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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保守派在大会主席团居于主导多数,但是头几次会议却一团混乱。不过,代表们总算进行议事,于12月25日通过宪法草案。马歇尔也承认这部宪法草案与政治协商会议提议的条款“合理吻合”,也援引孙中山遗教和美国宪法精神。美国大使馆形容它“合理”、“健全”、“大体民主且适合中国国情”①。
① Bland; Papers of George Catlett Marshall; pp。750; 765。
国民大会商议宪法期间,马歇尔、司徒雷登和蒋有一番开诚布公的讨论。马歇尔强调中国即将出现经济灾难。他说:“一心以武力解决事情的军事领导人,自己搞出来的空洞,别期待美国会投入大把银子。”他很有先见之明地警告,等到政府的财政基础和军队都崩溃了,共产党还是不会消灭①。蒋听着马歇尔讲话,腿却“转呀转的,都快碰到天花板了”②。
① 同上注, pp。750…752。
② Beal; Marshall in China; p。313。
委员长端出他的老旧理论驳斥经济、财政危机;他认为,中国就是一个农业的、勉可温饱的社会,即使都市经济已明显崩溃,仍可出奇支撑非常长久的一段时日。他告诉马歇尔,中国经济的农业根基还可撑个2、3年,不会受到严重影响(这个估计与日后事实发展果真相去不远)。他提出和马歇尔同样有先见之明的判断,认为很不幸地,军事手段才是解决中共问题的唯一方法。然而他一方面预测可在8至10个月内摧毁人民解放军,却又表示愿与中共分治东北,反映出其令人难懂的高度乐观心态。他告诉马歇尔说,长春以南的区域最有价值,现在政府已攻克安东,实力已强大到足以坚守该地区。他宣称他不打算往哈尔滨推进。他说,北进恐会制造苏联反应的风险。在长春稍北地方划出一条东西横贯线,实质上就等于把东北约2/3面积的土地交给中共①。蒋认为他非常务实,提出这么有启发性的妥协方案。
① Bland; Papers of George Catlett Marshall; pp。751…752; FRUS(1946) vol。10: The Far East: China; p。581; Levine; Anvil of Victory; p。131。
1946年12月6日,周恩来通知马歇尔,中共中央指示他继续和谈,条件是蒋介石立刻解散国民大会,并下令国军部队退回到1946年1月13日停战协议生效前的防地。马歇尔认为他的调处已经走到尽头①。蒋已成功设法让共产党把比赛变成死球②。12天之后,杜鲁门总统发表事先经马歇尔编辑过的一份声明,对中国统一破局深表遗憾,但并未直接或间接地责怪国民政府。它只说,“积极谈判”“已因共产党而破裂”。声明又宣称,中国人必须解决自己的问题,美国不会介入。但是它也两度强调美国承认国民政府是中国的合法政府,并表明杜鲁门在1945年12月15日的声明依然“有效”——其实已明显不然③。
① Beal; Marshall in China; pp。315。
② Chiang Diaries; December 5; 1946; box 45; folder 13。
③ Bland; Papers of George Catlett Marshall; p。761; White Paper; pp。605…609。
圣诞节前夕,两名美军陆战队员强暴北京大学一名女学生(沈崇),报界大肆报导此一新闻。5000多名青年走上北平街头抗议,示威活动迅速蔓延到其他城市;但是,当局并没有用武力驱散的方式。上海11个民间团体要求美军全面退出中国,甚至国民党报纸也要求严惩涉案的陆战队员①。强暴案发生的当晚,马歇尔偕若干幕僚到紫金山蒋氏大宅参加耶诞晚会(马歇尔夫人已回美国)。委员长穿黑色中山装。蒋夫人则着配绿、金缎的黑色丝袍,还帮着调马汀尼酒。壁炉前一张熊猫皮大地毯得到不少赞叹,角落里也放了棵挂满灯泡的圣诞树,房间则回荡着留声机播放的圣诞歌曲。吃完火鸡大餐,还有中国的圣诞老人现身发礼物。这也是接下来的日子中,委员长最后一次的快乐圣诞节!②
① Suzanne Pepper(胡素珊),Civil War in China (1928;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0); pp。54…57。
② Beal; Marshall in China; pp。333…334。
三
虽然南京人人都预料马歇尔即将结束调处任务,1月7日白宫宣布他次日就要回美国的消息,大家还是觉得意外。当天下午,马歇尔发表一篇平衡的声明,责备“双方的极端分子”造成他任务失败,但实际上比较苟责中共。他说,在早先几个月,共产党“显示不愿做出公平的妥协”,并且虽然大会通过的宪法“采纳他们要求的每一个重点”,中共却不参加国民大会。他说:共产党里头有“自由派”,也有“激进派”,还有“食古不化……死不妥协的共产党”。他发觉国民党内也有同样的阻碍,“政府中主导的反动派”和“军中的主流势力”制造出许多问题。
蒋很快地安排饯别晚宴,在用餐时两位将帅互相敬酒。根据蒋的说法,马歇尔表示对蒋的“礼遇……耐心与衷诚”印象深刻①。事实上这两位性格内向的人变得相互尊重,甚至有点拘谨的亲近。这位美国特使一向是个正人君子、职业军人,从来没在报告里或和部属谈话中詆毁蒋。多年后,他对替他写传记的作者说,虽然委员长“有好几次出卖他……我过去是、现在还是喜欢蒋介石”②。
①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六,1947年1月9日,pp。3114…3115。
② Bland; Marshall Interviews and Reminiscences; p。575。
马歇尔仍在太平洋上空的途中,白宫宣布杜鲁门总统已提名他出任国务卿。蒋认为马歇尔没在离华前告诉他此一新职,是瞧不起他。可是次日,马歇尔拍发电报,道歉兼解释他也是在启程后才知道有此一人事案。蒋写下:“此事之虚实如何,可置不问,唯彼既有此一表示,可知其对余之感情有增无减,对我国当不有损害也。”①这些话证实了蒋相信他一直和马保持不错的关系,而且最后总算让马回到比较中立的位置。他相信他已技巧地处理另一次危险的美国经验——他认为这结果来自于他耐心、坚定的领导,军事的果决,并且绝对不因美国人威胁抛弃而害怕。这股自认外交成功的心理更加重他误判的自信,认为自己有能力把解放军在东北的部队围堵在东北北部地区;同时在东北南部及关内地区,政府军也可以在大型的多兵团战役中“击溃”强大的共军部队②。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January 10; 1947; box 46; folder 4。
② 秦孝仪,《大事长编》,1947年1月12日、2月2日,pp。3115…3116,3113。
然而就军事情势而言,新的一年(1947年)并没有好的开始。徐州总部因为部署在前线太久,以致损失两营的美制重炮兵力;林彪跨越冰封的松花江,发动小规模突袭,摧毁孙立人五十师2个团的兵力①。尽管一开始就遇到挫败,还有民间零星的动乱、飞腾的通货膨胀,蒋氏政府的支持度和正统性都达到另一个新高。1946年的气氛就是:政治秩序有新宪,重建有进展以及政府军频频告捷。某些批判的西方观察家回顾这段时期的发展得到结论:此时中国民众“把蒋及其党认同为国家”的心理达到“最高点”②。当蒋要求看一下外国媒体对中国的报导时,很高兴获悉纽约、伦敦和巴黎多数重要报纸,都一致认为总的来说他居于上风。
① Chiang Diaries; Hoover; January 4 and 5; 1947; box 46; folder 4; Odd Arne Westad(文安立); Decisive Encounters (Stanford; Calif。: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3); p。64; Edward L。Dreyer; China at War (Longman; N。Y。: 1995); p。330。
② Westad(文安立),Decisive Encounters; p。65。
为了对付飞腾的通货膨胀,蒋禁止外币和金条的买卖,对利率设定上限,搁置许多政府计划,把所有工资冻结在1月的水平,订定若干基本商品(如小麦、炒菜油、米)的物价,并且开始以固定价格供应基本粮食和布料给城里的政府公务员①。这些措施很快就收到成效,也让蒋有相对的高满意度,但蒋自己也说他不知道它们能否解决严重的问题②。
①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六,1947年2月16日,pp。3139,3143。
② Chiang Diaries; Hoover; February 28; 1947; box 46; folder 5。
财政危机的真正原因当然还是军费已经失控,它消耗掉政府5%以上甚至可能高达9%的预算①。3月初,宋子文和委员长就战事升高及如何支应军费有“坦诚的谈话”。委员长坚持要对部队加薪饷,宋子文不肯,最后辞去行政院长的职位。他告诉贝尔,他很高兴能在国家财政坠入深渊前去职,但是宋美龄对司徒雷登抱怨:“他们拿我哥哥当代罪羔羊。”②蒋要宋子文下台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政府调査上海黄金炒作的报告指出,好几个宋的部属牵扯到“即使不是不高尚、也高度有疑问的活动”③。虽然蒋派他出任广东省主席,宋子文在中国政坛的影响力已经终结。
①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六,1947年2月16日,pp。3139…3141。
② Beal; Marshall in China; pp。360…361; Stuart; Forgotten Ambassador; p。65。
③ Stuart; Forgotten Ambassador; p。72。
四
同时,军事严重受挫的报告也开始频频出现在每天上呈给委员长的报告中。蒋甚至飞到济南亲自指挥山东剿共作战,命令两个集团军追击陈毅部队,执行南北夹击战略,但是即使有空中侦察,情报作业拙劣仍造成大败。共军伏袭,国军惊慌溃逃,好几名将领遭中共俘虏①。蒋深怕这种不名誉的败绩会使“其将领更倾向守在城中”②。宋美龄写信给马歇尔夫人说,在这种时候蒋会走上屋顶,失望地抱头呻吟,他竟然无法下达命令、让将领奉行不渝③。林彪在东北的大批共军部队也再度跨越松花江,南下夺取沿铁路线若干城市,孤立了长春和四平街——直到杜聿明以12个师的兵力反攻,把林彪又赶回松花江以北④。参谋总长陈诚又向民众担保,中央军将在6个月内击败共产党⑤。
① 秦孝仪,《大事长编》卷六,1947年2月24日,p。3145。
② Chiang Diaries; Hoover; February 27; 1947; box 46; folder 5。
③ Beal; Marshall in China; pp。247。
④ Levine; Anvil of Victory; p。132。
⑤ White Paper; p。238。
城市经济状况恶化下,劳工骚乱也增加。劳工领袖也在言词请愿上与呼吁终止内战的学生互相呼应。但抗议者并非就是亲共者,所以当中共试图吸收城市里的大批工会成员和学生时,大体上都失败①。蒋相信藉着逼迫实业家及其他重要雇主提高工资、改善工作环境,国民党可以把逐步升高的劳工运动转为对己有利。陈立夫奉蒋指示,率先筹组劳工领袖训练中心、成立劳工福利协会和地方民兵部队,目标在使劳工觉得国民党真正保护劳工权益②。有一阵子,这些做法看似就要成功,但是不久后它便与打击通膨的需求起冲突,局势开始迅速恶化③。
① Westad(文安立),Decisive Encounters; p。78。
② 同上注,p。76。
③ Levine; Anvil of Victory; p。184。
2月间,蒋介石把教育部长陈立夫调回中央党部,要他根据新宪法负责国大代表选举事宜。中国陷于内战、黄河以北地区一半以上落入中共控制,在这种情况下要办大选的确困难;但陈立夫最棘手的工作是如何挑选党员代表国民党角逐2908的国大代表。这样有影响力且可能有利可图的职位,竞争自然非常激烈;数以千计的资深党员和高级军官,多年来就是等这个机会攀登中央级的官位。
陈立夫仍对党的宗旨念兹在兹,他数度上书委员长,警告说贪婪、腐败和缺乏意志力正在侵蚀国民党和国家。他宣称,有害的“外国势力”也在蠢动,显然指的是文化衰颓和要求西方式民权。他认为,唯有彻底扫除贪腐、不守法纪分子,蒋才能救党、救己①。5月间,《时代》周刊以封面故事报导陈立夫的哲学——“生命的本质即是行善”——以及他的强烈反共②。陈立夫的廉正之声和对蒋的忠心耿耿,正是他得到蒋宠信的关键。可是,他的改革运动却窒碍难行,因为蒋仍然相信扫除数以千计贪腐高级文武官员的时候还未到来。
① Westad(文安立),Decisive En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