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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头很喜欢这只猫。此猫属于中国独有的狸花猫品种,狸花猫是经过千百年自然形成的本土猫。就是评剧“狸猫换太子”中的那种猫。
“花虎狸”活动范围很广,户外的活动时间很长,每天都是最早离家,最晚归家。这是一个报恩的无锡人,从家乡太湖边带来送给孙大夫的。年初的时候,他到沈阳出差患急症又丢了钱,被热心的老孙头免费治好了。事后,他知道老孙头喜欢猫,特意从老远的地方来沈,以送小猫崽来答谢救命之恩。除了可爱的小猫崽,这个无锡人又送了一双代表吉祥如意的猫头鞋。原来,在江南水乡,特别是在苏南太湖地区,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都要穿猫头鞋,并且要一连穿7双才行。据说这是由古代敬猫为腊祭八仙之一,逐渐演变而来的风俗。
5只猫,虽然不都是同一个血统。但是,长期的生活使它们如同一个家族一样。老俩口和猫家族组成了一个人与猫和谐温馨之家。
第三章 家住商埠北市场
老孙头的家,住的是具有典型东北传统建筑特点的3间青砖小瓦硬山式民房。西面的一间做诊室和药房,东面的一间做起居室,中央的一间有锅台烧水做饭。锅台边还砌有给猫取暖用的“猫儿洞”。房子的建筑面积虽然不算太大,但是独门独院,自成体系。院里还有一棵粗大的老杨树,人在树下可以乘凉喝茶,猫在树下可以遮阳玩耍。房子的位置在北市场的东北边,离火车北站不太远,是个行医看病与居住的好地点。
北市场可是沈阳一块有名的商家宝地。上世纪20年代以前,一大片荒地里除了几座庙,只有十间供修庙师傅们住的房子,因此这地方叫“十间房”。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拥兵37万的奉系军阀张作霖获胜。奉军一举占领了北京,盘踞奉、吉、黑、热、直、豫、鲁、苏、皖九省和上海市,进入了鼎盛时期。后来,大帅张作霖为了开通地面、繁荣城市,发展民族经济,与日俄等外国商团竞争,下令在“十间房”附近,开发建设了北市场。当时,大半个中国的客商都云集在北市场。可与上海城隍庙、北京天桥、南京夫子庙和天津劝业场相媲美。因为在二三十年代,沈阳是奉系军阀的统治中心。奉系地盘达到长江下游地区,成为全国最大的军阀。当时的奉天,更是全国关注的热点城市,日本、美国、英国、法国、德国和俄罗斯等国都在沈阳设了领事馆。
解放以后,隶属和平区的北市场仍然很热闹。有听京戏的大戏院,有看评剧的青年剧场,有听相声的曲艺厅,还有北市剧场、民族电影院、群众电影院和人民电影院等许多文化娱乐场所。有商品繁多的北市百货大楼和老字号的登瀛泉浴池。有地方名吃的老边饺子馆、三合盛包子、新味斋烤鸭和三盛轩坛肉等风味饭店和众多的茶社。有照相馆和书店,有曲曲弯弯的街巷市场,有锔盆锔碗锔大缸的、有摆地撂摊耍把式的、掌鞋缝包的、有磨剪子磨刀的、有理发刮胡子的、有卖花卖画的,有烙煎饼的、有吹糖人的、有切糕的、有炸油条的、有糖葫芦的、有弹棉花的、有焊洋铁壶的、有耍猴变戏法的、有拉洋片的、有拔牙的和卖膏药的等等。还有卖猫、卖狗、卖耗子药的,真是五行八作,干什么的都有。犹如,一幅北方的“清明上河图”。
现在的北市场,又添了许多“革命化”的色彩。所处的和平区已经改名为红旗区,大戏院改名为井冈山剧场,民族电影院改名为前进电影院,昔日的皇寺广场也改名为反帝广场。往日里多如牛毛的小商小贩,好象在一夜之间就蒸发了。一块繁华的商业重地变成了一片政治海洋。
文化大革命在省城逐渐深入。政府机关无法办公了,大中小学校以及幼儿园全部都停课闹革命了,许多工厂停产整顿搞大批判了,大多数的国营的、集体的、私人的商家也都关门歇业了。满街上走的大人小孩都是一脸严肃的政治面孔。街面上到处都用劣质的油漆涂上了红色的革命标语,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响彻着革命歌曲。不知疲倦的红卫兵造反派也开始了一轮又一轮抄家行动。
老孙头的小门诊所和中药铺,不可能明目张胆的营业了,看病的和治病的只能偷偷摸摸的进行。好像是革命的人们不会患病,患病的人们不配革命。这些天来,多年行医的他心神不宁。亲眼看到许多街坊四邻的家,闯进去了强盗般的红卫兵造反派。有那么多的稀世古玩被砸烂,明清**时的瓷器被摔碎,名人字画和线装书被烧掉。过去价值连城的珍宝,在政治赌徒面前变的一钱不值。许多奇花异草被拔出来晒太阳,养在笼子里观赏鸟雀被掐死,金鱼和热带鱼被倒到了下水井里,看家护院的狗被活活打死吃肉。
红卫兵造反派成了一手遮天的社会主宰,他们要“彻底改变整个社会的”精神面貌,公开藐视和践踏宪法,疯狂的行动不断的升级,甚至发展到随意的残害人的生命。诊所附近公认的老好人“豆腐魏”,被无缘无故的扇了几十个耳光,眼睛充血看不清东西了,耳膜也穿孔聋了;一贯笑脸相迎的“煎饼王”,也被莫名其妙的暴踢了一顿,腿骨断了好几截,整天卧在凉炕上哭天抹泪;平日里点头哈腰的近视眼“裱画孔”,更被拳打得鼻青脸肿,眼镜片摔的四裂八瓣,满地爬着找镶满口的假牙;平日里为人梗直的“花卉郝”顶了打人的几句,竟被五花大绑的抓走了,即日就自绝于党和人民“畏罪自杀”了。弄得老百姓人人自危,惶恐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老孙头比谁都清楚,家里养的几只猫,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猫是有腿有爪的大活物,想藏也藏不住,说不定那天倒霉,就是自家这群猫的噩运。大白天的,他在自家院子的大门上,挂上了把“将军不下马”的大铁锁。老孙头明明知道,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上,别说挂铁锁,就是换铁门也没有用。但他这么做,总觉得心里踏实点。
第四章 家猫难懂人间事
北市场的各类建筑物,基本上都是有年头的老旧房屋,低矮平房区域有好大的一片。这一带的居民,大多都是一些城市中低收入的普通百姓家,点劈柴烧煤炉子做饭的人家很多。到了黄昏晚炊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小烟囱如同无数杆烟枪,冒出了黑的、白的和灰色的煤烟,远远望去,如同一片朦胧的雾区。
不到1岁的花虎狸低卧在老孙头家的房顶上。这个相当于人类14岁的小女孩,正迷惑不解地看着眼前小巷的变化,仅仅几天的功夫,到处都贴满了歪歪扭扭的大字报、大标语、倡议书和通牒信。想着这几天周围发生的事情,真是翻天覆地。这一带它的同类已经遭到了血洗,侥幸剩下的不多了。
左邻的那只可爱的小花猫,曾是雌猫中少见的妙龄美猫,其美貌曾让花虎狸妒忌。可是被两个扎小辫系红头绳的女人,用一根粗麻绳子给活活的勒死了。小花猫死的样子可怕极了,伸着长长的舌头,像个死不瞑目的“吊死鬼”。那两个恶毒女人的丑陋表情,更让花虎狸感到无比的恐怖。
右舍的那只膀大腰圆的大黑猫,被穿绿衣服的3个男人拧断了脖子。扭曲不全的尸体被扔在它主人家的大门口。平日里花虎狸最恨那只大黑猫,它体型硕大,是花虎狸势不两立的敌人。前段时间在墙头上打架,还被它咬掉了一撮毛,痛了整整一个晚上。当时,真恨不得找个机会咬死它。现在,不可一世的大黑猫被更强大的人们打死了,可是花虎狸却一点没感到复仇的快慰,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对面胡同的那只色彩斑悦目的云猫,平时胆小怕事,趴在家门口,从不远行。可还是被一个不长胡子戴军帽的瘦子捉去了。尖嘴猴腮的瘦子捆住了云猫的4只腿,先是用一壶滚开的热水烫,后来又扔到火炉子里烧,天都不知道,云猫最终是被烫死的,还是被烧死的。那身体两侧对称的,似天上云彩般的班纹变成了一堆乱草,那尸体烧焦的味道让花虎狸好几天吃不下去食。
后面胡同的那只熏衣草色的东方长毛猫,平时尽显高贵的气质。可是竟被一群胳膊上戴红布的人们,装到布袋子里,当成皮球在地上和空中来回踢着玩。人们的欢叫声和小猫的哀嚎声交织在一起,白袋子被踢成了红袋子。当人们感到累了的时候,鲜血染红的袋子也终于安静了下来,欢蹦乱跳的东方长毛猫被活活踢死了。当死猫从布袋子里倒出来的时候,恐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从里往外淌着血,那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花虎狸觉得人们的行为简直不可思议,原来慈眉善目的人见到它们,有的摸,有的抱,有的吹口哨,有的满脸堆着笑。现在竟然会对它们冷酷无情,痛下杀手。它感到了自身的危险,自己家族的危险。它们应该躲开人,远离比猫厉害的两条腿野兽。花虎狸挺了挺发抖的身体,跳下房子,四蹄轻快无声,跑向院角的猫舍。
11岁的毛子狸,相当于一个56岁的老男人。它从花虎狸的眼睛里看懂了一切。它知道正值秋天来到,往年正是母猫发情“叫秧子”的季节,公猫为母猫争偶搏斗的身影不断。今年,既听不到母猫的叫春,也见不到公猫的追偶交配。听到的是猫临死的哀鸣,看到的是满街猫的僵尸。太可怕了,它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古怪血腥的事情。它也预感到危险的接近。但它不能慌,更不能随便让这个家族去轻易送死。它要努力的想一个办法,想一个万全之策。
8岁的鬼子狸把前肢放在胸前,后肢聚于腹下,漏斗状的耳朵在灵活的转动。头紧贴着地面,探着脑袋,从排水道口往外偷偷的张望。它躲避着人们向下看的目光,急切的想知道院子外面更多的情况。这是一只相当于人类44岁的母猫,漂亮又有风情。不过,现在它什么心情都没有,还被今天凌晨所看到的那个情景所震惊。
凌晨的时分,街上还没有人出现。这时有两只猫一前一后的同行,向着路边一个肮脏的小水坑方向。只见后面的一只猫衔着前面一只猫的尾巴,慢慢地走着。鬼子狸认识它们,那是邻居老皮匠家养的一对老猫。孤独一人的老皮匠被人抓走了,家也被封条封了个严实。这对平常恩爱的夫妻猫,已经断炊好几天了。它俩可能是因为饿渴交加,要到自家院外的浅水坑处找点脏水喝。
突然,路旁冲出来几个张牙舞爪的人,他们把两只猫团团围在中间。其中一个满脸黑胡子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根铁棍子。他挥舞着铁棍子想吓唬一下猫,可两只猫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丝毫没有一点要跑开的意思。后来,那个凶恶的男人被两只无动于衷的猫激怒了,先是一棒子打死了前面的猫,打得脑浆子四溅。接着又从容不迫的打死了后面的猫。两只老猫倒在一起,猫血也流到了一起,慢慢地鲜红色的血浆凝固成了紫红色的血饼子。
屠猫的刽子手不可能弄懂,为什么两只猫会共同来白白送死。但鬼子狸看得清楚,心里也明白。原来前面的那只猫是丈夫,后面那只猫是“瞎子”老婆。丈夫是在给妻子导盲领路。如此这般,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今天,那只雄猫在危险的时候,不想把雌猫丢下不管。雄猫没有选择独自逃亡,而是平静地接受了死亡。因为,母猫离开了雄猫就什么都看不见,夫妻猫只有结伴共赴黄泉路上。
东北狸和杂毛狸,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回家了。这两个相当于20多岁年轻人的猫,难道忘记了险恶的外部环境。它们俩的未归,让老孙头和杜老太太坐立不安,让留守在家的其他3只猫也担惊受怕,夜夜不得安睡。
第五章 菜窖是猫的坟场
老孙头和杜老太太,看见自己家附近的猫不断的被打死,心情非常沉重。这些悲惨死去的猫,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其中有好几只,曾经是自己养过的猫崽,后来送给人家的。老两口的心如刀搅,为猫所处的险境担忧,为猫所遭到的厄运不平。他们觉得家猫虽小也是命一条,老天爷既然能创造了它们,就应该给它们容身之地。
老孙头在自家院子里的一角,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就是往年挖白菜窖那个位置。杜老太太早早就起来,艰难的挪动着那双小脚,趁人们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把附近的死猫拣回来。每只猫用一张旧报纸裹身,成排的摆放到土坑里给埋葬了。
当杜老太太拣回老皮匠家那对猫夫妻的尸体后,伤感的流下了眼泪。生命已经远远离开了这对沉默不语的猫恋人。她无力去阻止这场秦寿不如的大屠杀,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专门为血肉模糊的猫夫妻,准备了一个干干净净的旧瓦棱纸箱,在淡黄色的箱子里,还用玻璃瓶装了满满的一瓶清水。她把猫夫妻放到那个新居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