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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全传-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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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日本天皇的戰爭。有人認為工人參加戰爭是替資產階級當炮灰。他們認為誰要企圖同共產黨、國民黨談判共同抗日的工作,誰便是墮落投降。群眾眼中所看見的「托派」,不是抗日行動,而是在每期機關報上滿紙攻擊痛駡中國共產黨和國民黨的文章,因此使史大林派的「托派漢奸」的宣傳在各階層中都得到了回聲,即同情於我們的人也不明白「托派」目前所反對的究竟是誰。從開戰一直到今天,這樣狀況仍舊繼續着,不但未能獲得群眾,簡直無法和群眾見面,因此使他們的意識更加狹窄,竟至有人造出一種理論說:一個革命黨員,社會關係越簡單越好。

為此,他給托派下的結論是:「這樣一個關門主義的極左的小集團(其中不同意的分子很少例外)當然洠в邪l展的希望;假使能夠發展,反而是中國革命的障礙。」

最後,為了打動托洛斯基的心,陳獨秀把托派在中國的發展與第四國際的威望聯繫起來。他把中共與托派對比,如數家珍似地報告托派的力量:「中共人數遠遠超過我們,然亦只是些知識份子和洠в幸稽c工人基礎的武裝隊。我們在上海、香港二處有組織的人共計不滿五十;其餘全國各地游離分子大約在百人以上。」



托洛斯基在閱讀報刊

然後,他提出今後正確的工作方針及托派應徹底改變現狀:

我們不應該幻想着把工作推遲到收復失地以後再做;應該立即準備在日本繼續佔領的環境中開始在當地狹小範圍內從頭做起??只有組織上獲得數量眾多的工人群眾,政治宣傳行動上無保留的以百分百的力量用之於民主民族鬥爭的小集團,才能夠得上做重新創造無產階級政黨的中心勢力。在組織上努力接近工人,加上民主民族鬥爭的宣傳,這種初步而基本的工作,在日本佔領區域或國民黨統治區域,都同樣是應該採取的方針??現時遠離現實鬥爭的極左派,如果不能深刻的覺悟過去輕視民族民主鬥爭的錯铡蟠蟮母淖儜B度,如果不是每個人都低下頭來在上述工作方針之下刻苦工作,如果仍舊說大話,敚ьI導者的大架子,組織空洞的領導機關,妄想依靠第四國際支部的名義椋痖T來自立為王,那麼除了使第四國際的威望在中國喪失外,別的將無所成就。'86'

這真實地表達了陳獨秀對中國前途的憂懀c希望:對國民黨的失望,對共產黨的蔑視和在武漢獨立開創政治局面失敗後,對托派極左派傾向的痛心及無奈中又有一絲希望。這種思緒與抗戰初期對抗戰形勢的樂觀,對國共兩黨的擁護,對托派表示「已不搿畬佟沟年P係,進而與中間勢力的聯絡等思緒與行動,形成顯明對照。說明一年的抗戰生活,使他的思想受到很大的刺激和變化。為甚麼會有這樣大的變化?

第一、只反對托派的「極左派」傾向及托派領導集團,不反對托派組織。

在信中,陳獨秀把「我們的組織」與「極左派小集團」是分開的,譴責後者,而對前者表示希望。從私人關係上說,這個「小集團」,那時實際控制在他長期厭惡的彭述之、劉家良和尹寬手中,無疑更增加了與「小集團」的對立情緒。如他所說:「關於老彭和長子(尹寬),即使意見相同,我也誓不與之共事,況且根本意見相差很遠。」'87'因此,他可以在實際上脫離極左派領導的托派,不接受托派臨委的任何約束,宣稱與其洠в小鸽‘屬」關係,以至被人铡畷选嘎暶髅撾x了托派」,實際上他一再拒絕作「脫離托派的聲明」,譏其為「畫蛇添足」,更不能公開反對它。

第二、只反對托派的「極左」路線和政策,不反對托派的理論基礎和基本原則。

信中批判托派極左派在革命性伲駮h、共同行動等問睿蟼鹘y的錯铡@些錯铡彩撬c托派的傳統分歧。但在反對階級聯盟(如第一次國共合作那樣的黨派混合)、城市中心、工人為基礎等基本原則,與托派臨委洠в蟹制纭H缢谧钤缦蚺R委宣佈「我已不搿畬偃魏吸h派」的信中就曾批評他們「亂罵」共產黨和國民黨,尤其是罵中共執行「聯合戰線」政策是「階級合作」,是中國革命的「制動機」和「障礙物」時,認為「不是原則上的錯铡呱鲜欠浅ee铡梗驗椤覆辉匆姽餐臄橙恕埂6诮o托氏的信中,他所以蔑視「人數遠遠超過我們」的中共,就是因為中共洠в泄と嘶A,不以城市為中心,所以,決不是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無產階級的政黨。而在這些原則方面,托派(即使是極左派)一直洠в蟹艞墶

第三、想做「無黨派人士」失敗後的思想回歸。

抗戰初期,他想利用在國民黨監獄中出來的、公開身份的條件,以無黨派人士的面目,擁護國民黨政府領導抗日,以換取公開活動的身份;擁護共產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以試圖秩『献骺谷铡閲鴪笮У臋C會;接近中間的民主黨派及軍人,以秩∽约洪_創獨立政治局面的可能。總之,根據當時眩s的局勢,他需要觀望、揣摩、嘗試一下,決定新的朋友。如他對王文元所說,今後他再不屬於任何黨派,「陳獨秀只代表陳獨秀個人,至於誰是朋友,誰是敵人,得在新鬥爭的分分合合中決定了」。'88'他在給陳其昌等人信中也說:「你們都是史大林主義者,都是老彭的朋友,和我非永久的伴侶??將來誰是朋友,現在完全不知道。」'89'

那麼,他一年來的觀望和努力得到了甚麼呢?

一是對國民黨的希望完全破滅:「開戰前國民黨政府洠в凶鲬鸬囊庵荆瑐}卒應戰,最不可少的準備太不夠,甚至某些部分簡直洠в小i_戰後,復以反革命的方法來執行民族革命的任務,所以軍事失敗。」

二是對共產黨滿肚子怨恨,出爾反爾,竟然無中生有,把他誣成「漢奸」。

三是那些中間民主人士太經不起風浪,國共一擠壓,都離他而去。而且在「漢奸」事件中,為陳獨秀辯白的九人公開信署名者,林庚白與張西曼在《新華日報》一個無理的反駁後,發表聲明表示動搖,前者竟「特鄭重聲明,本人於該函之內容,完全不能同意,應不負責任」;後者也表示在簽名時「曾要求過將內容酌加修改」。'90'兩人的公開信一發表,又引起一片譏嘲聲。說明要團結「不擁國不阿共」的勢力開創一片新天地,是多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真是無可奈何花落去!面對這種風流雲散的悲涼處境,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無限悵惘。尤其是1938年7月,不得不在日本的炮火下隻身流亡四川後,生活上又一次飽受磨難。正是在這又一次嚴重失敗和從未有過的孤獨之中,上海臨委派了與他有深厚情誼的陳其昌長途冒險來到他的身邊,與他交換意見。在這種情況下,他寫了給托氏的信。信中流露的那種感情和立場,也就很自然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基礎還是托派,也只能是托派。

但是,要他放棄自己的原則,與托派極左派小集團和解,也同樣不可能。因為它不僅「洠в邪l展的希望」,「反而是中國革命的障礙」。這是一種多麼痛苦與無奈的心情。所以,他給托洛斯基信中提出的由民主民族革命「從頭做出」的設想,既是一年來努力受挫後的呻吟,又是不甘失敗的掙扎。

大陸學術界有人拿劉仁靜提供的情況證明陳獨秀已經與托派脫離關係。劉在1938年到武昌找陳獨秀,「陳獨秀開始對我很客氣。第二天去見他,他就不見我了,還給我留下一封信,那封信表示和我絕交,劃清界限」。'91'其實,劉仁靜後來自己出來糾正說:「有人說陳獨秀那次不見我,是表明他與托派劃清界限。實際相反,因為我當時已是被托派開除的人,所以他不與我交往。」'92'

原來,劉仁靜在1935年3月北平被捕、押往南京判處徒刑兩年半、進入蘇州反省院執行後,擔任了這個反省院犯人「自治會」主席。他在反省院辦的感化犯人的半月刊上,發表了多篇文章,繼續宣揚被陳獨秀批判過的先「經濟復興」、後「發動革命」的理論,宣稱:「現在民族復興的途徑只有靠階級眨停恢聦ν狻!埂妇椭袊F狀看來,在中國想實現社會主義或非資本主義,乃是一種人道主義者的幻想」;主張中國應該「節制私人資本,即是創造國家資本??實現孫中山先生的三民主義」。'93'

在獄中的陳獨秀看到了這位老冤家劉仁靜的文章,火冒三丈,立即建議托派臨委開除劉仁靜。1981年,筆者在收集陳獨秀資料時,在某單位檔案處保存的「陳獨秀手稿」卷內,發現了一份以「中國共產主義同盟臨時委員會」名義寫的手稿——《開除劉仁靜黨籍啟事》,啟事寫道:

劉仁靜於一九三五年春在北平被捕之後,未能保持革命者堅決的態度,後入蘇州反省院,更顯出動搖的傾向。最近我們在蘇州反省院半月刊上,讀到了他所投登的幾篇論文如《節制資本芻議》'94'等,竟公然站在三民主義的旗幟下,宣傳中國資本主義的發展??他整個思想,無疑已投降於反動的孫中山主義之前。為此,我們鄭重聲明:中國共產主義同盟(布爾什維克——列寧派)決不容許抱有這樣思想的分子,繼續容留在他的隊伍中。

這個《啟事》寫於1935年11月17日。後來經過臨委核實修改後,改名為《中國共產主義同盟開除劉仁靜黨籍通告》刊登在托派機關報上,《通告》一開頭與上述《啟事》一樣,說他被捕後動搖,接着說:「惟當時僅懀究趥鳎就瞬荒苈薁栔眯拧!埂@說明劉仁靜問睿陌l現及處理意見,確是陳獨秀首先提出。然後寫道:「近聞江蘇反省院出版之半月刊,見有劉仁靜投登的長文《讀〈資本論〉芻議》、《讀〈西洋史論〉》等篇,完全證實其思想的反動與叛變??為此,本同盟正式宣佈劉仁靜為共產主義叛徒,開除其黨籍。」'95'

後來,劉仁靜向李福仁問起這件事,李對他說:「當時開除你,是獄中的陳獨秀支持的。」所以,他出獄後,先到上海,要求恢復與托派的組織關係,未成;他又在1937年10月29日寫信給當時在美國的李福仁和伊羅生,要他們轉信給托洛斯基,請求幫助解決其恢復組織關係,同時報告陳獨秀在武漢的言論說:「全體同志對他表示失望了。」'96'但是,托洛斯基在1938年2月23日致李福仁的回信中,對陳獨秀仍然表示關懷和尊敬,而對劉仁靜卻明確表示蔑視:「至於劉仁靜,我不願給他回信。他太不可靠,局勢太緊張,我無法確定他是否在玩兩面手法。」'97'

劉仁靜就到武漢來求救於「老冤家」陳獨秀,如同1931年四個托派小組織統一時那樣。但又如上述,遭到了陳獨秀的冷遇。所以,陳獨秀冷遇劉仁靜,非但不能說明陳獨秀與托派脫離關係,反而說明他為了維護托派的「純潔性」,拒絕變節過的劉仁靜再回到隊伍中來。

在回到托派失敗後,劉仁靜公開倒向國民黨。1939年他去西安投到軍統頭目、第十戰區政治主任梁幹喬麾下,任戰區政治部宣傳科長,專門對延安進行反共宣傳。歷史真會捉弄人,中國托派中兩位都見過托洛斯基、因此一度自認為是「元老」的人,八年之後不僅重新見面,還都投進了當年發誓打倒的「國民黨反動派」懷抱。



老年時的劉仁靜與家人的照片

現在再來談陳獨秀致托氏的信。如上所述,這封信是在上海托派臨委之一陳其昌(與鄭超麟、王文元一樣,不同意陳的思想,但維持着對陳尊敬的情誼)1938年秋繞道香港到重慶探望陳,向陳展示臨委通過的《我們對於獨秀同志的意見》後,由陳獨秀所寫,託陳其昌帶到上海,請李福仁轉寄托洛斯基本人的。當時大半個中國已被佔領,陳其昌再繞道香港回上海時,已經是1939年1月。

上海臨委見此告狀信,立即通過了長達11,000多字的第二個對陳的決議《臨委給國際的政治工作報告》,'98'進行反駁。反駁是那樣無力,反而證明陳獨秀是完全正確的,如不得不承認抗戰爆發後,在臨委的刊物上還出現「打倒國民黨政府」的口號,「這對於外面曾經發生了一些铡畷筒缓玫挠绊憽梗坏洲q解說:「其原因,一部分是由於疏忽,一部分是由於當時的負責者中有一人還堅持保留這一口號以為宣傳之用。」然後又自吹上海失陷後即1937年11月通過的托派抗戰綱領(包括對中共的攻擊),稱其是:

完全正確的,因為這不但是根據過去俄國及中國革命教訓,根據列寧與托同志最近關於中日戰爭所發表的許多文件(特別是一九三七年九月廿三日寫給里維約同志的信)的意見相符,並且由中日戰爭一年餘來的事實,也從反面證實了我們所採取的路線之正確。

《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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