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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人好不容易见了一个和主人交待的人物相似的,却又拿不定个主意了。说来也好笑,只为众人都以为张入云是个有本事的,虽先前出门时,已被交待过其人的相貌。但到底见了张入云后,只觉得对方相貌虽还过得去,但却太显年轻,唇上无须只怕是办事不牢,实不像是个有本领的,心下虽有七八分准主意,但到了人跟前,还是有些断不真。
当下众奴思量再三,到底有个口快的,上前打了个问讯道:“小人无状,公子毋罪,敢问您老可是姓张?”
张入云闻言却是一惊,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从未踏足过的鄂州,竟也有人识得自己,一时吉凶不知,倒是让他有些踌躇。只是他此时已不同往日,江湖中走的多了,脸上神色却是一丝也未露出,只作不见,仍是两手划饭,只作不理。
那下人却以为张入云未听真,就又再说了一遍,未想张入云还是故作不知。一时猛然惊醒有道长交待,对方侠客一流,只为济世,性情多半古怪,只当以诚动人,不可放肆,也不需谦恭。
那仆人见张入云这般样子,已有八九分主意,料自己诸人多半是找对人了。当下又抱拳道:“实不瞒这位公子,家主人有一事相求,曾道公子乃是侠客一流的人物,不会是临危不救之人,小人等方才为主情急,略有冒犯公子和主人家的地方,还望公子和老丈见谅。”说完以抱拳和张入云赔礼,后又向老丈打躬。
众仆人见他如此,也忙地跟着作揖赔礼,那老丈见此阵仗,瓜倒不知所措,他此时看见众奴的服色,已知都是鄂州巨富祝家的奴仆,想着他家势大,自己却是连仆人也不敢得罪,一时忙慌慌的摆手。
张入云这时身上倦怠,又见众人虽是仆人,但也是华丽的装扮,出口虽然客气但骨子里还是一副以大户人家自居的神态,已是有些不喜,又因耽搁自己吃饭,当下略顿了顿,方开口道:“观你等服色,你家主人必是家财万贯,哪还能有许多烦恼,我只是个过路人,怎合得上你家主人来寻我?必是你们找错人了,这鄂州城地方又大又多繁华,我劝你等还是趁着夜色未深,赶紧去寻正主吧。”
众仆等了半日方等来这句话,不由有些心凉,只是这帮人等,身处富贵之家,个个都擅察言观色,见对方虽然言语中却要自己走人,但却未说自己不姓张,当下已知是找对了人。想着正主终于找到,不由心气一松,又想着主人责罚严厉,若是知道遇上正主却又请不动,到时打起板子来,只怕更狠,心里不由又是一紧。
想到厉害处,先前发话那人,又已是一脸悲容道:“听公子说话,一定是家主人要寻的高人无异了,小的主人家实是有事相求,不敢隐瞒公子。不瞒公子说,我等众人已是找寻公子多时,若是被主人知道,明明遇上了却又错过,只怕回去我等的屁股可要被打得稀烂,还请公子能可怜可怜小的们。”此等人,本就骨头软,说到急处,却是一时跪在当场。
那后几个见他跪了,自也忙跟着跪了下去。哪知这却惹恼了张入云。他平素就看不惯这膝盖头软的家伙,又听众奴说怕主人责罚,只道他家主人也是个酷劣之辈,却连主人家也厌上了。再加上他此时又在用饭,身上也觉疲倦,一时见这一地的磕头虫,染了他的清静,当下忽觉不耐,竟振臂一挥,陡然间便是一袭劲风生出,却是将跪在地上的众人刮地连连后退,直退出了小店才止住。
又听他喝道:“哪里来的这么骨头轻的家伙,没得惹了我的清静,你们赶紧给我走人,免得我看了碍眼!”
众人不想他只振臂之间,竟有这等本事,一时只把主人的话信了个十足十,当下见张入云严厉,却又害怕,一时只在门外犹豫,去或留,都在低语争执不休。
四人中有一个年老知事的,生得年长又经历的多,又与另三人有些不同,想着先时有那道人交待,却在门外朗声说道:“公子想是因为我家主人是富贵之家,所以有些不待见。只是需知人虽有贫富之分,但性命却都是一样的珍贵,您不该以咱是富贵之家,却见危不救,这却不是真侠士的行径。”
他这话一说出口,却是惹得张入云笑了出来。一时仔细想想,自己却有些先入为主,又是疲惫饥饿当口,见了这班豪奴,上来就心生厌恶,算来是有些计较不当的地方。想到这里,一时只得开口笑道:“这话断不是出自你的口,想来必是有什么人教你的。也罢,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即如此,我就随你走一遭,先说好了,我可不是什么侠客,你等可再毋将这样的言语说出口!”那一众下人听了张入云愿随了自己去,当下心花怒放,自是满口答应。
正在这时,却又听张入云道:“不过,可先得说好了,你们这几人前来,却是扰了我这顿晚饭,先下我还没吃饱,到了你主人家,却需管饭。呵呵,你主人即富贵,我吃他的倒也趁口。”
旁边有个嘴快的忙道:“行!行!您老要什么尽管吩咐,小的这就给你先回去禀报主人,咱府里虽找不到龙肝凤胆,但是那山珍海味,玉露美酒,却也能为您老立时办来。”说着话时,忽然想着道长不需众人在人前露富,却是怕张入云生气,忙堵了自己的口。
张入云听了,却只笑一笑,一时取了铜钱与老丈算了饭钱,便行到了外间,却见门外竟已有人备了轿,当下众奴不由分说,却是请其入得轿内。
张入云还是平生第一次坐轿子,也觉甚是有趣,只是行到路上,却又觉得自己决断地略有些不妥之处。但他此时自负武艺,即已上了轿,便不再犹豫,到时若有危险,只当见机行事。
第二十三回 … 闹市逢浮羽 深宅斩狐妖 (二)
众人约莫走了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停了下来。张入云此时功力精深,五感灵异,虽未下轿,便已闻得一股暗香浮动,耳边也不时传来枝叶婆娑的声音,略将轿帘揭开看了看,却已然是到了一座深宅大院门前。
本以为自己马上即可下轿,却见众人脚底一折,已是行进了一条小巷内,又走了好一会儿方才停下,一时又有两位衣着更加光鲜的仆人在轿外相迎,口中告了一声:“得罪。”竟领张入云自一个小门内入得深宅,又换了一顶轻便小轿上路。
那宅子好大,虽是抬轿的步履轻盈,但也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停下身来。待张入云下得轿,早有一位着锦衣的少年公子在前焦急等候。一见了张入云来了,不由大喜,当下恭声说道:“张先生不辞辛苦前来,果是急赴危难的人间侠士。”说着便曲身,边领张入云入得园子,边介绍自己。
张入云见这公子虽生在富贵之家,但一脸气色却是不恶,并没有往日所见一般公子哥儿的乖张气,反倒是一身雅致谈吐不俗,一时倒也能与他说的上话。后又闻得他还是位举子,古时举子的身份甚是尊贵,张入云虽以几近是世外之人,但一时也不能尽俗,又见那公子客气,当下也真谈在了一处。
细问之下才得知原来这少年人乃是这座府宅的小主人,姓祝名玉彬,其父祝海客,年少时经商得了万贯家财,中年后便已弃了生意,只在此地做了一方富绅。祝老爷福气好,虽未娶妾,但到了三十五岁上,其夫人却已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那祝老爷是个知天命的,过得四十岁后,因自己已成一方富豪,且他本就是个会享受的。于是便淡了生意,只在家中纳福。谁知到了四十二岁上,老妻竟又生了一位女儿,不但貌美无双,并还琴棋书画样样拿的起来,且针织女红样样俱精。老两口中年得一幼女自是爱如珍宝,又是这般的聪明伶俐,更是宝贝,只如此反倒将另外三个子女待冷淡了许多。
未知自从幼女出世,他祝家却如吉星高照,本已荒淡了多时的生意,竟因长江中游一带年年遭灾,囤积出了奇货,到时售出,不但赚了十倍的利润,并还因此赚得祝大善人的美名。并连自己大儿子也因此受了恩泽,自此后又重拾生意,都是无往不利,而大女儿女婿本是为官世家,此后一路升迁竟作到了安徽巡抚。而次子玉彬虽才二十岁却也已中了举,一时他祝老爷实是志得意满,享尽了人间富贵。
只未想到,自幼女过了十六岁,便在其闺房中生出古怪来,常常夜里听见声响,而白天时却已是裸着身子睡在床上。祝老爷心痛幼女,那经得了这个,一时心痛,便下严令,令众贴身仆人仔细看护小姐休息,并又支使五六个健硕的妇人日夜不停的在门外守候,未想到只消停了一夜,便又闹地越发厉害起来。不但室内的人不知不觉全都昏迷,便是室外的也常被飞沙走石击伤。
到得后来,那祝家小姐竟到了白日里就在屋内传来嬉笑浮荡的声音,每每到此时那门窗就已强自关闭,若是有人强闯入内,那小姐竟是力大无比,再健壮的妇人也是被她一手一个扔了出去,扔完便再又回得室内行淫。
祝老爷本想瞒了这件丑事,只是此时事已闹大,不得已只好请了法师来除妖,未想到却都是些江湖骗子,一些小伎俩,只三两下便被室内的妖怪轰走,不但要落个灰头土脸,还常被室内妖怪好一阵嘲笑。
自上月起,好容易来了一位自称是来自峨嵋的道长,倒是有些法力。一场法事下来,竟真有些效用,但只才好了半月功夫,那妖怪就又回来了,不但如此,还更加变本加利些。已闹到小姐所处闺房连到小院都不能近人的地步,每日除了送饭送水的的老婆子外,竟是再不容人近前。
而先前的那位道士此时已是无能为力,一时欲走,那祝家父子见他多少还有些本事,只当他是救命稻草一般,哪里肯放。那道士这才说出,迷得祝家小姐的乃是一只狐狸,本是和小姐有一场孽缘,此是今生该有之事,自己法力低微,不能抵挡,留在此处却是羞人。
之后,父子俩再三苦求,那道人只好说自己还有一件法器,须练得十七日方才能够运用,就如此却还不一定管用,只是尽些人事,能不能收伏得了狐妖,却是得看祝小姐的造化了。
众人好不容易等了十七日,说来也怪,正巧到了这一日,那道士却是忽然兴冲冲的跑到祝府道:今日遇见了一个法力比自己高强十倍的高人,若是得了他之助,小姐的灾难多半得以免却,只是自己与那人素未谋面,虽同是修道中人,却是不好意思进见,当下只说了那人的相貌年纪,又交待了祝府中人一番话,才让祝家人自己去寻那人来。
张入云听了祝玉彬这老长一段话,却是笑道:“我哪里会什么法术,公子爷说的这位道长,想是骗了你等,自己好脱身呢!”
他这话说的那祝玉彬却是一震,但略一寻思,却又展了颜,只因他先时已被道人交待过,此时见张入云虽听了自己一番话,却并不惊讶,料对方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不然绝不能有如此从容。心下虽有些发虚,但也并没真的信了张入云的话,反倒笑说张入云戏谬了。
张入云见他不信,只得再三和他说了,未想到,此时的祝家公子,已是当张入云是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一般,虽见张入云说的诚实,但此时已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无论如何,也让他在这祝府里待上一夜再走。
张入云自近日功力进精,看事物已先前有所不同,虽闻这祝家里闹狐狸,却并不害怕,反倒是因先时已答应了人家,而不好意思离去。再一面,他自幼向道,为得就是此等事,此时不知怎么竟对自己的一身本领很有信心,只任那祝公子领了自己向前。
当下二人越走越是周围花香扑鼻,四周珍奇的花草也自多了起来。可越往下走,祝玉彬的步子竟是挪动的越慢,到后来几是张入云在前,他祝公子在后跟着。
张入云一时问了,那祝公子犹豫半天才告之,前面是自家姐妹所居的内院。只为自来狐妖来了后,这里常有些灵异,是以有些害怕,不敢挪动步子。
张入云回头一看,果然先时的那群仆人竟是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不由笑道:“深宅大院,小姐的内室,怎是我这粗鲁的江湖客好去的,我看还是在另觅去处才好。”说完却是止了步子。
那祝玉彬见此却是焦急,当下忙解释道:“此去的方向乃是我大姐未嫁时的居所,不是小妹的绣房,张先生还请放心。何况此时家父已在室内摆宴等了多时,还请先生不要推辞,移步前往。”说完不停打恭作揖,样子十分忧急。
张入云闻此,知道他身为儿子的为难处,一时想想,自觉也不算太过逾礼,只得随了他向前。
当下又绕了一进院落,二人顿时眼前一亮,原来眼前竟已亮起了数十盏明灯,把个刘家大小姐的内院照了个如同白昼。厅前也早已摆好了一方圆桌,其上布好了碗碟。而一旁也正坐了一位愁眉苦脸,衣着华丽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