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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gzaihua501】整理
仓央嘉措诗传
作者:仓央嘉措
引子
1706年5月,夜,如是的静。
青海湖犹如一块巨大的墨玉宝石,在月光的映照下泛出青凛的光,湖水在微微地泛动,仿佛情人的呼吸,若有若无,勾人心魄。
几只鸟儿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湖面,仿佛一道黑色的剪影,霎时消失在黑暗里。
仓央嘉措坐在湖边,一动不动,这样也不知道几个时辰了。甚至有愚笨的鸟儿把他当成了固定的雕像,试图怯生生地落在他的膝盖上。但不知为什么,鸟儿刚飞到他身边又打着旋悄悄离开了。
“大师!您该决定自己的出路了!”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了。
仓央嘉措依然一动不动,他凝视着湖面,那仿佛是一块巨大的屏幕,所有的记忆画面在上面一一上演。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疼爱他的父母,他成为活佛之后的荣耀与凄凉,他的百万信众,因为不舍他的离去,每一张脸都泪流满面。最难忘的,当然还是他心爱的姑娘,她的笑靥如花,她离别时哭泣的眼,都成了他最清晰而又最心痛的记忆。
“当一个人死去的时候,留有记忆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他在喃喃自语,“因为,这代表你不想遗忘,不愿遗忘,而这不愿,亦会成为你转世的因缘。”
“大师,您想最后说什么么?”身后的声音有点不安。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死的时候居然如此宁静,如此从容。
仓央嘉措抬起头,黑夜里,一只白鹤冲霄而上,它的长鸣使得湖水也为之震动。
他回头微笑:“这也是你我的因缘,你就记好这首诗吧。”
洁白的仙鹤
请把双翅借我一飞
不会远走高飞
只到理塘一转就回
吟罢,他撩起袍襟,从容地走向了湖水深处……
史书记载,1706年,仓央嘉措在被押解北京途中,卒于青海湖畔。
【少年】
一 或曾相逢
昨夜做了一场梦,
梦见我的好骏马,
天亮了,马蹄声还留在耳边。
昨夜做了一场梦,
梦见了我的好情人,
天亮了,情话声还留在耳边。
——西藏民歌
读过很多关于仓央嘉措的故事,但所有的结局几乎都是到此戛然而止。仓央嘉措,历代达赖喇嘛中最桀骜不驯,却也被最深刻地怀念的一位活佛。1706年,他被迫离开拉萨,从此身世不详。但他的子民却没有忘记他,整个藏地,几百年来都传唱着由他诗歌改编的歌谣,他的灵塔不在布达拉宫,信众们却为他奉上了几百尊的长寿佛,不管他身在何处,只求他如意,平安。
青海湖一别,别了六世达赖喇嘛与藏地信众们最后的牵连,却未必隔开了他与人世间的缘分,他在哪里?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1706年之后,我的活佛,你走到了哪里?
那一年,当我来到拉萨,正是冬天。
深夜的布达拉宫,像一个身形伟岸的巨人,守候在拉萨城最高的山顶。墨蓝的天空,依稀点缀着微微的星光。
我长久地凝视着布达拉宫,那座穿越了几百年历史的巨大宫殿。布达拉,梵语意为普陀,即观音菩萨居住的地方。几百年来,曾有多少历史、传奇在这里上演,又悄无声息地落幕。
下雪了,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却也如这夜空般沉默静寂。我看着布达拉宫的边门,它就掩藏在白色宫墙的一角,斑驳的木门,死寂般沉静。但是,我知道,它隐藏了多少的秘密。300多年前很多个夜晚,那位怀揣着如火般情意的爱人,一次又一次地从这个边门走出来,去寻找他的情人。
这纷扬的雪花让我的心穿越到了300多年前。
哦,是他,真的是他。那个正小心打开边门,轻手轻脚走出来的年轻人,他穿着藏红色的袍子,推开门的那一刹,他似乎被漫天的雪花惊住了。但是,这丝毫没有停住他的脚步,他把袈裟披在头顶,围住脸庞,匆匆地离去。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喇嘛。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因为,红袍内纯黄色的衣角泄露了他的秘密。
他走得如此匆忙,连飞扬的衣袂轻轻地拂到了我的脸上也毫不在意。哦,我差点忘记了,对于他来说,不管我存在与否,都只是一个影子,他的心里,只有他的爱人。
可是,我知道你,我在心里深深地仰慕着你,即使在几百年之后。仓央嘉措,仓央嘉措!我的口中说不出话,但我的心却在一遍一遍地狂喊:仓央嘉措!
他停住了脚步,我心中的活佛啊,他一定听到了我的呼唤。即使这呼唤来自于几百年后,他回头,尽管只有依稀的星光,我依然能看清他的脸庞,我看到他微笑的双眼:请不要叫我仓央嘉措。走出了布达拉宫,我就是宕桑汪波。
我也微笑。是的,是的,我记得你的诗歌,你早就告诉过每一个世人。
夜里去会情人,
破晓时大雪纷纷;
保密还有何用?
雪地上留下了脚印。
人家说我的闲话,
我自认为说的不错;
我那轻盈的脚步,
到女店主家去过。
住在布达拉宫,
是日僧仓央嘉措;
住在宫下面时,
是浪子宕桑汪波。
休道日僧仓央嘉措,
约会情人去啦!
他所寻求的,
不过是普通人的生活。
我站在原处,微笑着看他的身影越来越远。这是他苦难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我怎忍心打扰片刻。我回头望向那小小的边门,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何时,有一只老朽不堪的黄狗也趴在那里,它也望着仓央嘉措远去的方向。
我的心几乎跳出来,如果它在此时大叫,将会引来多少怀疑的目光。但是,我显然是多虑了。黄狗的沉默更甚于我,当仓央嘉措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的时候,它安静地低下头,重新进入梦乡。
几百年前,它就曾被郑重地嘱托:
胡须满腮的老狗,
比人还要乖;
别说我夜里出去,
天明才回来。
夜色复归于寂静,纷纷扬扬的雪花似乎见证了刚才那难忘的一刻,似乎又掩藏了所有的一切。我把手伸向夜空,雪花温柔地落在我的掌心,又瞬间沦入毁灭。
二 追寻之缘起
我一生向你问过一次路,
你一生对我挥过一次手,
远远地我为你唱一首歌,
静静的你露出天边的笑容。
——西藏民歌
我久久地站在飘舞的雪花中,却舍不得离去。我不知道,刚才那一情形是真切的,还是幻象?如果是真切的,我为何倏忽间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如果是幻象,为何又如此真实地映入我的眼帘,我的脑海?
夜太深了,我几乎整个人都要冻僵,踩在厚厚的雪地上,我艰难地向一个叫做“玛吉阿米”的酒馆走去。它就位于大昭寺的一侧,是幢小小的二层楼小楼。在周遭的房屋中,只有它大胆地把围墙涂成了黄色。这意义只有一个,在这里,曾经有一个女人是活佛的最爱。
我踩着狭窄的楼梯费力地攀上二楼,心想在300多年前,仓央嘉措是否有过和我同样的抱怨。哦,他一定不会的。因为,他和爱人会面的时间如此珍贵,来的时候是甜蜜,走的时候是期待,哪还有什么时间去抱怨楼梯的狭窄呢?
大约是下雪的缘故,酒吧的人很少。不过,甜茶很可口,那个藏族的服务生很帅。
我一本正经地发问:“我以为,玛吉阿米的服务生应该都是女人。”
藏族男孩在微笑:“不一定,因为现在再也不会有仓央嘉措了。”
我沉默:“我很想知道,他真的死在了青海湖畔么?”
藏族男孩也沉默,过了良久:“其实,我们也很想知道。”他看着我,“你也喜欢他?”
我点头,不是没有羞赧的。
“为什么?”
我茫然地想,为什么?大约很多爱仓央嘉措的人都没有深层次去想过这个问题,就仿佛你爱上一个人,没有原因。如果一定要问,我会告诉自己,只有他,触动了我灵魂最深处的疼痛。
我疼惜他,更尊敬他。
藏族帅哥微笑着看我,似乎已经懂得了我没有说出的话语:“如果你那么爱他,为什么不沿着他曾经走过的足迹,追寻他,了解他,找到一个别人从不曾认识的仓央嘉措。”
“从不认识的?”我愕然。
“是啊是啊!”他热切地回答,“去门隅,去错宗那,去一切他去过的地方,然后回来告诉我,你是否真正找到了心中所爱着的那个尊者。”
我听得呆住了,一时两人竟默默无语。
窗外,雪花正静静地飘过。
三 触摸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这一世转山不为轮回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仓央嘉措情歌
这是我看到的第一首署名仓央嘉措的诗歌。和很多人一样,当我看到它的时候,就已经沦陷了。然而,随着我越来越多地了解到仓央嘉措的诗歌,我发觉,关于这首歌的作者是谁,还有过一番激烈的争论,有些人坚持认为,这就是活佛的诗句。有些人则说,这是一首现代人的歌词。
唉,多么让人扫兴的争论啊,因为,我相信,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情愿相信,这就是活佛的亲笔之作。因为,这是我们爱上他的最初证明。
春天的时候,我走了很远的路程,来到了西藏山南那个叫做察隅的地方,这里距离仓央嘉措的故乡门隅已经非常近了。门隅,位于雅鲁藏布江的下游,海拔才两千多米,一大片的平整之地。这在西藏是非常好的农区,雨量充沛,土地肥沃。当然,要进入这些地方,路途艰险。但是,那一片土地现在是中国与印度的争锋之地,所以,暂时无法进入。
察隅县属喜马拉雅山与横断山过渡地带的藏东南高山峡谷区。梅里雪山位于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德钦县和西藏的察隅县交界处。地势险峻,山峦重叠,峡谷深邃。透蓝的天,明净的水,巍峨的雪山,这里正如天堂般美妙。
但是,进入天堂通常都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你要走过一条异常泥泞的道路。
当我颠簸在路上,一面欣赏着如画般的美景,一面忍受着道路的崎岖,不禁在感慨:几百年前,到底是哪一个神秘的声音,指引着来自布达拉宫的使者,不远千里也要找到他们的转世灵童?
我真的站在了这片土地上,呼吸着这一辈子都没感受过的清新空气。这里,没有高原缺氧的稀薄,空气里满含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阳光暖暖地照着我,我看到一个穿着破旧藏袍,头发蓬乱的孩子飞快地从我身边跑过,口中还在含糊不清地唱着一首藏族歌曲。
我想喊住他,却不知所措。
他看到了我期待的眼神,停住了小马驹一样飞快的脚步,慢慢地向我走过来。
我看到了他的小小脸庞,面颊处有黑红色的阳光印记。他的眼睛又大又亮,仿佛这透蓝的天空和澄碧的湖水。
我忽然不感觉陌生了,他的眼睛是那样温暖可爱。让我一见如故:“可以让我知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么?”
孩子看着我,似乎还不太懂我的语言。过了一会,他忽然用含糊不清的汉语重新唱了一遍:
深谷里堆积的白雪,
是巍峨的高山的装扮,
莫融化啊,请你再留三年。
深谷里美丽的鲜花,
是秀美的深谷的装扮,
莫凋谢啊,请你再盛开三年。
家乡俊美的少年,
是阿妈心中的温暖,
莫离开啊,希望长聚不散!
孩子的歌唱完了,我看着他,默不作声。他晶亮的大眼睛里有一丝疑惑,显然,他不懂得,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忽然充满了泪水。
我无法告诉他,即使在这童稚的歌声里,我也听到了那温柔的凄凉。
时光穿越到300多年前,仓央嘉措就出生在这里,那个时候,他的俗名叫阿旺嘉措。
00父亲扎西丹增是一位出色的红教教徒,母亲是一位普通的民间女子。后来的《仓央嘉措秘传》里这样赞颂他的父母,种姓纯正,贤能,聪慧,正直……明察因果之目光如天空般广阔……当然,这样的赞美之词有些夸张,然而,阿旺嘉措的父母的确都是非常善良而智慧的人。他们是一对很奇特而又恩爱的夫妻,说他们奇特,是因为当他们结合的时候,双方的年龄相差了20多岁。不,这一段婚姻里没有任何金钱的利益。扎西丹增除了有高洁的品行外,一贫如洗。他的妻子正是出于对他的仰慕,才毅然决定嫁给他,出嫁时,她只有18岁。
藏族人这样形容贫穷:除了两只碗,什么都没有。当时,阿旺嘉措的父母就是在这样窘迫的环境下结婚的。没有朋友的帮忙,没有亲属的援助,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
几年的艰苦生活,他们攒下了更多只碗,铜锅,毯毡,甚至盖起了自己的房子。1683年,阿旺嘉措出生了。据说,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天气,产妇在屋内痛苦地挣扎,屋外雷声大作,雨点稠密地打在房顶下,窗户上。震聋发愦的雷雨声让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