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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月月底,蒋已决定宁可退出联合国,也不向尼克松求助①。于是乎,国府代表团10月25日在联大即将表决驱逐它出会的前一刻,宣告退出联合国。蒋觉得安慰的是,他认为联合国已经变成“可耻的组织”“蛇鼠一窝”,不复值得留恋。但他在日记中也嘴硬地说,退出联合国也是“数年最大心愿”。一切都不变,中华民国仍将屹立不摇,“绝不允许外来力量干预其事务”②。
① Chiang Diaries; September 28; end of week reflection; 1971; Hoover; box 76; folder 15。
② 《领袖精神万古长青——总统蒋公哀思实录》,台北,《中央日报》特刊,1971年10月25日(编按:日期有误)。关于“数年最大之心愿”,参见Chiang Diaries; end of October reflection; 1971; Hoover; box 76; folder 16。
台湾人民再次处变不惊。“联合国投票当天,没有人激动。生活一切照常。孩童上学念书、太太上街买东西。晚间人人打开电视机,但新闻播报一如平日,没有特别节目。”国民政府代表团一名团员回到台北时公开宣称,这样的结果基本上对台湾有利。他说:“退会反而替国家省了不少钱和人力。我们卸下重担,现在可以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即使某些长期批判委员长及其政府的外国记者也不禁忖想:有哪些国家“在经历国民政府所遭遇的一连串拂逆之后,能够不愤怒、不屈膝。”国际新闻也不尽然全是坏消息。在联合国失利前不久,巨人少棒队才在美国赢了威廉波特世界少棒冠军,激起岛内球迷不分省籍的爱国热情。岛上1000万人口中,绝大部分都在半夜守着电视机观赏决赛,包括蒋家人①。
① FEER 74; no。46; November 13; 1971: 60; no。50; December 11; 1971: 17。 关于威廉波特世界少棒冠军,见Sheldon Appleton; 〃Taiwan Portents of Change;〃 Asian Survey 11; no。1 (January 1971): 68; 37。
基辛吉10月重访北京之前,和尼克松有一番长谈。尼克松试图替自己的行为在政治、道德上找藉口说服自己并没有出卖美国的台湾盟友。他告诉季辛吉,他们必须“切记每件事最终都会曝光。如果我们出卖台湾,我可不认为我们有秘密交易,你明白吗?我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但是我要非常小心”①。
① FRUS (1969…1976); vol。17: China; 1969…1972; p。560。
再次抵达北京后,季辛吉向周恩来保证美国“预备推动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关系正常化,我们明白你们心中的想法”。他重述,美国不会支持或鼓励创立一个台湾独立运动、两个中国的架构或是一中一台的策略;它也将反对日本在台湾建立军事力量。最引人瞩目的是,他还明白表示美国不会坚持要人民共和国使用和平手段将大陆和台湾统一。他说:“若是人民共和国在能力范围内行使自己的主权,宣布愿意以和平方式解决(台湾问题),(美国的)行动就会方便多了。”说完这句话后,季辛吉接着送上一张空白支票:“但是不论你们是否这样做(意即采取和平手段统一与否),我们将继续朝我所指出的方向前进。”①如果周恩来向蒋通风报信,他必定传上这段对话,这段话彰显尼克松政府的意图:一旦它和台北断交,便会容忍中方以武力接管台湾。
① 同上注,p。505。
台湾退出联合国后,外交部次长杨西菎“私下坦诚的”对蒋总统说,他认为有需要把台湾的政治权力移转给本省人。委员长深切明白情势,但他彻底、明确、平静地拒绝了任何类似的行动①。他继续坚持防御性、不认输的策略,那是他们父子在1969年底,首次听到尼、季预备采取激进路线时所订下的策略。这个策略涉及到展示怒意、接受必要的羞辱和损失、长久坚守、保持尊严、固守原则、尽速发展经济与军事实力、威胁要誓死作战以防止中共武力犯台,然后等待天意干预。这跟1937年前他对付日本军国主义者的策略有点像,也像他在面对抗战、与美国的战时同盟、史迪威风波、马歇尔调处、东北必败、国共内战将败、大陆即将沦陷、杜鲁门艾奇逊时期的政治危机,以及和艾森豪杜勒斯为外岛防卫交涉时所采取的策略。
① 同上注,599…601; 629。12月,华府传话给杨西菎说,他的观点“已交美国政府内部适当层级予以考量”。
在这些紧张时刻,尽管觉得受出卖、被鄙视,委员长仍设法尽可能地和美国维持亲近的关系。1970年代初期,管尼克松耍诡计,蒋还是继续支持美国在中南半岛的战争,并配合华府搜集中国情报。他也为全球的每个外交据点奋战,设法将国军现代化并秘密发展核子武器。同样重要的是,这个策略也要求比以往更专注台湾的经济成长,提升全民生活、公共卫生和教育水准。
蒋经国看得更远,他同意杨西崑的见解,认为风雨欲来只会更强化一个结论:最终目标是让本省人进入党、政、军,组成真正有代表性的民主政体,逻辑上就是让本省人当家。基于务实以及哲学和民族主义的理由,他认为未来的民主台湾仍然可以坚守一个中国的理想。蒋经国和杨西崑不同的是,他认为这个过程需要花一个世代的时间去完成,因此不能失去政治控制是非常重要的。
两蒋父子根本就不期待季辛吉对10月间在北京进行的第二回合中美会谈,会吐露一丝一毫的真话。即令如此,当季辛吉回国后,蒋还是派外交部长周书楷到华府听取季辛吉的简报,并传达委员长对事件不以为然但平静的反应。周按着蒋的指示告诉季辛吉说,在台湾失去联合国席次、中美关系又频生变化的状况下,台湾最需要的是民众和企业界“平静的气氛”。周书楷说,最怕的是资金外逃或股市恐慌。他以务实的态度解释说,如果中华民国顶得住初期的冲击,维持经济稳定、保持工业生产,老百姓才不会在乎联合国会员的资格①。
① 同上注,pp。582; 584。
此乃坦率接受美中和解以及台湾在国际失势的现实——也正是季辛及和尼克松所想听到的。它反映出台北的某种政策思维,而且正好符合季辛吉和沈剑虹谈话时所鼓励的想法。季辛吉建议,国民政府目前“应该埋头苦干,坐稳……静观变化……不贸然行动”。即使如此,季辛吉仍觉得有需要继续对国府官员耍弄心机。他再次向沈剑虹保证,美国不会放弃它对中华民国的防卫承诺,也不会改变它和台北的双边关系。沈要告辞时,季辛吉再次强调北京之行是“非常痛苦”的一项任务。沈觉得这是“鳄鱼要吞噬食物前的眼泪”①。
① 同上注,pp。581; 591; 593。关于“鳄鱼的眼泪”请见Shen(沈剑虹),U。S。 and China; p。77。
当委员长读到沈、周和季辛吉谈话的报告,最令他生气的可能是,美国的领导人竟认为他和他的资深助手有如黄毛小童般容易唬弄。然而,他倒是同意季辛吉的判断,如果国府未来几年能够维持稳定,情势可能会有许多转变①。近来的发展已提高蒋身后接班问题平稳过渡的机率;至于毛泽东死后大陆的接班问题,反而是出乱子的机会越来越高。蒋和任何人都没料到,让他和台湾觉得天道报应的事,正因尼克松阴险的个性而在华府的水门大厦引爆。
① Shen(沈剑虹),U。S。 and China; p。77。 FRUS (1969…1976); vol。17: China; 1969…1972; p。593。
尼克松预备展开历史性的1972年北京行,先给委员长一封信,向他保证:“我心中牢记着贵政府之利益。”蒋再次吞下苦胆,在回信中不提尼克松的北京行,只建议他和中国共产党打交道时要小心。他在日纪里则认为尼克松这趟到大陆去,不啻是“刘姥姥逛大观园”①。尼克松心中仍对背叛蒋有愧咎感。1月间,他又对季辛吉说:“我们没有出卖福尔摩莎。我们一点也没有。”季辛吉急急附和称是,可是旋即指出罗吉斯的提议是“不可思议”的想法,居然要尼克松促使中方承诺不用武力解决台湾问题。因受制于北京会谈的脉络而不能重申对国民政府的条约义务,一度让尼克松感到遗憾,不过他接着便猜测,如果中国攻打台湾,“我们还是可以行使条约吧!”季辛吉说:“喔,是呀。”②
① 同上注,pp。635…636。关于“刘姥姥”,请见Chiang Diaries; November 29; 1971; Hoover; box 76; folder 17。很多日记的内容都传达出蒋介石认为尼克松对他个人不满甚至是仇恨的想法,因为尼克松1964年访台时,没有得到他的赞誉;参见Chiang Diaries; July 29; 1971; Hoover; box 76; folder 13; and December 26; 1971; box 76; folder 18。
② FRUS (1969…1976); vol。17: China; 1969…1972; pp。668…669。
2月21日,在全世界的注目之下,尼克松终于在北京紫禁城旁毛泽东的寓邸和毛碰面。自从蒋介石时代以来,政府就拆除许多旧城墙,也拆除从前门到天安门之间蜿蜒的胡同,使得天安门广场成为巨大、无趣的公共空间,拿来散步很不对劲,容纳群众集会和阅兵就挺适合。巨大的斯大林式建筑物和单调的劳工住宅的钢筋水泥,在紫禁城周遭冒出来,但是城里仍无摩天大楼;古城仍旧具有成吉斯汗都城的味道——街上常见骆驼,不是水牛;每年春天必有沙尘暴;人们吃水饺、面条和馒头,不是米饭。
第一次会谈在陈列软垫座椅的接待室举行,随员、译员分列两侧,领导人互相寒暄。一向嘲弄、讽刺的尼克松好像被毛泽东震慑住,毛泽东说:“我们共同的老朋友蒋介石对此很不以为然。”稍后他又说,蒋“跟我们交往比你还长久”,指出中共一度曾与蒋合作,但“也跟他吵,跟他打”。他说,蒋“依然坚持一个中国,这一点我们可以好好利用。因此我们可以说这个问题相当容易解决”①。
① 同上注,p。678。
次日,尼克松和周恩来更仔细讨论中、美所面对的问题。周恩来回忆1958年蒋如何和共产党领导人合作,化解杜勒斯强迫委员长从金门、马祖撤军,进而切断台湾和大陆关系的那段故事。他说,他的政府只担心在日本、美国活动的台独团体,不担心台湾,因为委员长一定会镇压台湾的台独。“他有能力这么做。”周告诉尼:“你不应该强加什么在我们身上,我们也不应该强加什么在蒋介石身上。”这是周恩来在会谈中唯一最接近提到放弃使用武力的一次①。
① 同上注,pp。765; 766; 772。
他说,最好“当你(尼克松)还在职的时候”就推行一个中国原则。不过他也提到曾对季辛吉说过的担忧:蒋可能不久人世。“总统先生,你应该了解蒋介石来日不多了。”他解释说:“我们不是要求你除掉蒋介石。我们会自己来。”尼问:“平和地?”周答说:“是的。我们有自信……当我们自己解决了这个问题后,你的部队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离开了,很自然的。”①
① 同上注,pp。766…768。
尼克松答说,他的目标是美中关系正常化。他说:“如果我当选连任,我有5年时间去达成它。”但是,他强调,他“不能做出秘密交易,握握手,就说第二任期内会达成它。如果我这么做,报界一问起来,我一定被修理。”尼克松解释,他需要的是“活动空间”,希望在上海签署的联合公报能提供这点要求。也就是公报文字不能让台湾“在未来2、3个月,和未来2、3、4年内,成为大问题。”讨论到越南战争时,尼告诉周,即使公报文字写得再巧,还是会被说成,“中华人民共和国要求我们的是处理台湾问题,他们如愿了;我们要求的是在越南问题上的协助,我们一无所获。”①
① 同上注,pp。768…770; 773。
最重要的是,事情果真如此发展。这份著名的1972年2月27日上海公报,在台湾问题上以技巧的文字申明:“美国确认(acknowledge)——中文版则说‘承认’——到海峡两岸所有的中国人认为中国只有一个,而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美国政府不反对这个立场。”美方接着把“美国部队及军事设施撤离台湾”的最终目标,和其“台湾问题和平解决的利益”联结起来,间接表示和平解决是撤军的报偿。可是,私底下季辛吉对周明白保证,这个暗示的条件“不影响总统对你表示他将会做的事……我们不是订定条件。无论如何,我们会去做(结束与台北的军事、外交关系)①”尼克松2月28日在上海的公开记者会上,声明在共同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