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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对甘肃问题的处理和余波
1960年12月上旬,中共西北局兰州会议,讨论了甘肃的问题,揭发了张仲良、何承华、阮迪民、王秉祥等人的错误,认为他们的问题是“一私一左”,改组了甘肃省委,由汪锋代替了张仲良的省委第一书记的职务。新省委对部分地委书记如窦明海、刘逄皓、胡学义等也进行了揭发批判,改组了部分地委。同时根据信阳经验,在农村进行民主革命补课,在农村夺权,有几万人被批判斗争。信阳的一条经验就是对农村干部进行“集训”和“特训”。新省委在1961年2月27日发出了《关于举办集中训练班和特别训练班的规定》。这个规定说:“凡是官僚主义分子,严重官僚主义分子,和其它有严重错误的分子,如不立即调离当地,就会阻碍整风整社运动,不利于发动群众者,可实行集训,凡是钻进来的阶级异己分子和拉出去的蜕化变质分子,对劳动人民进行了阶级报复,残害人民,不惩办不足以平民愤者,应首先进行特训。”根据这个规定,全省共集训、特训了10869人,其中集训6105人,特训的4764人。在集训队和特训队周围架上了机枪,他们在里面接受批斗。但据甘肃省的老干部说,被集训和特训的人数实际要比这个数大得多。
1962年底,阮迪民、王秉祥努力为自己翻案,张仲良不敢翻案,但同情支持他们。他们批评西北局兰州会议“不是在肯定成绩的前提下,揭发批判缺点和错误,从中吸取教训;而是否定成绩,一切皆非,一味地揭发,一味地批判。”他们认为,“甘肃没有特殊错误,只有一般性的错误,是执行中的问题,许多事情是请示了中央的。”还批评“集训、特训打击面太宽了。”“信阳经验不符合甘肃的情况”“清水经验是错误的”。
不仅是上述干部要求翻案的。,1962年底,在执行错误路线而挨整的干部中很多人有这样一种看法:甘肃省没有特殊错误,只是同其它省一样的一般错误。他们列举了中央领导人当时如何支持他们的事例,说许多事情是请示了中央的,颇有委屈情绪。这种情绪不仅在省一级干部当中,在县以下干部中更为严重。在1961年11月28日《定西地委转报各县委扩大会议对中央和省委负责同志的一些意见》中,比较集中反映了基层干部的这种情绪。这个材料是定西地委1961年11月25日报给甘肃省委的。现摘要如下:
甘肃出了大问题,中央一些领导同志亲自视察,也曾派工作组到甘肃工作,对甘肃工作评价很高,却没有反映问题。
引洮工程中央知道,开工时发过贺电,朱德、习仲勋也视察过,没有发现问题纠正错误。
谭震林同志是主管农业的,全国农业出了问题与他有关。他曾说过‘粮食已经过关’、‘绳索牵引是农业发展的方向’,还说‘货币是货币又不是货币,商品是商品又不是商品,这是初级的按劳分配’。这些说法给下面的干部增加了糊涂认识。
共产风,大办食堂,吃饭不要钱,都是中央提出来的,应该由中央负责。
刘主席视察河南工作时提出一县一社,对下面影响很大。
‘五风’是上面刮起来的,下面的强迫命令是检查团逼出来的。
省委讲对过去的错误不查责任,可是张仲良、窦明海还是书记,而对下面不是集训、特训,就是撤职查法办。省委、地委书记虽然没有直接伤害人命,但下面违法乱纪是他们逼出来的。这几年发生错误的原因是:‘上面出题,下面发挥;下面胡干,上面支持’。一切归罪下面是不公平的。
1962年12月3日甘肃省委三届四次会议上通过的《中共甘肃省委关于两年来贯彻执行西北局兰州会议精神若干问题的检查报告》中批评了基层干部抱怨上级的情绪。报告中说,这种说法“是想把责任推给中央和毛主席,是非常恶毒的。”“甘肃的错误,有一般性和特殊性两个方面,特殊性错误是主要的,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所谓特殊性,就是甘肃的错误,在多数情况下,是由张仲良等同志的个人思想品质所造成的。”
从留下的历史资料来看,说甘肃省的问题完全是张仲良的个人思想品质问题造成的,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也是不公道的。在当时的制度下,“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全国各地都出现了饥荒,但各地程度不同,其中严重程度决定于“甚”的程度。张仲良的“甚”在哪里?上述的报告中列举了几件事:1,中央曾规定国家给公社的投资,70%用于扶助穷队,30%用于公社。而甘肃省改为全部用于水利建设和社办企业;2,毛主席给六级干部的党内通讯,张仲良不但没有贯彻执行,反而用自己的名义另发了“关于给生产小队下放五项权利的意见”来代替;3,中央提出的水利方针是“以蓄为主,小型为主,社办为主”他们改为“蓄引提并举,大中小结合,小型为基础,大型为骨干”;4,中央规定反右倾只在党内进行,他们却在党外搞反右倾斗争;等。现在看来,这些“甚”并不算冒尖。河南、四川、安徽的“甚”,更为严重。张仲良后来调到江苏担任省委书记处书记,由封疆大吏降为副省级执委官员。
第三章 天府饥魂
四川,号称天府之国。历来以自然条件优势、物产丰富而闻名于世。然而,在大饥荒期间,这么一个富饶的省份,却饿死了上千万人。
我多次去过四川。每次到四川完成采访任务之后,我总要顺手牵羊,收集一点有关大饥荒的资料。2000年12月,考虑到即将退休,我利用最后一次出差机会又专程到成都,集中一个星期时间收集四川大饥荒的资料,还找新华社四川分社几位经历过大饥荒的老记者交谈。用这些材料写完四川这一章后,又从网上发现了东夫先生的著作《麦苗儿青菜花黄――川西大跃进纪实》。他是专写温江地区的,文字很漂亮,他说“书中的每一件事都是经得起查证的”。我又对这一章再次改写,本章中关于温江地区和红光公社的内容,除了注明出处以外,均取自他这本书。
一,皇恩浩荡 幸福无边
1958年3月,中共中央在四川举行了一次重要会议,即成都会议。在这个会议上,第一次提出了“社会主义建设总路线”的概念,这个概念是“三面红旗”的中心内容。成都会议通过的《关于把小型的农业合作社适当地合并为大社的意见》这一文件,对人民公社的出现起了重要作用。
会议是在著名的金牛坝招待所召开的。这里的一切设施都按照毛泽东的生活习惯安排,完备的保卫、医疗及食品检验等机构,可以保证毛泽东的健康和绝对安全。从种种无微不至的安排,可以看出毛泽东出行的气派,也足以表明四川省委第一书记李井泉对毛泽东的绝对忠诚。
毛泽东是3月4日到达成都的。第二天,一位省委领导人陪同他绕城浏览。成都的城墙系康熙年间重建,大部保存完整。毛泽东说:“北京的城墙都拆了。这城墙既不好看,又妨碍交通,进出城很不方便。城墙是落后的东西,拆掉是先进,不拆是落后。”毛泽东一言既出,成都市的城墙当年全部拆除。
从小汽车的窗口中,毛泽东又发现一道独特景观,这就是四川独有特色的茶馆。毛泽东认为,在茶馆喝茶花钱太多,流露出不满之意。随行的四川领导人心领神会,四川省的茶馆一时绝迹。
成都会议期间,毛泽东到成都市中心的耀华餐厅就餐。从此,餐厅就把他进过餐的地方布设为纪念馆,供人瞻仰。
3月21日毛泽东到灌县参观都江堰。他指着脚下的离堆问:“这岩会不会被水冲毁。”答:“不会,这是粒岩,很坚硬。”毛又问:“一百万年以后会不会?”众人无言以对。事后人们反复琢磨领会伟大领袖的深刻思想:“这确实是个关系到川西平原安全,关系到子孙万代幸福的问题”,便用钢筋水泥对离堆进行了加固。
3月16日下午,毛泽东睡完午觉起床,决定到乡下走走,李井泉陪同,汽车直驶郫县红光高级农业合作社。红光社几天前已经接到通知,说有中央首长要来视察。事先作好了准备。毛泽东信马由缰向就近的一户农舍走去,迈开大步径直进入农院。大家只好跟在后头。毛泽东一低头进了茅屋。年近六十的女主人温幺娘眼睛不好,模模糊糊见一个高大魁梧的人走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干部模样的人。毛泽东问她入社没有,何时入社,一问一答。当毛提到分多少粮食,够不够吃的问题时,站在一边的副社长代她作了回答。
1958年3月20日郫县县委办公室整理的《毛主席在郫县合兴乡红光社谈话纪要》最后一段这样写道:
主席走后,当天晚上就下大雨,二十四队的记工员说,当真是“龙行一步,百花沾恩”。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春雨贵如油,下午主席来过,我们红光社晚上就下雨,今年保证要增产,这不是沾恩又是什么?”
40年后,作家东夫不无调侃地追述毛泽东离开红光公社以后的情况:“自从毛主席到来的那个傍晚起,整个红光社都沉浸在幸福和兴奋之中。有幸见到伟大领袖的人骄傲而激动地向人们诉说每一个细节,错过机会的后悔不迭。人人争相和握过毛主席手的人握手,以分享一份幸福。人们长时间地回味、追寻和领会伟大领袖的每一个动作、神态,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走过的每一个角落留下的每一个脚印。人们筹划着,要在毛泽东下车的地方修一个‘幸福门’;把毛泽东走过的机耕道修成‘幸福路’,路两旁植柏树;修一座纪念馆;建一座‘幸福亭’;毛泽东下过的田取名‘幸福田’;他跨过的沟上建一座‘幸福桥’;根据他的指示新建的小学取名‘幸福小学’;见过他的18名小孩成了‘幸福娃’(事后查出身,这18个孩子只有一个出身好的得到了‘幸福娃’的名字)。幸福万分的温幺娘把毛泽东在她院子里看过的小橘子树取名‘幸福树’,把毛泽东路过的菜园改成花园,叫‘幸福花园’,毛泽东把弄过的水烟锅和烘笼不便以‘幸福’命名,也被她精心保存起来。”
几千年的专制统治,把中国老百姓铸就出十足的奴性。他们崇尚皇权,迷信皇权,总是把福祉寄托于一个好皇帝。红光公社出现的这种崇拜狂热,正是源自于深厚的皇权土壤。在这种土壤上最容易生长出个人崇拜的毒菌。
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上层,正好利用这种专制制度造就的奴性,大搞个人崇拜。就在这次成都会议上,针对赫鲁晓夫批判斯大林搞个人崇拜和中共“八大”提出的反个人崇拜,毛泽东两次提出他主张个人崇拜。一次是他在3月19日的讲话,一次是在3月18日陈伯达发言中的插话(见本书第十五章关于成才会议的记述)。刘少奇在这次会上对毛多有吹捧。陶铸、柯庆施主张对毛泽东要有迷信。柯庆施还说:“我们相信主席要相信到迷信的程度,服从主席要服从到盲从的程度。”
“三面红旗”和对毛泽东的迷信、盲从,是造成中国六十年代大饥荒的重要原因。成都会议是制造这两个祸因的重要一环。
成都会议给天府之国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灾难,这灾难遍及全国。
二、“三面红旗”鼓狂飙
“三面红旗”鼓起了横扫四川的狂飙。
首先是颳起了“浮夸风”。7月底,双季稻早稻收割,红光社首次放出一颗亩产3752斤的“卫星”。《四川日报》的报道说,这块高产田位于毛主席走过的田坎旁,这里的干部下定决心,一定要它长出好庄稼,才出出这颗卫星。
8月5日夜晚,郫县县长高义禄宣布,全县早稻平均亩产1030斤,比去年增加一倍,获全省冠军。全省目前出现的三千斤以上的早稻“卫星”都出在郫县。高县长说:“这是毛主席来郫县后照出来的红光!是人民冲天干劲开出的鲜花!”
接下来是紧锣密鼓的放卫星比赛,各公社放出了一颗比一颗更大的高产卫星。
8月27日上午,地委第一书记宋文彬率领地委常委赶赴犀浦。上午参观,下午开始收割,一百多农民涌进这块只有一亩多的田里收打,县委的验收团验收,地委常委、组织部长郭岚亲自把秤。又要放出一颗更大更大的卫星。
此时,省委第一书记李井泉正在北戴河参加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由于李井泉不在,使这颗“卫星”的发射遭到重大挫折。省农业科学研究所的几位水稻专家说是颗卫星是假的,“是稻子成熟时才移并在一起的。”主管宣传工作的省委秘书长阎秀峰只好宣布:“各报不要发表这颗卫星的消息。”
根据阎秀峰的指示,《四川日报》28日没有刊登犀浦高产“卫星”消息。而《四川农民日报》因为总编没有参加27日阎秀峰主持的会议,第二天(28日)却用整个头版大张旗鼓地作了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