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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庆典变得如何,结局未知,但人出乎意外地坚强,这点今阿拉米丝稍稍放宽了心。以前,她几乎不能外出,但这回她可以和卡登一起采买。当她发现摊子上摆了很美的蓝色缎带,忍不住一直望着它,卡登甚至对她说可以买下来。不过,她却谢绝了。
之后,他们从哈法沙往更西边前进。担负眷属的义务以来,这么长的旅行走头一遭。
「热吗?阿拉米丝?」
「我不热……呀!」
「怎么了?」
「沙子跑进眼睛……。」
在她用长袍覆身,将俯视的脸稍微抬高的瞬间,沙子像是狙击她似地起舞。
「没事吧?」
凝睇阿拉米丝的卡登,脸近得几乎贴上。
「咦……啊……啊,这、这这这,卡登?」
「别闭上眼。」
卡登的唇在她眼前。阿拉米丝依照他的话,感觉自己脸颊越来越躁热,眨也不眨地睁着眼。
「啊……。」
她惊地全身颤抖。卡登正用舌贴着阿拉米丝的眼,温柔舔去沙子。有别于疼、痒,也不走嗯心,不快的感觉在阿拉米丝的背部游走。她没法呼吸、纤指发抖。
「舒服了吗?」
不久,卡登倏然移开双唇,阿拉米丝点了好几次头。她的胸口仍然近乎发疼地剧烈怦跳。
「那走吧。」
卡登立刻背向阿拉米丝,再次于沙地行走。阿拉米丝不发一语地跟着他。她觉得自从那位眷属少女的事发生之后,卡登变得温和、温柔多了。身为守护者的他,严以律己的作风维然没有改变,但私底下,看得到一点点他以前的影子。
阿拉米丝算准这次风停的瞬间,偷偷抬头看着卡登。宽厚的背部和长发沐浴在夕阳下,看起来英气十足。
奇毛柯丹是荒凉小镇。现在才傍晚,镇上竟出奇地安静、黑暗,寒、风飕飕地吹过街道。一想起热闹的哈法沙,这里静得令人不安。
他们好不容易找着的旅店也是栋老建筑,仿佛舍不得点灯火似地昏暗。
「两个人吗?好久没客人上门了,你们两位慢慢休息。」
旅店老板是个亲切的男人,他由衷欢迎久久才一次的客人。
「两位来这里做什么?你们看起来不像为了做生意而来。」
「啊,这、这……。」
「和你没关系。」
卡登绷着脸打断老板的话。老板说了句是的、对不起之后,立刻闭上了嘴。如果客人没有主动说,绝不深问客人的来历和目的,这是旅店的常规。
「……这次又是领主吗?」
进了房,她照例在床上让卡登擦身体,虽然她说不用了,但卡登依旧不听,她并且问道。
「我不知道,水镜……鲁塔没给这么多情报。」
「原来如此。有点奇怪。」
大多时候,阿拉米丝即使事前不知,卡登也知道施行义务的对象。这回,鲁塔没让他们知道这点,想必是有原因的。
「唔,大概去了就会知道……夜深了。」
隔着布块,卡登的手倏的从阿拉米丝身上拿开。
「趁现在让身体休息。」
「嗯。知道了。」
穿好前解的衣服后,阿拉米丝重新躺在床上。她心想行动比往常快。走因为想要早点结束?或许,卡登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底也和我一样对义务存疑。
「走吧。」
我被他轻轻摇醒了。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嗯……」
外面静谧得彷佛能听见月光的声音。阿拉米丝和卡登默默朝着目标宅院走去。在沙地度过无数夜晚的阿拉米丝,习惯了黑夜里的寂静,但人们居住的街道竟这般寂寥,令她感觉诡异。
「……这里?」
不久,卡登在小古厝前停下脚步。石墙上爬满了枯黄的常春藤,细长的窗上安装了黑栏的木条格子。大门经过精雕细琢,这是间非常美的房子。然而,由于美丽、整齐,反而让人感觉不到人气。彷佛只有这地方被时间洪流留下,宛如古董娃娃馆般——
「别离开我。」
卡登的声音和往常不同,感觉得出紧张。阿拉米丝紧紧跟在卡登的背后走着。房内也和外头一样安静。以往一入内就会出现的卫兵,现在连个人影也没有。为了对抗沉重的空气,卡登突然摇摇头。阿拉米丝也被寂静堵住了口,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他们慢慢地、谨慎非常地踏出下一步时,阿拉米丝突然被迫扑向卡登。
「呀!」
自己的声音变成另一个人般高声响起。同时,有道细长的影子划破黑暗,朝向卡登斩杀。
卡登为保护阿拉米丝,拔剑时已慢了半拍。
「不要啊!卡登!」
由于恐惧,阿拉米丝根本不敢动,只能闭紧双眼。呻吟声、金属和铠甲碰撞声、飞飘的断发。
「太浅了吗……?」
咕哝声来自一个女人。卡登尽管站不稳而两膝跪地,但却依然拔出剑来。女子进而现身,卡登退了一步,他们刚好站在两人之间的墙壁和窗户的位置。站在这里的走全身穿着铠甲,手脚修长却纤瘦的女人。一个女流之辈劈了卡登一剑——直到刚才,的确没有人。不过,今阿拉米丝动摇的,莫过于女子手里拿的剑。
「欸,那个人……。」
「嗯,我知道。」
卡登点点头。那是剑刀染成赤红——和卡登同是守护者的证明。
「哼,吃惊吗?你们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你们。」
女子以冷静、和纤瘦身子不搭的威风姿态笑着说:
「你们是北方还原者?」
「……」
「我名叫妮姆拉姆。保护西方还原者的人。」
「……西方?」
「哼,说是这么说,但我们毫不相干……不过,即使是鲁塔也有焦急的事吶。用还原者对付同是最厉害的眷属还原者。」
「咦——。」
「不过,年轻的守护者啊。若是现在,你能打五分钟以上吗?」
自称妮姆拉姆的女守护者,向卡登投以从容视线。被人攻其不备,卡登的脚和右臂都受了伤。虽然不是重伤,不至于没法动弹,但就同是守护者的本领不相上下这点来说,现在确实对卡登不利。
「别这样……求求妳……请妳住手。」
阿拉米丝抱着卡登的手臂,拚命向妮姆拉姆求情。
「卡登受了伤……血都流出来了……妳也有眷属要保护吧?我、我们同样是眷属和守护者,为什么非战不可呢?」
「妳问我为什么?」
妮姆拉姆那锐利、细长的眼睛,有些温和地看着阿拉米丝。
「听着,北方守护者啊。守护者只保护自己的眷属。其它和眷属没有关系。保护眷属,如果有必要的话——。」
「……嗯。妳说得对。」
「卡登!」
点点头后,卡登站起身来,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他的唇看起来两端扬起。
「还有,结果不在于保护得了、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行为本身,就走我们守护者存在的理由。」
对于卡登的话,妮姆拉姆也浮现了笑容。同样手特长剑对峙的二人,身为守护者的心情一样纯真得吓人。
「怎么会……。」
铿地一声巨响,打断了阿拉米丝的话。妮姆拉姆和卡登的剑相击。卡登这次用剑抵挡迅速挥剑而来的妮姆拉姆。嘎吱嘎吱嘎吱,剑刀发出声响滑过剑刀。卡登明明手臂负伤,却未输给妮姆拉姆。论速度,当推轻盈的妮姆拉姆,但论力气,身为男人的卡登略胜一筹。两人互瞪的魄力不分秋色。但是,妮姆拉姆抖着臂膀一灌注力气,卡登的剑就慢慢地后退。卡登和别人对打时,她从未看过卡登落得这模样。怎么办?就算她叫他们住手,他们也不会听。如果卡登被杀了,自己也会立刻被杀吧。若和卡登一起死,她一点也不害怕,可是——。
(住手。)
……?
阿拉米丝听到某处传出从未听过的声音。妮姆拉姆的脸色骤变。
「可是——。」
(没有可是,住手。我的守护者妮姆拉姆啊……。)
这是平稳、甜美的嗓音。妮姆拉姆慢慢收剑,站离一步,和卡登面对面。阿拉米丝、卡登望了望周围想找出声音的主人,但找不着。
「年轻守护者啊。把剑收起来。」
不知何故,妮姆拉姆露出了十分悲伤的表情。
「我的眷属在叫你们。」
受到义务施行对象招待,这是头一遭。阿拉米丝自己也分不清是放心还是害怕,她觉得困惑。卡登依旧带着严峻眼神,完全没有解除警戒。妮姆拉姆默默地走在他们前头。
「欢迎。」
不久,他们被带到最里面的房间,这里宛如其它世界般,亮着暖色系的灯火,陈旧但保养得宜的日用品排放着。声音的主人——这个家的主人从高挂着床帐的睡床起身,稳重地笑着迎接他们二人。
「我是西还原者兰蒂妮。」
柔软生辉的金发、配上令人猜疑是否晒过日光的白皙肌肤。深邃却不混浊的绿眸。细瘦的粉颈,修长的手指,外加女人味十足的浑圆身材。而且,丰满的胸脯上也有颗闪闪发亮的朱石。她的模样宛如一幅书。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
不过,看来应当走在微笑的她,绿眸里却染上忧伤。明明还是个十分年轻的女人,表情却缺乏生气,阿拉米丝一瞬间把兰蒂妮看成垂垂老矣的老妪,吓了自己一跳。
「我跟妮姆拉姆说过,要她别阻挠,让你们进来。」
兰蒂妮看了卡登的伤,歉然地垂下眼睑。妮姆拉姆闹别扭地撇头看向一旁。卡登早已不将此事故在心上并说:
「为什么妳知道我们来?」
「呵呵……如你们看到的,我卧病在床。假使没法执行鲁塔的义务,受到应有处分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可是,生病是不得已的。」
阿拉米丝同情兰蒂妮。兰蒂妮有这股郁郁寡欢的气息,是因为她是病人?阿拉米丝觉得原因不只这个。
「不。无论有什么理由,未能克尽义务的事实不会改变。」
「不会吧……」
「妳还有其它原因吧?」
卡登旱已知道答案地说道。
「嗯,你说得没错。」
「——我们舍弃了雷蓝。」
兰蒂妮和妮姆拉姆同时答道。
「咦?为什么?」
阿拉米丝本能地提高了音调。雷蓝是给眷属居住的指定场所。舍弃『它』的意思是兰蒂妮放弃了义务。即拒绝当眷属。的确,这样的话,鲁塔下处分——命令我们前来一事,兰蒂妮能够理解。
「……」
妮姆拉姆、兰蒂妮都没有回答阿拉米丝的问题。
「原来如此。这段期间,我们马不停蹄四处去,就是为了这个?」
卡登一个人在别的方面想通了。
来自某处的风吹来,房内的灯火微微晃动。
「来吧……年轻眷属啊。尽妳的义务。」
兰蒂妮再次对阿拉米丝微笑。
「不可以,兰蒂妮小姐。」
「没关系。这样最好。」
但是,妮姆拉姆还是不肯罢休,而兰蒂妮只微启双唇。深邃绿眸有着不动摇的决心。妮姆拉姆强忍哭泣,并低下头去。兰蒂妮从床上向守护者伸出手,安慰似地抚着她的背。
「我的守护者……以及年轻眷属和这位守护者啊。在你们来之前,我活了很长的时间了。我也比你们多知道一些鲁塔的事。」
「妳知道鲁塔的事?」
阿拉米丝不禁反问道。
「嗯。也许是表面上的,不过……我知道。这次,鲁塔派遣和我同是还原者的——你们来这儿,是鲁塔的温柔。」
「……温柔?」
「胡说。我们怎会是温柔。」
阿拉米丝和卡登一样对兰蒂妮的话感到不解。
「不。治疗者没有来,这就是证据。」
治疗者……这是她初闻的眷属名。从名字判断,治疗者拥有治愈兰蒂妮的力量?倘若如此,那还用说,现在需要的不是她,而是拥有治疗能力的人。阿拉米丝没法理解兰蒂妮的话。卡登似乎也是相同的想法,他绷着脸不吭声。唯有妮姆拉姆露出越来越悲伤的表情,像要逃开兰蒂妮般背过身去。
兰蒂妮对着她的背,温柔的说:
「妮姆拉姆啊。妳是我第四个守护者。」
「第四个?」
「因此,妳还相当稚嫩。现在的妳和这两位同样不知道还原者的真正意义。」
「……」
妮姆拉姆没有回头,只是伫立在原地不动。
「来,北方还原者啊。尽妳的义务吧。」
「我怎能……。」
阿拉米丝面对定眼看向自己的兰蒂妮,不禁往后退。
「用不着顾虑。」
「可是——。」
兰蒂妮的话全是谜,阿拉米丝相当迷惑,但最后的话残留在她耳边.还原者的真正意义——这不就是这段日子,阿拉米丝悬在心头的切身问题吗?
「无论哪条路,我都活不长了。」
「咦……。」
兰蒂妮若无其事、仿佛在讲吃饭喝茶般,说出大限将至。阿拉米丝说不出话来。这么……这么年轻的人?这么美说……。
「希望我死前,能请妳还原。」
于是,阿拉米丝在她又绽放笑靥的眼眸里,看到不同于方才的神彩。兰蒂妮说已活了很久。这些日子,兰蒂妮为了善尽鲁塔的义务,一定也和阿拉米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