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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中国军人会接受史迪威这种“傲慢态度”。接下来蒋又警告说,如果史迪威“指导处置一有不当,难免引起对彼之危险”①。同一天,蒋再请赫尔利到黄山,重述中国军民都不会再容忍史迪威的侮慢行为。但是,他还是未送出给罗斯福的回信。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September 20; 1944; box 43; folder 21。
同时,显然是想向赫尔利和罗斯福展现他合作的意愿,蒋批准了史迪威先前提出的援救广西作战计划。蒋并且下令枪毙不战而逃、弃守全州的93军军长。白崇喜证实蒋计划从西北再调6个师来协助防卫华南和西南。后来,蒋又和6月间一样,要白崇喜负责指挥第4战区和第9战区——取代第9战区的薛岳——这一次白答应了①。
① Romanus and Sunderland; Stilwell's Command Problem; p。451。
史迪威这时可能认为自己随时会总揽兵权,终于命令昆明的提柏曼(T。S。Timberman))将军空运约200吨军火到桂林和柳州。这是国军地面部队在湖南、广西苦战日军5个月来,首次经他(很讽刺地,也是经蒋)批准的大量空运补给行动①。
① 同上注,pp。447…448。
但是,蒋已经告诉赫尔利,史迪威已成为两国合作不可克服的障碍。当天,赫尔利和蒋会面后去见史迪威,告诉他蒋对那封信以及史迪威的递交都十分愤怒。赫尔利没告诉史,蒋已决意让美国召回史迪威。史迪威觉得很好玩,认为蒋暴跳如雷正是他即将屈服的迹象。当天晚上他写信给太太,声称他“扮演复仇天使”,还写了一首打油诗:
我等待复仇已久——
终得此机会。
我看着花生米双眼
一脚正中其下怀。
老鱼又磨刀霍霍
瞄准方向、抓紧时机
我刺得深不见刃
一次再次、反覆不止。
那小混帐直发抖,
落得口不能言。
他脸色发青颤抖着,
挣扎着不去尖叫
一切战争的疲惫,
一切长期的痛苦,
这次我终于一举扳回
花生米颜面扫地。
我知道我还有得受
还要跑一场累人的比赛
但是,喔!多么幸福美好
我赏了花生米一巴掌①
① Stilwell; Papers; pp。305…306。 军方历史家只说,史迪威“写了打油诗”,然后在注释里说他这些无意义的诗句和其他材料,“只是为自己、家人和朋友好玩”而写。见Romanus and Sunderland; Stilwell's Command Problem; p。448。 不过杜希曼却基于“褒贬平等原则”把全文抄录下来,Tuchman(杜希曼),Sand; p。494。
黄山官邸的仆从、幕僚,毫无疑问都听到委员长在9月19日会议之后放声痛哭,谣言传遍全市。史迪威告诉他太太:“和我一起欢呼。我们赢了……他灰头土脸。内部情报表示,我走了之后,咆啸声开始直至深夜。”①9月23日,赫尔利拟了一份乐观的报告呈给罗斯福,对于大麻烦只暗示说,他劝蒋委员长不要答复9月19日那封信。他没提及蒋的震怒。应史迪威之请,赫尔利删掉报告中一句史、蒋“根本上不合”的话;不过,他却应史的要求加入一段话,即“基于保护美国利益的需要,史迪威将军经常必须和委员长持不同的立场,而且只有他一人和委员长说实话。在过去这往往导致磨擦”。赫尔利想通融史迪威;史刚交给他一份文件,定出和委员长重启讨论时的议题。据史迪威的说法,赫尔利认为这份文件“可以把柿子从树上震落一地”②。
① Stilwell; Papers; pp。305…306。
② Romanus and Sunderland; Stilwell's Command Problem; p。452。
史迪威建议的议题,以若干针对中共问题的假设性安排作开头:中共将会接受由史执行的蒋之权力;中共部队将接受美国提供5个师的器械补给;“红军”将“被调用”在黄河以北;国共将停止政治事项之讨论,等日本投降后再谈。史迪威的方案并表示愿意在租借法案物资送达中国之后,立刻交给委员长,但双方必须同意让X和Y部队享有优先权;其次才由美国负责组训的国军30个师、“红军”、拟议中的华东贵阳或Z部队去平分。史迪威的急性子使他彻底漏了空军,不过这也不是头一遭。他的提议似乎是说,美国最终必须装备国军60个师、共军5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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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利告诉史迪威,中国的内部问题他不该插手。赫尔利认为这是他自己的任务①。赫尔利也劝史迪威再次表明,未来会改变和蒋相处的态度②。可是,在次日长达5个小时的会议中,蒋明明白白地告诉赫尔利,史迪威必须走人。他说,史从来没试图“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更重要的是,史固然“是个职业军人、工作认真、果决、精通自己的军事理论,也就是进攻……但是他没有战略思想……或基本的政治技巧……而且他非常高傲”。蒋说,罗斯福“非常好意”提名史迪威统率大军,但是他(蒋)已对史失去“最后的一点信心”③。赫尔利承认,美国必须重新考量其决定;他在史迪威的“新议题”文件上写下“为时已晚”④。史为挽救他的工作做出最后的努力,提议删掉所有中共 问题的部分,集中心思在增强国军。但是蒋不为所动。192
① 蒋记载赫尔利告诉他这件事。见Chiang Diaries; Hoover; September 24; 1944; box 43; folder 21。
②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五,1944年9月24日,pp。2452…2453。
③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五,1944年9月23日,pp。2444…2458。
④ Lohbeck; Hurley; p。296。
翌日,蒋正式函复赫尔利,说明他就是无法信赖由史迪威总管中国部队,但是他将欢迎任何一位适当的美国将领来填补这个位置。他也欢迎美国人接管中国的军事后勤司令部。可是,赫尔利发现信文有部分文字对罗斯福不敬,表示这些文字必须更动,否则他个人不会把它转呈给白宫。宋子文修改后,赫尔利觉得可以接受,才把它上呈给罗斯福①。
① 蒋1944年9月25日给赫尔利的正式函件,收在秦孝仪,《大事长编》卷五,p。2454。Lohbeck; Hurley; p。298; Romanus and Sunderland; Stilwell's Command Problem; p。452。
关于9月19日会议的谣言持续发酵,蒋担心他的声誉甚至地位,都会受到伤害。这是他一生事业的最低点,比西安事变遭劫持还要糟糕。他1944年9月30日的日记记载:“余实已心碎精疲,几不能久持。而今竟又遭党内如此之凌辱,与国内如此之讽刺,此种横逆与耻辱之来,实为有生以来未有之窘困。”即令如此,他宣称他必须坚持下去,否则何以“对已死之先烈乎?”他说,毕竟尽管伤亡偌大、破坏偌大、讥谗偌大,“只要余能自立不撼,当不足为虑也。”①他向中央执行委员会报告,如果美国“切断所有的援助和支持”,自由中国可以“再次绝对孤单地挺立……必要时……只剩四省之地也要屹立不摇”②。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Spetember 30; 1944; box 43; folder 21。
② Feis; China Tangle; pp。193; 194; Romanus and Sunderland; Stilwell's Comand Problem; p。457。
华府接到蒋要求召回史迪威的信,这回有霍浦金斯在身边的罗斯福,拒绝马歇尔和史汀生切断对华一切美援的建议。但是马歇尔坚持,若史迪威不能出任中国部队前敌总司令,美国亦不提名其他美国将领去接任,这一点罗斯福倒是接受了。马歇尔也否决罗斯福拟以陈纳德替补史迪威的方案,但他又策划另一个奇怪的构思,至少应让四星上将史迪威继续领导跨越缅北的雷多公路工程,直到完成为止。史迪威似乎愿意接收这项贬职,指这个建议“鼓舞人心”,但蒋还是坚持不肯①。
① Feis; China Tangle; pp。194; 195; Stilwell; Papers; pp。312…313; Romanus and Sunderland; Stilwell's Command Problem; p。459。
当天夜里,赫尔利睡不着觉。他已经尽一切努力替史迪威挽救情势。凌晨2点钟,他口述一封上呈罗斯福的电文,强烈建请召回史迪威。天一破晓,为示公开,他带着电文去找史迪威,拿给史看。史迪威看完后说:“老派,为难你了,你一定很难下笔。”赫尔利说,这是他替国家效力多年最不愉快的一项任务。他接受史部分建议,略做修改后就送出报告。他写说,现在的问题就是在史和蒋之间做选择。他说蒋介石“对合理的说服和领导都有不错的回应,但是对任何形式的恫吓都反应激烈”。他又说史迪威“全无能力了解蒋,或和蒋合作”。赫尔利最后结论道:“史迪威每一个动作都想要完全压制蒋介石。”①
① Lohbeck; Hurley; pp。300…301; Romanus and Sunderland; Stilwell's Commamd Problem; p。463。
罗斯福终于同意立刻召回史迪威,并任命魏德迈接任中国战区参谋长。(蒋接受艾索浦的建议,向罗提名三位将领,由罗圈定。)2天之后,史迪威拒绝委员员长颁发青天白日勋章给他的美意(“告诉他把它塞到他的——去!”),然后和白修德、艾金生、伊罗生(此时供职于《新闻周刊》)见面,大肆抨击蒋介石、国军及其政府①。当天下午,史向委员长辞行。赫尔利和宋子文也在场。蒋在黑色长袍外罩上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以既非报复亦非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余不能与君共事到底,殊为遗恨。惟余二人性格,各有所宜,不如分地工作,各展所长,继续为打倒共同敌人而努力之为愈也。”史迪威则庄重回应,不论委员长怎么看他,他希望,蒋会记得“我的动机全是为了中国好。”②
① Stilwell; Papers; pp。315…316。
② Chiang Diaries; Hoover; October 21; 1944; box 43; folder 22; Stilwell; Papers; p。317。
史迪威在中国的最后几小时,发出许多信,包括给陈纳德的“一封很客气的”,但是这位空军将领不晓得史已向华府建议将他调职。史迪威也给共军将领朱德写了一封短笺,表示“深以为憾”未能“与你及你训练出的优秀部队”共事。他没写信给任何一位国军将领,包括长期和他并肩英勇抗敌的孙立人①。直到最后,史迪威还是认为和蒋的决裂,错不在他。他在一张没署明日期的纸上写下:“我和蒋介石的关系一向秉着和个人无关的公立场。虽然我们经常在战术和战略问题上面意见相左,可是一旦决策已定,我便全力以赴去执行。”②他在10月27日离开中国。
① Tuchman(杜希曼),Sand; p。503。 1946年,史迪威告诉拉铁摩尔,希望“赶过去(国共内战),和朱德并肩作战”。他给另一位朋友的信中又重复这句话,1946年10月12日他身故之后,这句话就传开了。
② Stilwell; Papers; pp。318; 319。
史迪威回国后两天,《纽约时报》刊载艾金生报导史迪威奉召回国的长文。艾金生没采访赫尔利、宋子文、艾索浦或其他可能对史的说法提供平衡意见的人士。艾金生描述蒋在谈判指挥权问题时萌生敌意,向美方发出“个人的最后通牒”,坚持史必须解职,可是艾金生没提到是史先把罗斯福的最后通牒递交给蒋。艾金生说,蒋要求由他掌控租借法案的物资,宣称他“不会被美国人强迫去和中共修好,以助中国统一”。艾金生宣称,史迪威“比委员长更熟知国军的需求和能力”。他又说,史迪威“被公认为是自‘中国戈登’以降最能干的前敌指挥官”,暗示过去80年来最擅长领导中国部队的两名将领,都是盎格鲁撒克逊人。艾金生的结语是,史的去职“代表一个行将就木的腐败政权的政治胜利,它对维持其政治地位的关心更胜于把日本人赶出中国。”①
① New York Times; October 31; 1944。
蒋读了这篇文章,以及史回到美国后其他后续报导的翻译。他写下,共匪以此进行恶劣宣传来“乘机煽动”。他坚称心境平和,但他晓得史迪威事件的落尘还会持续一段时候①。事实上,其后遗症 历数十年而不衰,因为史迪威赢了文字战,而委员长及其政府自此未曾从中复原。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November 4; 1944; box 43; folder 23。
第七章:雅尔达、东北和战后战略
史迪威离职后四天,魏德迈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