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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不武竟会叛变?这是他孟章的第一个意外。
“唉,看来这些灵族毕竟非我龙域,其心必异,不可深信!”
忖及此念时,孟章正是满嘴苦涩。
第二个意外,则是自己经营多年,费了无数奇珍异宝喂饱的那些四渎神灵。这些无耻小人,又是一夜之间和自己翻脸。他们中特别是那个肄水翁成,原本已经完全倒戈,还对自己多有帮助,最后却被那一老一少两个奸贼一唱一和,只不过稍微一吓便又反正回去,十分没骨气。不仅如此,这位软骨河神据称还在近几场海战中英勇奋战,伤了不少大将,更是让人生气。
若只是如此,倒还没什么,只怪自己识人不明,那些人狼心狗肺喂不熟;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鄱阳湖中那条老奸巨猾的老龙,暗中获知自己在他麾下灵讲之中活动时,表面装着不知,还悠哉游哉常去长江口酒棚喝酒;谁能想到他暗地里竟叮嘱那些手下虚与委蛇,每次交接口头如同抹蜜,南海送上的物产宝贝照收不误;然后到了开战,便都充了军费!
“呸!阳父你这老不死,真够厚颜无耻的!”
一想到这事,向来修养很好的南海少主便忍不住在破口大骂,一时间震的四壁冰雪簌簌直落。幸好此时周围无人,也不怕损了他水候形象。
除了这个让人气愤的意外,最后一个便是那凡人小子张醒言。一想到他,孟章只觉口中更加苦涩:
说起来,相比那个暗算他无数回的厚颜老龙,孟章反而对张醒言这个人更不能原谅。这位尊贵高傲的龙族水候有个奇怪的情结,那就是无论鄱阳湖那条老龙如何狡猾卑鄙,说到底他也是神龙一族,和自己一样都是天地中最高贵的物种存在;夸张一点说,即使到最后四渎龙君将自己彻底击败,那也是他们整个高贵龙族的胜利。只是现在,那个突然冒出头的凡人少年,竟然也敢在这场轰轰烈烈的龙神之战中上窜下跳,带着一群更为卑贱的妖物,跑到神族领域中来跟他挑战。
“哼……他算什么东西?”
“区区手段,只合哄骗无知少女;巧言令色。只能唬住鬼迷心窍的老龙。得了几件厉害宝贝,就敢来跟本候交战?”
想到这儿,再回想先前海马细作来报,说是那少年还打着为遇害同门复仇的旗号来南海,孟章想着就忍不住发笑:
“吓!这样鬼话骗谁?”
也许就和桑此南海阅军时自己跟龙灵子说的那样,这个张醒言。和自己一样都是个骄傲之人;从后续种种情形来看,自己和他除这点相同之外,其他还有诸多相似之处,唯一的区别只是高下性质不同。从这点出发推断,很可能自己意图称霸三界八方一样,他也不甘只当个普通的人间道徒。
“为遇难同门、遇难女伴报仇?”
这点他孟章再清楚不过,比如他孟章,表面虽然对那个四渎龙女倾心相许。一往情深;但实际上,他也只不过想把那个灵漪当作跳板,看婚事成功与否决定对四渎时强攻还是智取。而现在这个张醒言,心里又何尝不是差不多的心思?
伫立沉思良久,想到此处时孟章忍不住把思绪拉回到眼前这个躺卧的清丽女子身上。
这时候身旁洞里的冰光,缤纷缭乱,光怪陆离,但仰卧冰雪中的女子却依然一脸清婉恬淡,幽雅宁和。雪宜身上那身素白的裙衫,宛如一朵覆雪白云;秀曼清宁的全身上下,只有额上如云法丝中那只枯萎的绿木钗。如一片秋叶落在鬓上,稍显得有些不协调。除此之外,这殁去的女子的身上,静默中却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风姿气度。看久了竟让人目光不自觉的深陷,万念俱息,久久不能复回。
当然,水候非是常人,此时仍能够心有旁骛。望着眼前宛如画中仙子的殁去之人,留意到她嘴角旁那抹安详的微笑,铁石心肠的水候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想到:
“唉。傻姑娘,你怕是错付芳心了……罢了!”
念及此处,孟章便抬手向前,似要向女子拂去——就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一阵风声乱响,有人高声大呼道:
“君候不可!”
“嗯?”
孟章不用回头,听声音便知来人正是自己手下头号谋臣龙灵。听他赶来,孟章住了手,转身面带不悦的问道:
“龙灵,为何不可?”
“这……请君候明鉴!”
听龙将禀报后匆匆赶来的龙灵子,顾不上喘息便急急说道:
“君候您这是要毁掉这女子肉身想替无将军出一口气?这万万不可!”
忠心耿耿的老臣十分激动:
“君候!您或许神威远著,也恐怕一时不能察觉秋毫之末!您想想那凡人少年张醒言,打着为这女子报仇的旗号,靠四渎宝物对无将军遽下毒手,可见是心狠手辣之人。这样君候若是为一时之气毁了这女子,恐怕那少年更有了借口——损毁遗体,尤其是一个弱女子的遗体,传出去恐怕更有损君候的威名!现在四渎这蛊惑人心的诏书一出,四方已是人心浮动,对我南海多有不满。再者——”
说到这儿偷眼观察一下自己的君候,见他并没动怒,反而还在神情凝重的认真倾听,龙灵胆气顿时又壮了几分,将自己最新得到的消息报告给主公听:
“老臣刚刚听神影校尉回报,说那四渎龙军将无将军遗体会同那座寒冰浮城一同送往后方。寒冰城据称已移去鄱阳湖四渎龙宫协同防守,无将军的遗体则送往淮河水底厚厚安葬,据说不管无将军生前如何作恶叛乱,现在为主英勇战死,理应得到尊重。无将军原本是淮河水神,现在也让他回归故泽。如此种种,所以君候你看……”
“嗯,龙灵你说得很好!”
当龙灵说完,孟章便不再沉默,接言和颜悦色的说道:
“龙灵前辈不愧是我族老臣,果然思虑周详!”
不等属臣受宠若惊想要称谢,水候已接着说道:
“龙灵你放心,那四渎假仁假义收买人心,本候早已洞之若火,了然于胸。刚才你误会了,本候只是看到有支冰棱掉在这女子身上,甚是碍眼,便想拂去。”
“呃……原来如此,倒是老臣大惊小怪了!”
“嗯,不过你一片忠心可鉴。”
夸奖一句,孟章便转身将那支碍眼冰棱拂成一阵雪粉。等高大的身躯转回来,他又跟自己这位老臣子说道:
“龙灵啊,其实此事你还是少想了一层。”
“嗯?恕老臣愚钝,请主公明示!”
“哈……”
孟章傲然一笑,说道:
“这倒不是你愚钝,而是对有些恶人来说,你龙灵还是太过忠厚!”
“啊?此言何解?”
听得孟章这话,原本弯腰弓背说话的龙灵直起腰来,望着自己主公,一脸的茫然。
“是这样,”
只听孟章沉声说道:
“于今之际,我们不仅不能毁去此女,反而还得多加保护!”
“……你是说,要提防四渎?”
果然不愧是南海头号谋臣,龙灵一点就透。
“对!”
孟章点头赞许,说道:
“正是如此。区区一个躯壳,本不算什么;但就如你所说,那个张醒言出身卑贱,难保他六亲不认,食亲财黑,很可能会派人潜入我龙域中设法将这姑娘遗体毁掉,然后四处宣扬,栽赃到我南海身上!”
“是是!主公英明!主公英明!”
——也不知怎的,龙灵子满口赞扬之时,没来由的感到一阵轻松,竟好似松了好大一口气。
且不提龙灵谀词如涌,又或是之后这君臣二人如何小人之心,在这一隅洞窟中继续对那些可恶的敌人作各种凶险卑劣的揣测,总之当他们二人离开冰洞之时,那神力高深的水候便随手挥舞,让那白茫茫的洞口忽然冰玉丛生,密密层层,转眼就将冰洞入口封的密不透风。
于是这之后,冰洞中那朵空谷幽兰般寂静的容颜,便隔绝在一片更加寂静的死寂之中;冰光幻影里那朵恬淡的娇靥也变得更加宁静,彷佛冰雪中低徊的灵魂已从刚才的话语中得到某种启示,正安然入梦……
正是:
离魂附木为萤火,
幽恨如冰化水晶。
劫后情丝连复断,
雨边残月死还生!
仙路烟尘 第十七卷 『神戈鬼电舞天南』 第十八章 视我草和芥,报之血与火
等孟章、龙灵二人出了冰晶洞,将洞口封上后便一同赶往镇海殿。
要在平常,这两位在南海之中最位高权重的两人,走路时自然要讲究威风八面、仪态万方,绝对不能轻易言笑;只不过现在不同,情势正是紧迫,孟章龙灵一边走路一边抓紧商量时局对策,等到达镇海殿晶莹宽阔的白玉阶时,这主臣二人已琢磨出两条重要策略。
这两条策略,首要一条便是鉴于张醒言曾经召唤出无数骸骨亡灵,难保四渎一方没跟烛幽鬼族私相勾结。这样的话,他们便不能对东南鬼方掉以轻心。一席简短对答中,孟章已经决定,在今后日子里即使前线战事再吃紧,也不能轻易将防守鬼域的镇海浮城调离,以免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
也难怪孟章如临大敌;现在他这状态,真可以说是心里有“鬼”了。这鬼,便是那现在的神之田当年的鬼灵渊。从他刚到手的四渎檄文来看,鬼灵渊中那个瞒的很紧的秘密,很可能四渎龙王已经洞悉;四渎这回发兵征讨南海,除去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提,最根本的一个原因,便是云中君那个顽固不化的老古董试图阻止孟章破解鬼灵渊中那个沉寂数千年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旦重见天日,眼前朗朗乾坤定然天翻地覆。
对于这一点,此时南北对峙的双方统率可谓心知肚明。别看现在大家打的轰轰烈烈,四渎似乎也维持着不小的优势;但一旦孟章破解了鬼灵渊中那个秘密,则不仅整个战局会瞬间颠覆,整个广袤无垠的北方大陆从此也将会完全置于南海统治之下。正因这一点,孟章现在下定决心,不仅自己手头剩下的七大浮城不能轻易调离。镇守神之田的那“吞鬼十二兽神”也绝对不能轻移。
除去这点关键,南海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赶紧抛出一份反击的檄文,并尽快找来强援。虽然说打仗最终还是靠手底下见真章,但口头这些扯皮的事情仍不可轻忽。在遍传战书檄文的同时,也得跟那些友好力量说明唇寒齿亡的关系,许下丰厚承诺,争取他们尽快发兵驰援。不可否认,经过前些天那两场硬碰硬的大战。特别是无支祁的战死寒冰城的被俘,南海龙域的实力士气都已经大大损伤,如果没有强援,光凭一己之力覆亡很可能只是迟早间事。
在这种形式下,素来傲慢自负的南海水候立即体现出极为出色的决断能力,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判明形势。决定求援。
一旦放下身段,孟章头一个想到的便是统领北方大洋的龙神“禺疆”。
说起这禺疆,和其他几位水族龙神不同,这位北海龙神不光是行云布雨、翻江倒海;除了这些龙神必备神技之外,他还兼具其他数种异能,同为海神、风神、瘟神。正因这一点。在四海龙神中禺疆便成为最神秘莫测的神灵。传说中,禺疆不仅身具三能,同时还变化无穷;当他巡游海疆时。人面鱼形,手足具备,乘骑双头黑龙;这时候他性情极为狂暴,所到之处必然掀起一场海啸,惊涛骇浪。犹如身崩。而当禺疆化身为风神瘟神之时,则又现人面鸟身之形,两耳各悬青蛇,足下又踏两条青蛇,遨游御风,相貌温和。此时这样风度翩翩的北海之神,还起了一个优雅的表字,叫“玄冥”。
当然,作为四海龙族中最著名的凶神,即便化身风度翩翩的风神之时,禺疆所到之处仍是祸害无穷。当他化身人面鸟身,鼓起的大风便能传播瘟疫;如果他刮起西北风,即便是身具法力的神灵,若是神力低微些的,被风一吹,仍然会神气大伤。因此禺疆挂起的西北风又称“厉风”;厉风一出,真个是诸神退让。
只不过,虽然北海之神禺疆性情孤僻,行为邪恶,但他和南海那位子侄辈的孟章水候却是极为投缘;因此当孟章考虑起求援对象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这位风神叔伯禺疆。
且不说这些南海君臣们如何绞尽脑汁商议对策,再说那位少年,此时这心思单纯的少年郎还不知自己在南海神灵眼中,已成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当这晚明月东升之时,醒言正率领着千军万马,驰骋在南海大洋的万顷碧波之上。
这时节,距上回和无支祁那场凶险大战已有七八天。在这些天里,醒言不仅自身太华道力迅疾恢复,还受到四渎龙君的重用;老龙军不仅让他统领原来玄灵妖族各部,还将阳澄、曲阿、巴陵、彭泽四湖的湖兵拨给醒言调度。因此现在跟在醒言身后一同征战的各部首领,不仅有原来的妖族长老坤象等人,还加上阳澄湖令应劭、曲阿湖主伯奇、巴陵湖神莱公、以及彭泽少主楚怀玉等四位战力卓著的水神。
“惭愧!倒不曾想我也有今日!!”
虽然距离杀死无支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