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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眼前这片神树环绕中的湖泊,洁净清澈,宛如明镜。以他上佳的眼力凝目看去时,在湖水中仍找不到一丝杂质。就是这样清澄到底的湖水,在周围结意盎然的海树围绕下,却折射出一种明翠的丽光;若不是偶尔清风徐来,将宁静的湖面吹出潋滟地波光。醒言还会以为在自已眼前的正是一块巨大碧色琉璃。在这块碧光凝滞的琉璃上,又生着小半片白色的莲荷;田田的荷花阵中莲叶青碧,莲花粉白,绿深白浅间花气缤纷,正是宜人。
正当醒言沉浸于眼前美景中时,那见怪不怪的四渎龙女已在一蓬亭亭莲叶间找到先前吩咐侍女备下地食盘。刚才他们一路悠然慢行,也正是让那些随侍她的龙宫仙女有时间从容准备。等找到食盘,灵漪儿便按先前商议,请大家脱去外裳,只留衬衣入水饮食。
宽衣之事十分简单,本应无事,谁知那琼肜不谙世情。对她堂主哥哥也没什么男女之别的防备,一听说要脱衣,还没等灵漪把话说完她就已经探手于怀,又要捋裤于地,幸好还是灵漪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小手按住。将她半拉半拽到岸边另一处绿苇丛中背过醒言之后,才来一起解带宽衣——
原来这娇俏龙公主看似爽直大气,内里却也是十分细心,本来建议醒言琼肜来这湖中饮食赏景,也是觉得他们已经东征西讨一整夜,劳累疲惫,正好就着这清凉湖水中洗涤征尘。只是到宽衣之时,即便三人关系亲密,毕竟男女有别,不好当面进行。再者。对神树岛十分熟悉的灵漪选择此地,便是看中这片湖泊中水质明澈却又凝滞如琉璃,迷离水中一眼并不能看清水底光景,这样一来,正好免去大家尴尬。而其中这一番委婉曲折,便不是那懵懂地小少女能理解了。
略去闲言,过不多会儿醒言便和灵漪琼肜沉浸在一湖碧水中。在他们面前,则微微浮沉着几只白玉食盘,其中摆满花汁露酒,美味珍馐,每当醒言或是琼肜从盘中取食,这几只雕成荷叶形状的白玉食盘,便在清碧湖水中上下晃漾,向四周散同一圈圈涟纹。
在醒言和琼肜用食时,灵漪只在一旁静静相陪;偶尔她才从盘中取出一两中果眯,或是陪醒言喝几口百花露酒。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早上来神树岛前她已经吃过早餐,为了身体康健,现在就不用吃太多了。
再说醒言,此刻在清凉的湖水中饮食,又对着面前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真是秀色和盘中美味一样可餐。只不过他已和这两位美貌少女相处日久,和琼肜更是朝夕相对,因此醒言也只是开始时有些不自然,过了一会儿,那注意力便全部集中到近前地美食和远处的美景中去。
说起来,从昨天下午开始醒言便一直戎马倥偬,率领妖神大军一路西进,然后又折转东南与人对敌,真个是风尘仆仆不得空闲,等此刻置身明湖,才忽然发觉自已这腹中真个是饥馁难熬。因此,等正式开始用餐,醒言真个是狼吞虎咽,也顾不得在小琼肜面前保持兄长风度,只顾和她一块儿忙不迭地挟菜吃菜,一时间那旁观的灵漪儿面前箸筷翻飞,身前水波激荡,只看得她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如此暴饮暴食,直等灵漪儿提醒过好几遍,再加上肚中也填充过充足食物之后,醒言才略略停下手来,从颔下湖中撩起一捧清水,抹了抹嘴,他才接过灵漪斟满递来的一杯清露百花酒,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味起来。
“琼肜,慢些吃”这时候这四海堂主终于记起自已的教化职责来,便提醒眼前专心进食的少女。听得哥哥提醒,琼肜也开始减缓一只只甘甜莲子放入小嘴中的速度。见得这样,醒言十分满意:“嗯,这样从容进食才是好习惯!”
“嘻!”
这时候那灵漪公主,见醒言这会儿一本正经,便一旁捂嘴偷笑;莞尔嘻笑时,白玉般的粉颈一颤一颤,又向四外分散出许多涟漪,连续不断——
面对这样宜笑宜颦的如花美眷,享受着生活费外神湖彻骨地清凉,此情此景如何不教职工人心旷神怡?一时间醒言仿佛忘却所有地烦恼忧愁,视野中只有这样的佳人莲湖。
这时候,绿荫环绕的莲湖中又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风,漫过微漪地湖面,向举杯闲饮的少年轻轻拂来;这藕丝一样的清风从远处层叠的荷阵中生起。将几丝清甜的荷香酝酿在风里,吹到少年跟前时已变得清醇无比。这一缕清醇甘凉地风息,恰似那扫愁的帚钓诗地钩,当它沁入肌理心脾之时,连日来被许多沉重忙碌压抑得没真正快乐起来的风雅少年,忽然只觉得心胸俱畅,块垒全消;这样时候,当年饶州季家私塾的学生已是诗情发作,对眼前两位女孩儿欢然说道:“灵漪,琼肜,许多没听过我念诗了吧?”
“唔唔。是啊!”
“有兴趣听吗?”
“有有!”
听得醒言之言,嘴里还塞着食物的小琼肜忙不迭地含混回答,而灵漪则欣喜问道:“醒言,你是要为眼前湖景赋诗么?”
“哈~~”
听了灵漪之言,醒言却是哈哈一笑,快活说道:“不是。却不是为景色赋诗。我眼前那两女孩儿,宛若画中仙,更比美景胜十分;因此这诗歌,只得赋她们了!”
“好啊好啊!”
听到这里琼肜赶忙彻底停下手中饮食,给堂主哥哥鼓掌叫好。
“嗯,好了,听着,这第一首词儿就写给你灵漪姐——”
醒言此刻面对琼肜,却是说给两人听:“灵漪。你是:
不屑人间胭脂粉,翩翩别有风姿。
相携一笑浑无语,秋水如神冰玉肌。
等闲一笑万人痴!
——如何?”
醒言慨然诵完,便问灵漪。
“……”
只见豪爽公主晕生双颊,满面霞飞,檀口中如蚊吟般低低回道:“诗是好诗,只是赞得太过……”
“好诗!”
这却是小少女拍手欢叫:
“好诗好诗!——可是哥哥说有两个女孩儿像仙子,灵漪姐姐一个,别一个在哪儿呢?”
“……真是个可爱地傻丫头!”
见琼肜如此娇憨可爱,醒言心中刚才还拿不太准的一两句。已有了定稿。只听他清声说道:
“琼肜,另一个画中仙,就是你啊!——琼肜你听好,这首诗儿是哥哥专门送给你的:
靥浣丹霞最鲜,颜似妖花更妍。
更余一种憨憨态,柔云何敢压双肩?
消尽人魂实可怜!
——这诗如何?喜欢吗?”
一遍诵完,醒言也和刚才一样,问这位娇憨小妹感觉如何。而等他刚刚问罢,小琼肜已拍手欢欣说道:
“喜欢,很喜欢!”
“琼肜数了一下,哥哥送的诗儿字数跟灵漪姐姐一样,喜欢~~”
“呵……”
望着小丫头那兴奋得通红的脸蛋,醒言却有些哭笑不得,心中暗暗忖道:
“这懵懂小妹妹,数目字倒是学得不错!”
这番风雅过后,这三个小男女便在这离湖岸不远地开阔湖面中发呆。醒言吃饱喝足,仍旧端着玉瓷酒杯,一边朝远近闲看风景,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喝酒,正是怡然自得。灵漪此时则依旧双眸盈盈,如漾秋风,颊边红晕还未褪尽,显然还在回味醒言刚才诗句。琼肜这时则望着远处西南那片田田的荷叶发呆,也不知道看到什么,竟难得地发呆出神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琼肜最先耐不住,忽然开口跟醒言说道:
“哥哥,你看得见那朵莲花苞吗?”
“嗯?哪朵?”
醒言顺着琼肜指点的方向进朝西南边看去,只见远处那片粉白的莲花大都开了,其中还没绽放的莲苞并不多。饶是如此,隔得这么远琼肜这样大略一指,醒言一时也不知道她是在说哪朵。见他迷惑,琼肜便更加明确地指示:
“哥,就是那朵——它真有本事,居然能叫蜻蜓立在尖儿上!”
“……原来是那朵!”
这位今后将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妖王”温言搭话,耐心地陪小妹妹聊天:
“是啊,它真的很有本事。厉害呀~~~~”
只不过虽然醒言态度认真,这答话也就是随口一答。谁知,听醒言这么一说,那小妹妹却认了真,和先前她灵漪姐多此一举去踩踏水车一样,琼肜当即双眸烁烁,睫毛一闪一闪地跟堂主哥哥认真承诺:
“琼肜也能让蜻蜓立在鼻头!”
说罢。不待她哥哥答话,琼肜便已经一划一划,浮在水面上的小脑筋快速地朝那片荷光丝移去。
“呵呵,呵呵!”
无语傻笑中。醒言望着那小女娃儿游到远处荷花畔,闭上眼睛,翻过身子,只留一只小脸仰露在水面上。这时候她那粉玉一般的玲珑面容,便随着涟漪微微浮动。樱唇微绽,粉靥微涡,倒也真像中含苞待放地花骨朵一样。
“说不定她真能成功呢……”
没等他来不及发更多感想,身畔另一个女孩儿也忽然出声:
“哎呀醒言!”
只听灵漪一声惊呼:
“我、我光顾着出神,这边耳上坠子却不见了!”
“啊?!”
醒言一听,顿时大急;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赶紧接茬说道:
“灵漪别急,等我潜水帮你找,一定找到!!!”
“嘻,不用了。”
见醒言着急。刚刚惊呼地少女却反变得泰然自若:
“嗯?!”
醒言见状十分诧异:
“为什么不用。那个该值——”
“该值得你去全力打捞么?”
只听得一半灵漪儿便满心欢畅,喜孜孜说道:
“谢谢醒言!不过你小看我了喔,我可是堂堂的龙宫公主,水里的事情我很行。”
一言说罢,四渎龙女便粉颈微垂,在荡漾的水光中俛首轻轻念了几句复杂难明的咒语;细碎的咒语刚刚停住,醒言便忽听近处湖面哗剌一响,转脸看去,一尾锦鱼鲤已破开水面。朝这边摇头摆尾游来。
“谢谢你!”
龙公主取下锦鲤口中衔着的那只银色水滴状地耳坠,笑着跟它道了声谢,然后便低叱一声,又发放它回去。
“……”
虽然这些天来醒言已努力适应身边这诸多仙幻神人之事,但今天直等看到这条点了点头然后沉入湖底地鲤鱼,醒言才突然意识到,此时在自已面前温婉相陪之人,不是凡人,却是位神通广大的龙宫神女。
如此又过了一些时候,当那正午的阳光渐渐西移之时,醒言拿眼瞧了瞧那株待兔地小妹妹,却发现她的耐心早有了成果:
一只翅翼淡绿透明的蜻蜓,正静静停在那小女娃宛如雪玉的粉鼻上,黄橙色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有两对翅膀向两边铺开,不时微微扇动几下,保持身体地平衡。看得出,那只闲停琼肜鼻尖的蜻蜓,正是悠然自得。
见得这样,醒言心中也是十分佩服,心道这琼肜也算有毅力,竟然真能平心静气坚为持等到引来蜻蜓。只是佩服之余,他还有一点凝问,因为他对这小丫头性情再熟悉不过,按理说到了这时候,无论是鼻尖被立得发痒还是见到可爱小虫子到了近前,她总是要忍不住伸手去抓。为何今日这蜻蜓都立到鼻头了这么久,还不见琼肜有动静?醒言心中嘀咕,凝目仔细一看,却发现那丫头原来竟已是睡着!望着她那平静安详的面容,醒言心中便对她更加佩服——佩服她居然能在睡着后还能保持着原先姿态,半浮在水面并不下沉!
正在他对着琼肜的方向沉思之时,他身边明净的湖面上不知不觉升腾起淡白的薄雾。当朦胧的轻烟薄雾弥满身际时,那多情的龙女已渐渐靠到近前,口中喃喃诉说起体已的知心地崇敬地牵挂的话语;喁喁低言之时,那一双半垂的星眸中早已似水一般的温柔……这一刻,婆娑树影外那滔天的大浪都似已经远去,存留在二人眼底心间的,只有这温暖话语中浓浓的情意……
略去这其中种种儿女情长不提,却说这一晚,灵漪儿按着情郎吩咐,特地在伏波洲自已莲花鸾帐旁设下一顶幽静雅洁的轻罗小帐,给那位据说是连日争战有些精神恍惚的小妹妹安住。
“嗒嗒”“嗒嗒”……
当疼爱自已地哥哥姐姐脚步声终于远去消失之时,那刚刚依言闭眼的小小少女,却忽然偷偷睁开双眼,纯净的目光穿过粉罗帐顶那一片几乎透明的水晶纱,怔怔望向那一方无穷无尽的海夜星空。这时候,她粉颈之下枕的是龙宫怀梦枕,珊瑚床畔金炉中燃的是菩提定魂香,再配上头顶这只几乎能隔去所有海浪声息的东海龙鲛纱帐,这样地悉心安排下,按理说她应该很快能入睡安眠。
只是,如果灵漪或者醒言此时还是身畔,便会发现这个一向心无挂碍的小小少女,眼中竟已添了几丝忧愁。在那幽幽杳杳怀梦安神的香烟中,这小女娃却似乎一直努力地睁大双眼,竟似是害怕入梦睡着!
这时候,她头顶那一片小小的夜空中依旧繁星灿烂,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就像是在跟她不停地眨眼。就这样呆呆地仰望那片神秘的星空,挨得许久,不知不觉里她那星月清光中的皎洁面容上,却已是忽然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