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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抬头望着天空,咬紧了嘴唇。要是自作主张,伙计们肯定会生气。而且也许这一次不会像平常那样轻易了结。只要事情与狐者异有关,佐助和仁吉都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马上就要下雨了,天气就要转冷了。雨想必也是冰冷的。
少爷感觉到,狐者异正竖起耳朵听自己接下来说什么。
少爷想起了受伤的清七等人。自己跟狐者异说话,可能也会遭受同样的厄运,会让仁吉、佐助、其他妖怪,以及父母和乳娘……许多许多人担心。少爷知道绝不能任意行事。
但是——
从板壁下的缝隙中看到的脚仿佛在瑟瑟发抖。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站在墙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现在,狐者异孤零零一个人;明天,他也将孤孤单单一个人;后天……他将永远都是一个人吧……
少爷感到泪水已经沿着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
(我为什么哭呢……)
感到孤单、孤零零一个人的,并不是自己。虽说同情狐者异,却只能做一些无情的事。少爷又一次想起了伙计们的面容,猛地握紧了举头。
他静静地对狐者异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
“狐者异,你走到门那边,我会让你进来的,你可以在长崎屋待一会儿。”
少爷感到背后有一道强烈的目光,肯定是屏风偷窥男,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说。
“我可以进去吗?不会被赶出来吗?真的吗?真的可以吗?是真的吧?”狐者异连续确认了好几次,声音颤抖着。
少爷继续说:“嗯,你可以待在这儿,我说话算话。”
狐者异真正想要的东西,比金钱、天狗的灵药更想要的东西,就是一个可以让他慢慢休息,安心地住着,待到什么时候都没有关系的地方。那不就是一个欢迎他的地方吗?于是少爷又说:“厢房里还有你
之前见过的妖怪们。也许大家…开始不会给你好脸色,但是我会努力改变他们。”
少爷保证了,肯定没问题。
“所以,如果他们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也请你不要太吃惊,要和大家好好相处……”
“什么!你说要让我忍耐什么?你想把我怎么样?真是过分!和以前的人一个样!为什么我不可以跟别人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墙外忽然传来了狐者异愤怒的声音。少爷吃了一惊。
“等一下,你别那么生气……”
“有一瞬间,我真的很期待,但是看来这次也不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咚”,传来了墙壁被猛撞的声音。
“这算什么!我本来想,你说话的语气还挺柔和,但你也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狐者异声音颤抖地拒绝了少爷的邀请。少爷也感受到了此刻紧紧缠绕着狐者异的危险和恐惧。他在生气,他在害怕,他在咬牙切齿地问,为什么没有人明白自己。少爷听到了他哽咽的哭声,仿佛看到了他泪流满面的样子。狐者异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吼叫起来。
“狐者异,你听着。我说了让你进来,但是因为之前发生了很多事情,大家可能无法一下子接受你,可不久之后……”
“为什么大家不能亲切地对待我?我讨厌忍耐!太过分了!我讨厌所有厢房里的妖怪!”
狐者异没有朝门这边拐过来,而是跑远了。少爷呆呆地站着。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轻,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马上就要下雨了啊……”狐者异已经不在附近了,少爷的话他也听不到了。屏风偷窥男没有唤回呆立在院子一角的少爷,只是静静地在厢房里等候。
包装纸
1
一个小女孩在长崎屋的厢房里来回跑着。当她的身影藏到隔扇后面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笑声:“吱吱吱……”
“铃铃,少爷身体不好,正躺在床上,安静一些吧。”
在起居室的圆火盆边说话的,是卖胭脂水粉的店铺一色屋老板的孙女阿雏。
因为不久前的失踪事件,铃铃、阿雏、铃铃的叔叔,以及阿雏的未婚夫正三郎都跟少爷熟悉起来。今天,为了探望又一次卧病不起的少爷,阿雏带着铃铃来到了长崎屋。
少爷这回好像病得很厉害。令人吃惊的是,为了不让他随便起床,被子上竟缠着一圈圈细绳子。
“啊……少爷,您还真是十足一副病人的模样啊。”阿雏微笑着说道。
她今天也和往常一样,脸上抹了厚厚的白粉。这在江户可是绝无仅有的。
长崎屋的一个伙计曾偷偷地在店里说,阿雏真像是白墙老妖的孙女。
但无论多么奇怪的事物,看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现在,长崎屋的人对阿雏化的妆已见怪不怪,无论是谁,看到她那涂了厚厚的白粉、几乎看不到五官的脸,也不会再吃惊了。正因为如此,长崎屋是一个让阿雏感觉很轻松的地方。她经常带着铃铃来拜访老板娘阿妙夫人。
因为铃铃的关系,她们也经常到少爷的厢房。
“哎呀,铃铃,你怎么还在跑啊?你这是怎么了?平常不是挺听话的吗?”
阿雏一边从仁吉手中接过茶杯,一边发愁地皱起涂得雪白的脸。
一来到长崎屋的厢房,铃铃就爱吵闹。今天少爷身体很不好,不能再像平时那样由着她了,阿雏想着,站了起来。
“可是,我在和小鬼们玩官兵捉强盗呢。”
铃铃还很小,说话细声细气的。也许她是在追蝴蝶或是跑进厢房的小猫。
“铃铃,快坐到这里来……咦,没人?”
阿雏打开隔扇,顿时瞪大了眼睛。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在这个厢房里,常常是能听到铃铃的脚步声,但不知道为什么却看不到她的身影。而且这种时候,铃铃常常会发出奇怪的“吱吱”声,有时候还
对着隔扇自说白话。阿雏脸上浮起一丝担心的表情,但仍坐回到少爷旁边。
少爷看着阿雏那副样子,不禁苦笑起来,把脸朝向她,说:“阿雏小姐……铃铃是……和……咳咳,玩呢……你……咳咳……不……担心……”
“少爷,这……”阿雏一脸犯愁地歪着头。这回少爷生病,连嗓子都哑了,说话常伴随着干咳,好像在说梵语,一句也听不懂。
坐在被子旁边的仁吉轻轻一笑,把少爷的意思重复了一遍。
“阿雏小姐,少爷说的是,让你别担心铃铃,他的病也已经好了许多。”
仁吉一边说着,一边把拧干的手巾放到少爷的额头上。说什么病已经好了,这种话连他的小手指头尖都不会相信。这个伙计对少爷的溺爱无以复加,所以总是比别人更爱操心。仁吉又对阿雏讲起了早上
的事。
“事实上,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少爷的高烧已经退了。啊呀,真是可喜可贺啊。”
早上,不管仁吉怎么阻止,少爷还是很快从床上起来了,还说,如果再睡下去,就要跟被子长到一块儿啦。
然而没过一会儿,少爷又咳得喘不过气来,脸色也马上变得煞白煞白的。
仁吉不顾少爷的抗议,把他扔进了被窝。而且,这回为了不让少爷再轻易地钻出来,还用捆行李的细绳把少爷连同被子一起捆了好几道。
“很过分吧?”少爷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阿雏。这就是仁吉干的好事。
“只要您的病能好,多大脾气我都忍着。说这说那的,也不顶事啊。”仁吉说。
少爷见自己说不过,就把头缩进了被子中,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可是,阿气小姐,离在进看上气补他好,即么了?”
“可是,阿雏小姐,你最近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怎么了?”仁吉解释了一遍。
“没,没有……没什么不好。”
忽然听少爷这么说,阿雏吃了一惊,她没料到,少爷会注意到自己有点不太对劲。
(他在担心我呢。真高兴。)
但是让一个病人担心自己,这可不太好。阿雏马上摇摇手。
也许是她回答得有些慌张,少爷一脸好奇地紧盯着阿雏,说:“卡气……离看上气好像西里有细。要是下所起来的话,偶于以提。”
“可是……你看上去好像心里有事。要是想说出来的话,我愿意听。”仁吉替少爷解释道。
“少爷总是这么善良。”
有一瞬间,阿雏的声音认真起来,但是很快,那种感觉就像一阵风似的消失了,她又恢复了平常说话时明快的腔调。
“您不用担心。您再说话的话,对身体不好。”
少爷当然也知道,现在自己最好别说话,但是……
“大西,如果以为胜必就不所花,偶这一笔子就没有戏么卡一所花的一子了……”
“少爷是说,如果因为生病就不说话,他这一辈子就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日子了……看看,少爷,您又咳嗽了。”
少爷还很想说话,可是声音越来越沙哑,咳得也越来越厉害。阿外患告辞,就唤铃铃。
“吱哇!”正在这时,厢房内响起奇怪的声音。
“咦,这是什么声音?”
阿雏马上四处张望。这时,耳边又传来了“啪哒啪哒”的轻微的脚步声。房间角落里的屏风忽然猛地向前倾倒了。正当阿雏吃惊地起身时,铃铃从走廊跑回房间,不料却被屏风绊了一跤,“咚”地飞到了少爷的被子上。
“啊!”阿雏和仁吉大吃一惊,铃铃正好掉到了少爷的胸口上。少爷被绳子和被子捆住,想逃也逃不了。不知道为什么,铃铃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盒,药盒正好狠狠地拍在了少爷脸上。
“啊!”随着一声短促的叫声,这回少爷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他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
“啊,少爷!”
伙计的叫唤没有回应。仁吉皱紧眉头,立刻敲响了房里的铜锣。有伙计从正房跑过来,然后赶紧飞奔前去请源信郎中。
本是来探病的,没想到却让病人的病情加重。阿雏一个劲儿地低头道歉,然后赶紧抱起铃铃,离开了长崎屋的厢房。
2
等铃铃坐着轿子回了自己家——位于深川的木材店中屋,在一色屋,阿雏和祖父母与往常一样,离开伙计们,在里屋吃了晚饭。
作好睡前准备,接下来就是阿雏一天当中可以稍稍喘口气的短暂时光了。卧室里已经铺好了被子,装衣物的浅筐也好好地放在了床头,旁边是放着茶壶和茶杯的托盘。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只有灯笼发出亮光。
“屏风为什么会忽然倒掉呢?少爷没事吧?”
阿雏托着腮靠在灯笼旁边的书案上,视线落到了手里的小药盒上。
“哎呀,糟了,这是谁的东西啊?”
匆匆忙忙离开长崎屋,才发现铃铃拿着这个小药盒,肯定是从长崎屋的厢房里拿出来的。
药盒黑漆底上绘着白色的波浪和棋盘格花纹,感觉非常高雅,但应该不是少爷的东西。阿雏见过少爷的小药盒,不像这个这么朴素。那是一个画着狮子在花丛中散步图案的,用泥金画和螺钿装饰的精致
的小药盒。为了给体弱多病的少爷装药,长崎屋老板藤兵卫把自己的药盒给了儿子,所以,那药盒看起来很豪华,但是多少有点像上了年纪的人喜欢的东西。
因为是父亲的,少爷时常很珍惜地随身带着,现在应该也还在用那个小药盒。
“那么,这个药盒……难道是仁吉的?明天一定要去还给他。”
明天还要去趟通町,又要外出……阿雏突然感到心里一阵憋闷。这阵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怕见人。
“真是讨厌。就是因为这样,少爷才说我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阿雏轻叹了一声。临睡前,阿雏往脸上拍了一点叫“花之露”的化妆水,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
看到少爷担心自己,阿雏心底深处好像被一束光照亮了,不由得意识到自己就是在烦恼。最近,她一直在想一件事。
(我应该说出来吗?)
但是,就算把这件事说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阿雏深知这一点。她紧皱着眉,黯然垂下眉梢,用手抚着脸。
“唉……”唇间漏出一声叹息。她伸出胳膊,伏在书案上。
(少爷看出我心情不好……)
他今天才会一脸担心地问自己。如果谈话再继续下去,少爷也许会问:“你的烦恼……跟中屋的正三郎有关吗?”
想被少爷彻底地追问吧?那样,自己就不会逃避这个问题了。也许就是这样。阿雏握紧小药盒,想道。
正左思右想,夜已深了。阿雏赶紧熄了灯笼,准备睡觉。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连隔扇都看不见了。
事实上,阿雏很喜欢黑暗。像这样一片漆黑,自己在意的各种东西就都看不见了。黑暗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柔。
她轻轻地钻进被窝里,被子的柔软可以让心情放松下来。要是平时,眼皮会越来越沉,马上会进入梦乡。但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睡不着。
(是为了明天去长崎屋还药盒担心吧?要是不想去,就让伙计送去好了。)
阿雏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过了一会儿,她俯卧着,拿起枕边的小药盒。
油漆光滑的触感给人的感觉很好。拿到眼前一看,白色的波浪画得十分精致。阿雏再一次感叹:药盒真漂亮!
忽然,阿雏瞪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为什么……能看到小药盒呢?房间里一片漆黑,我已经把灯笼熄灭了啊……)
阿雏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朝自己手上看去。还是能看到小药盒,手也在黑暗中清晰地浮现出来了。真是奇怪啊!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