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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陳獨秀於1917年1月進入北京大學,是陳獨秀一生歷史的轉捩點,也是新文化邉拥霓D捩點。
文學革命中的「黃金搭檔」
就促進中國社會變革而言,新文化邉幼钣杏绊懀晒疃嗟氖俏膶W革命,其中,最突出的是白話文代替文言文、新文學代替舊文學,以及使用標點符號(1920年,北京政府教育部明令採用新式標點符號)。這使得中國在語言文字以及印刷格式上,悉先跨入近代化大門。
關於文學革命,人們總是說胡適提出「文學改良」,陳獨秀把它上升到「文學革命」。其實,「文學革命」這個詞是胡適首先提出的。
1915年,畢業於康奈爾大學的胡適作為「第二次考取庚子賠款留美學生」轉入哥倫比亞大學哲學部。同年,在美中國學生成立「文學科學研究部」,他擔任文學股委員,與趙元任等着手研究中國文字的問睿:凇度绾慰墒刮釃难砸嘴督淌凇返奈恼卵Y,明確提出了古文是「半死的文字」,白話的文字是活文字的觀念。此後,幾位同學好友之間紛紛作詩相送,胡在給梅光迪的詩中提出了「文學革命」的口號。然而,他關於白話詩文和文學革命的主張遭到包括梅光迪、任鴻雋、楊杏佛、朱經農等幾乎周圍所有好友的反對。楊、朱甚至這樣說:「兄於文學界能自豎一幟,本為弟所傾慕。但願勿铡肫缤荆瑒t同志幸甚!中國文學幸甚!」'20'
胡適不為所動,堅持研究。與在美同學和朋友激烈爭論並幾乎遭到一致反對的情況下,在大洋遠隔的祖國找到一位知音——陳獨秀。胡適提出,文學革命的總目標在於創造「言文一致之語言」。這一目標被陳獨秀接受並推動,引出了一系列的研究和改革:白話詩對古詩的挑戰、白話文代替文言文、標點符號的使用、文章自左向右橫向書寫和排版、中國文學改革和國語化邉樱鹊取
二人激進的革命思想都受到周圍親朋的反對。陳獨秀的思想和主張,不僅遭遇元配妻子和嗣父反對,反滿種族革命的朋友們的不理解,更有如章士釗、李大釗及給《甲寅》寫抗議信的「愛國者」們的批評;而胡適,連在國內的二位兄長也寫信來批評他說的「中國須第三次革命」的話是「喪心病狂」,「恐國中無一人贊成」。來信痛詆革命黨「間有一二才智之士,然有才無德,根器不固。兩次革命,底已暴露」。要胡適在思想上「痛與絕之,一意力學。否則為彼所染,適以自陷也。」兩顆心都是備受煎熬,孤獨無助,但又都決不妥協。因此,雖然一個是早已著名的革命家,又是北京大學的名教授(陳大胡12歲),一個是還在美國的留學生,但是一旦接樱貏e在文學革命上,立即成為一對「黃金搭檔」。
1915年8月,胡適把自己譯成的德國小說《柏林之圍》寄給《甲寅》,並致信章士釗。不料稿件遺失,只有信件刊登出來。信中提出了中外文明如何結合的主張,認為輸入之文明,需「經本國人士之鍛煉也。此意懷之有年,甚願得明達君子之贊助」。'21'陳獨秀覺得胡適之意與己甚合,可謂難得的知音,銘記在心。《青年雜誌》一創刊,就決定向他約稿。恰巧汪孟鄒與胡適是績溪同鄉,而且認識,就由汪首先與胡聯絡。
10月6日,汪孟鄒接手《甲寅》銷售工作。他致胡適一信,請其代催在美各大學寄售《甲寅》書款,順便寄贈《青年雜誌》創刊號一冊,並告稱「乃煉(即汪之名——引者)友人皖城陳獨秀君主撰」,轉達陳向他約稿之意:「擬請吾兄校課之暇擔任《青年》撰述,或論文,或小說戲曲均所歡迎。每期多固更佳,至少亦有一種。煉亦知兄校課甚忙,但陳君之意甚眨瑒障苋邽橹炼感幸!」'22'
兩個月後,汪又寄上《青年》第2、3號,催促胡適:「陳君望吾兄來文甚於望歲,見面即問吾兄有文來否,故不得不為再三轉達,每期不過一篇,且短篇亦無不可,務求撥冗為之,以增該雜誌光寵,至吨炼。否則陳君見面必問,煉將窮於應付也。」下一封信又說:「陳君盼吾兄文字有如大旱之望雲霓。」
胡適忙於準備博士論文,又與梅光迪等爭論文學革命,無暇他顧。無奈年長老友(汪大胡13歲)特別是當時已頗有聲望的陳獨秀再三催促,就在次年二月初譯出俄國作家庫普林的短篇小說《決鬥》,寄給陳。因《青年雜誌》改名糾紛,陳對胡這封信的答復拖到即將出版《新青年》第二卷第一號的時候——1916年8月13日寄出。在苦等陳回信之時,8月21日胡又給陳寫信,鄭重推出其屢遭反對的文學革命八條主張:
一曰,不用典;
二曰,不用陳套語;
三曰,不講對仗。文當廢駢,詩當廢律;
四曰,不避俗字俗語。不嫌以白話詩詞;
五曰,須講求文法之結構。此皆形式上之革命也;
六曰,不作無病之呻吟;
七曰,不摹仿古人,語語須有個我在;
八曰,須言之有物。此皆精神上之革命也。
當時的文壇,正如胡適所說,有詩必律,有文必駢(駢四儷六,對偶排比),之乎者言,八股文獨霸。胡適的「八事」,從內容到形式,是對文壇傳統的一個全面否定。
陳獨秀當時的想法,據胡適後來說:「想文學改革,但未想到如何改革,後來他知道工具解放了就可產生新文學。」'23'看了此信,陳如獲至寶,立即回信,希望胡「詳其理由,指陳得失,衍為一文,以告當世。」'24'胡適遵囑照辦,立即寫了一篇後來被稱為「文學革命發難信號」的文章。但是,標睿龔娬{謹慎的試驗性,稱「改良」而非「革命」,叫《文學改良芻議》。陳閱後大喜過望,即在《新青年》第二卷第五號上發表。
同時,他考懀У疆敃r中國舊文化傳統勢力之巨大,而胡適受閱歷地位等因素局限,「八條」尚有不尖銳和不徹底之處。因此,在下期刊物上又親自撰寫了《文學革命論》,為胡文呼號助威,並彌補其不足,恢復其「文學革命」的氣勢:「文學革命之氣撸j釀已非一日,其首舉義旗之急先鋒,則為吾友胡適。余甘冒全國學究之敵,高張『文學革命軍』大旗,以為吾友之聲援。」他宣告:「有不顧迂儒之毀譽,明目張膽與十八妖魔宣戰者」,「予願拖四十二生的大炮,為之前驅!」
在文中,陳獨秀提出「文學革命三大主義」:
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
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盏膶憣嵨膶W;
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瞭的通俗的社會文學。
陳獨秀親自撰寫的《文學革命論》印刷版
胡適後來說:陳獨秀的這篇文章可注意的是:
一、由我們的玩意兒變成了文學革命,變成了三大主義。
二、由他才把倫理道德政治的革命與文學合成一個大邉印
三、由他一往直前的精神,使得文學革命有了很大的收穫。'25'
胡適更在五年後用第三人稱對自己的行為作了這樣的解釋:「他的這種態度太和平了,若照他的這個態度做去,文學革命至少還須經過十年的討論與嘗試。但陳獨秀的勇氣,恰好補救了這個太持重的缺點。」接着,他用陳獨秀的白話文代替文言文「不容他人之匡正」的話,說:「這種態度在當日頗引起一般人的反對。但當日若洠в嘘惇毿愕摹罕夭蝗菟酥懻撝N地』的精神,文學革命邉記Q不能引起那樣大的注意。」'26'胡適的這段敍述是實事求是的。充分說明他求真務實、謹慎探索、實驗主義的精神,與陳獨秀的烈馬嘶鳴、狂飆席捲、摧枯拉朽作風的差異與互補效應。
一石激起千層浪。《文學改良芻議》和《文學革命論》的發表,立即在中國文壇引起廣泛關注和強烈反響。反對者的聲音當然也不絕於耳,據陳獨秀所說,是「贊成反對者各居其半」。最早的一篇反對文章就是被稱為「古文大家」的守舊派首領林琴南寫的《論古文之不當廢》。胡適由此得出結論:「林先生為古文大家,而其論《古文之不當廢》,『乃不能道其所以然』,則古文之當廢也,不亦既明且顯耶?」'27'
舉耍Шm入北大,創辦哲學研究所並任英文科教授會主任,是蔡元培和陳獨秀不拘一格用人才、伯樂相中千里馬的又一個實例。因為當時胡适才26歲,而且此事醞釀於胡適還未畢業之時。早在1917年1月,陳致胡信說到蔡先生已接任北京大學校長,「力約弟為文科學長,弟耍ё阆乱源4藭r無人,弟暫承乏。孑民先生盼足下早日歸國,即不願任學長,校中哲學、文學教授俱乏上選,足下來此亦可擔任」。'28'
這年4月,胡適完成博士論文的寫作。5月博士論文最後考試(口試),杜威教授等六人組成的主試者洠в型ㄟ^他的論文(此事當時知之者甚少,40年後,在袁同禮編輯的《中國留美同學博士論文目錄》中才披露出來)。胡適6月啟程回國,7月到滬即寫家信稱:「聞北京大學文科學長陳獨秀先生可於一二日內到上海,且俟他來一談,再寫何時歸里。」'29'陳因何來上海?與胡交談甚麼內容?至今材料厥如。
胡回安徽老家後,9月北上到京,即任北大教授。21日,北大舉行新學年開學典禮,他作演講《大學與中國高等學問之關係》,給這個古老的學府吹進一股強勁的新風。接着,擔任英國文學、英文修辭學及中國古代哲學三科教學,立即成為北大最年輕最得力的教學骨幹。月薪定為280元,比陳獨秀僅少20元。胡欣喜地寫信給母親,表示今後大嫂、三嫂及侄輩的生活,「概可由適承擔」。由於倡議文學革命,他一回國就名聲鵲起,各處紛紛前來聘請演說,11月下旬就做了四次。12月,胡適創辦的哲學研究所成立,自任主任,同時兼任英文教授會主任。
在蔡元培的支持下,陳獨秀、胡適等人大力推動北京大學的改革:革新學校領導體制,改變權力過於集中的校長領導制,仿歐美大學實行教授治校(胡適是此案創議人之一'30')。辦法是成立蔡主持的評議會,作為學校最高的立法機構和權力機構。評議員由各科兩名教授組成,實際上是教授會,蔡校長和陳獨秀等各科學長是當然評議員;廢除年級制,實行選科制(胡適稱此為「中國學制上一大革命」,亦是他所建議'31');在預科首先實行白話文教學,等等。
怪才與幹將
說到新文化邉又械奈膶W革命,除了主將胡適和掌握帥旗的陳獨秀之外,還應提到兩位幹將:錢玄同和劉半農。
錢玄同在當時就被稱為「文學革命軍裏一個衝鋒健將」,又說他是「說話最有膽子的一個人」,後來則稱他是「在寂寞中奔馳的猛士」。在某些方面,他比陳獨秀還要狂狷和偏頗。
錢出身於書香門第,舊學功底深厚,信仰過康、梁維新主義,轉而贊成「排滿革命」。1905年赴日後,參加張繼、劉師培舉辦的宣傳克魯泡特金思想的「社會主義講習會」,深受無政府主義影響;後又與魯迅兄弟等一起聽章太炎講述中國國學,成為「國粹派」,堅決主張「師古」、「復古」、「存古」。這樣的守舊派,按常理說,必然竭力抗拒新文化邉印A钊似婀值氖牵X玄同卻採取了截然相反的態度,反過頭來全面批判傳統文化。許多學者探索過其中原因,不得要領。筆者認為這主要是由他的性格決定的。錢是一個感情富於理性、性格外向、洠в猩觞N城府的坦蕩君子,與胡適的性格完全不一樣,倒與陳獨秀有某些相似。覺今是而昨非,他在某種因素的刺激下,能夠堅決而輕易地放棄過去曾經十分堅持的立場和觀點。
錢玄同給陳獨秀寫信,激烈攻擊了當時神拢豢汕址傅耐┏恰⑽倪x兩派,說他們是「選學妖孽、桐城謬種」。陳十分高興:「以先生之聲韻訓詁大家,而提倡通俗的新文學,何憂全國不景從也?可為文學界浮一大白!」'32'甚至在晚年寫的未完成兩章回憶錄中,還戲稱自己童年時是「選學妖孽」。
仿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錢玄同花兩個月時間寫出《論應用之文亟宜改良》,提出十三事:
(一)以國語為之。
(二)所選之字,皆取最普通常用者,約以五千字為度。
(三)凡一義數字者,止用其一,亦取最普通常用者。
(四)關於文法之排列,製成一定不易之「語典」,不許倒裝移置。
(五)書札之款或稱謂,務求簡明確當,刪去無謂之浮文。
(六)絕對不用典。
(七)凡兩等小學教科書及通俗書報、雜誌、新聞紙,均旁注「注音字母」,仿日本文旁「假名」之例。
(八)無論何種文章,除無句讀文,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