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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新的格局也正在发展——黑人集中在少数几个大城市里。这样,一九六○年,纽约已有一百多万黑人,芝加哥约有八十九万,费城有六十七万,底特律有五十六万,洛杉矶有三十三点五万多人。与此相反,黑人最集中的几个南方大城市是:休斯敦二十一点五万,亚特兰大十八点六万。
黑人集中在大城市里是和另一个社会发展趋势——白人们纷纷迁往有时是逃往郊区——齐头并进的。这意味着在城市中心的范围内黑人已在全部人口中占有重要的比例。或许下述事实可以代表这种变化:到六十年代中期,首都华盛顿特区的黑人占居民总数的百分之五十五。
这种人口的密集和社会力量的集中为黑人群众带来了施加政治影响的可能性,而一个统一的政治体系是可以有效地利用这种政治影响的。黑人之所以能够在要求改动力量的组合时取得超过以往的成功,这种政治力量的发展是重要的背景原因。
这幅变化万千的人口政治地图,使我们可以看到黑人群众是怎样动员起有效的社会力量的。但是,地图本身还不能描绘出“民权革命”的轨道,不能解释突然出现的黑人民族主义或黑人斗士们的心情。
显而易见,民权革命的转折点是最高法院一九五四年五月所做的废除公立学校中种族隔离制度的判决。最高法院这样做的结果是:平等的观念一跃而成为判断社会变革的高于一切的价值标准。它表明,在使用国家的公共设施和服务机构方面,黑人应该享有完全的和平等的权利。不过,这项判决还有两个社会学上的后果:一是国内最高的法院给予了黑人的要求以合法地位;二是辨别是非的主动权已经转移到黑人手中。黑人已不再担负提供法律依据的重担,而白人却要担负起这个重担了。
最高法院的所作所为承认了历史上对黑人的不公正的待遇特别是最高法院一八八三年进行的一次诉讼。它宣布国会在国内战争以后通过的给予黑人以所有公民权利的立法是非法的。此项诉讼为南部诸州实行种族隔离制度开辟了道路。这样一来,最高法院使得任何个人和任何团体都难以反对黑人的要求,即使某些要求依据过去的标准加以衡量可以说是“过分的”如入校或就业时给予优先的考虑。在一个国家公开承认了道德上的过失以后,再对那些曾经受过害的人们说“不”字是困难的。而且,在一个国家承认了道德上的过失以后,在补偿时却又慢慢腾腾,那么导火索就更加容易点燃了。
毫无疑义,主要的难题在于如何给“慢慢腾腾”下定义。当人们忽然间对变革寄予越来越大的希望时,希望的压力就难免会超过现实的承载力。客观的变化也难免会和主观的估计相脱节。譬如说,许多黑人声称他们的条件变得“更糟”了,然而他们实际的意思却是说他们尚未达到他们所期待的地步。一个保守的人按照现在与过去的距离来衡量社会的变化;而一个革命者却是按照将来的某个标志来衡量社会的变化。
历史的记载表明:当时曾经取得了一些显著的成果。黑人中的中产阶级是最大的受益者。一九六○年,年龄在二十五周岁以上的男性黑人当中,完成了中学学业的占百分之三十六,而同龄的男性白人当中完成了中学学业的占百分之六十三;到一九六六年,男性黑人中的比例是百分之五十三,男性白人中的百分比是百分之七十三。在高等教育方面,一九六○年,男性黑人中的百分之三点九和男性白人中的百分之十五点七已经完成了大学学业;一九六六年,完成了大学学业的男性黑人和男性白人分别占各自总人数的百分之七点四和百分之十七点九。这一时期,黑人大学生的数目增长了近百分之九十。
我们列举的因素包括:人口的变化,政治力量的改变,以及黑人的要求得到了合法地位。除此之外,当然还必须考虑到另一个与任何社会运动都息息相关的核心问题——它的领导性质。黑人中新起的领导者们年轻、好战、富于进攻性。在这一点上,存在着一个奇特的心理上的矛盾。它表现在:第二代黑人并未受到过他们的前辈们所受到过的直接侮辱;他们常常得到的是特殊的赏赐例如一些黑人文学家,因此在心理上他们更自信、更坦率、更容易走激端。关于这个矛盾,有几个相互缠绕在一起的原因。老一代的黑人面对着更为艰难的处境,为了获得一丁点利益而不得不与人无忤、与事无争,在这过程中他们常常养成了一种内在的虚无恬淡的气质;而年轻的黑人却要极端得多,因为他们在发泄怒气时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倒是的确会得到更多的报酬。由于整个社会在原则上容忍变革,人们可以更容易地竞相向“左”转或走极端。也许更为重要的是,在努力争取内部团结和社会地位的同时,斩钉载铁地强调民族主义,强调共同的历史,强调黑人生活的优越,是培养心理上的独立感所必不可少的方式。虽然这个过程可能会使人们吵吵嚷嚷,怒气冲天,但是对任何一个试图铸成本阶级的整体意识的社会阶级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
不过,在美国人的生活当中,在政治和经济生活当中,黑人所起的重要推动作用并非是要推翻社会,而是要改善阶级地位。当时的文化上和心理上有一种大声叫嚷革命词句的情绪。在这种情绪的引导下,黑人们掀起了一场争取社会承认的运动。到七十年代时,这些革命的词句已成为陈词滥调;但是在六十年代,它们正方兴未艾。
信誉危机
六十年代的美国普遍存在着一种失落感。社会的瞬息万变总是使广大的民众心绪缭乱,然而人们到处都可以感受到社会包括技术上和社会学意义上的迅疾变幻。为了弄清这种失落感是暂时的还是持久的,与其考察一些肯定有所异化的混乱的领域,还不如考察一下社会上那些代表传统的领域更为有效。这些领域——特别是宗教——是任何一种文化动荡的根源。请注意:虽然谁都知道要对民意测验的结果做出解释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当同一个问题在隔了一段时间以后再在民意测验上提出来时,那么民意测验就有可能有效地指示出民意的变化。从一九五七年到一九六八年,盖洛普民意测验曾不时地提出过这个问题:“你认为现在整个宗教对美国人的生活的影响是越来越大了呢,还是丧失了呢?”见下一页图表。
自然,令人惊异的是,情感的变化是与肯尼迪执政和约翰逊执政的年月、与“新边疆”和“伟大的社会”的年代相对应的。“新边疆”的特殊性是它的许诺意识,肯尼迪在就职演说中说的那番振奋人心的话即是这种许诺意识的象征。在政治上,“新的一代”已经崛起,其特点是他们充满了热情。这种热情同样是上述许诺意识的象征。
宗教的影响
丧失 增大 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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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7年4月
国民抽样 14% 69% 10%
新教徒 17 66 10
天主教徒 7 79 8
1962年4月
国民 31 4517
1985年4月
国民 45 3313
1967年4月
国民 57 2314
新教徒 60 2113
天主教徒48 3116
1968年4月
国民 67 19 8
新教徒 69 17 8
天主教徒61 24 8
一个人怎样才能解释近十年来的情绪变化呢?他只能以罗列的方式择要地说明一下四个方面的问题。
1纷繁复杂的社会问题。美国工业的显著成就和人们心理上的鼓舞情绪虽然经济学家们普遍预料战后将有一次经济萧条,但它并未发生。这一事实使人们为之感到兴奋鼓舞。似乎表明:经济的增长最终将解决所有的社会问题。J·K·加尔布雷思所使用的“丰裕的社会”这个词就似乎肯定了此种可能性。
加尔布雷思的观点的另一面——在个人消费增长的同时,大众的贫困也在蔓延——长时期以来却被人们忽视了。在很大的程度上,正是因为人们日益认识到大众的贫困,沮丧的情绪才得以滋长。同以前的共和党政府相比,肯尼迪政府更乐意于将它的视线放在国内事务上。它企图在国内创造出一个纪录。但是,这种努力的本身却把大众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原来并不受人重视的问题之上,例如贫困、住房、教育、医疗、市区延展、环境污染,等等。这些问题是否可以“解决”还悬而未决,但是有一点却是确切无疑的:人们很快都提高了对纷繁复杂的社会问题的认识。它有助于社会不安情绪的形成。
2黑人暴动和犯罪。从一九六三年到一九六七年,曾经连续五年出现了“炎热的夏天”,其中每一年都有一次暴动的高潮。它起先发生在南方,然后迅速地蔓延到北方,以致于瓦兹、底特律、纽瓦克和华盛顿特区的每一条街区都在燃烧。克纳委员会的报告表明,这些暴动中没有任何一次是有组织的。每次都是由一件小小的事由,常常是警察的无礼或被认为是无礼的举动,导致谣言四起,无法控制,接着燃烧物便爆炸了。正像任何社会运动一样,狂热的、插曲式的、横冲直撞的行为标志着行动的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进行更有组织的军事行动。在黑人居住的地区里,许多相互矛盾的倾向在起着作用。既有黑人民族主义的倾向,也有类似于黑豺党这样的运动。黑人民族主义者试图建立具有自己特色的黑人机构,以战斗去寻求达到那些目标的途径。但是,黑豺党这样的运动却强调游击战术,准备和白人的激进运动联合起来。
正是黑人战斗精神高涨的本身引起了白人背地里的“强烈的反感”。这种情绪在华莱士运动中得到了最生动的反映。具有典型意义的是,北方支持乔治·华莱士的力量主要来自蓝领工人和蓝领工人占优势的种族集团。在地位上他们接近于黑人,但他们却感到了最大的威胁。在他们的社会地位上升时,他们曾经在邻近的地方买下房子,建立家业,而现在他们感觉到自己所获得的利益受到了黑人的威胁。
许多类似的恐惧主要都集中在犯罪问题上,要求“加强治安”的呼声可以概括这些恐惧。犯罪率究竟上升到何种地步难以确定。众所周知,联邦调查局的犯罪率统计数字既不充分也不可靠。尽管我们无法确定犯罪率的实际增长数,但是黑人犯下了一定数量的罪行却是不容置疑的;就其本身而言,它也不应该令人感到诧异。犯罪是一种“白发”形式的阶级斗争,社会的最低阶层总是要犯下一定数量的罪行,过去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是这样,黑人亦复如此。不过,因为黑人集中在城市里,他们的犯罪行为更为“明显”,不安的程度也因而急遽上升。
3青年的异化。在任何发达的工业化社会里,人们都可以为青年的日趋异化找到许多根源。我以为,共同的结构根源是青年们不再受到一种“组织的约束”,而且他们不再受到约束的年龄界限是越来越提前了。简单地说,学生们的忿忿不平只是后工业化社会中“阶级斗争”的第一步,犹如一八一五年至一八四○年期间破坏机器的运动正预示着工业化社会中劳资双方的冲突一样。
除了共同的根源以外,同样也有某些不同的特点。六十年代,年龄在十四至二十四岁之间的人增加了百分之五十左右,这个变化令人吃惊,从而让年轻人意识到机会的竞争将会愈演愈烈。大学教育的地位有所下降。对于前一代人,上大学仍然是地位与众不同的标志。然而现在,在好的大学中,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毕业生将继续接受研究生教育;相对这种机会而言,大学只不过是一站而已。在较大的公立大学中,用马丁·迈尔逊的话来讲,“被选中的”无非是获得了“选民的资格”。所有这一切意味着对年轻人的压力越来越大。在中学里已经存在诸如此类的担心:“我能上大学吗?我能上一所名牌大学吗……?”而大学里的担心则是:“我能考入研究生院吗?……”
过去,握有大学学位就能保证在社会上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在现代的技术革命中,大学的学位已不再是攀登社会上层的捷径。学有长进包含着一连串的专业训练和进修,目的是赶上正在日新月异的技术和知识。简而言之,年轻人的异化主要是一种反应,是他们对自己生活当中已经发生的社会变革做出的反应。
4越南战争。在美国,甚或是在世界上,倘若有什么单一的因素是社会紧张局势的催化剂,那就是越南战争。这场战争在美国历史上是独一无二的。许多美国人也许是大多数人认为,即使这场战争并没有令人满腹狐疑,在道义上它也是稀里糊涂的。在战争进行的过程中,产生了政府是否讲究信誉这样一个关键问题,它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