就这么熬到了下午近六点。
值班手机响起时,我的心里居然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看都不看来电号码就接了起来。
“内科总值班,哪里?”
“大哥,抢救室的号码都不认识了呀?”对方是石静的声音。
“啊?你们有病人要会诊吗?我马上去。”
“怎么这么积极呀?现在暂时没有要请你的会诊。我打电话是问你,今晚想不想加入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呀?”
“都有谁呀?”
“我,抢救室的几个护士,还有今天一起值班的亚历山大大叔。我们叫了好多外卖,待会儿轮流聚餐吃饭。”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