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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了他的主子亨利八世,亨利八世一见到这座新城堡,就曾经因为羡慕和贪婪而皱紧了眉头。
汉普顿宫有着砖墙,大窗子,美丽的铁栅栏门,汉普顿宫有成百上千的小塔楼,形状奇特的小尖塔,幽静的散步道和象阿尔罕布拉宫③里的那种室内喷泉,汉普顿宫是玫瑰、茉莉和铁线莲组成的绿廊,给眼睛和鼻子带来无比快乐的享受。它是查理二世国王在提香、波尔德诺内④和凡·戴克⑤的淫逸的油画之间不断画着的那幅爱情之间的最迷人的画框。查理二世国王在他的画廊里有查理一世这位蒙难国王的画像,在他的细木护壁板上还留着清教徒的子弹的弹孔,那还是一六四八年八月二十四日克伦威尔的士兵把查理一世作为俘虏押送到汉普顿宫时打穿的。
①翠鸟:一种捕食鱼类的小鸟。
②沃尔西(14711530):英国红农主教,国王亨利八世的大臣。
③阿尔罕布拉宫:摩尔人的王宫,在西班牙的格拉纳达城。
④波尔德诺内(约14841539):意大利的矫饰主义画家。
⑤凡·戴克(16991641):佛兰德斯画家。一六二〇年和一六三二年曾两次应英王查理一世之聘,赴伦教任宫廷画师。
查理二世这位沉醉在寻欢作乐中的国王就是把他的宫廷安置在这儿的。这位国王性情上是个诗人,这个从前的不幸者,他用一整天的享受来补偿自己不久以前在苦恼和贫困中度过的每分钟。
查理二世在汉普顿宫这座美丽的王宫里喜爱的,不是柔软的草坪,尽管它柔软得让人以为是走在天鹅绒上;不是侮一棵树周围的、开满花的那块方形花坛,那一株株玫瑰花足有二十尺高,花朵盛开,象一束束升在空中的焰火,不是枝丫象柳树一样一直垂到地面的那些大椴树,它们用它们的浓荫,或者不如说,用它们的头发笼罩着一切爱情或者一切梦想,查理二世喜爱的不是这一切。
那么,也许是象里海海水一样的这片橙黄色的美丽河水,这片无比广阔的河水,在微风吹拂下起着涟漪,看上去象克娄巴特拉①的卷曲的头发。这些水面覆盖着水蔊菜和白睡莲,睡莲的茁壮的花苞微微打开,露出了包在乳白色花瓣里的形状象鸡蛋的、闪着红光的金色胚芽。这些神秘的、充满低微响声的水面上,有黑天鹅和贪婪的小鸭子游着,长满丝一般绒毛的脆弱的小鸭子追逐着歇在菖兰上的绿飞虫和躲在青苔间的青蛙。
① 克娄巴特拉(前69一前30):埃及托勒密王朝的末代女王,以美貌著称。
也许是长满双色叶子的巨大的枸骨叶冬青,横架在沟渠上的那些秀丽的小桥,在长得没有尽头的小径上鸣叫的那些鹿和在黄杨树和苜蓿间飞飞跳跳的鹡鸰。
因为这一切在汉普顿宫都有;另外还有一排排贴墙种植的白蔷薇,它们沿着架子往上爬,把芬芳洁自的雪片撤落在地上,在大花园里有古老的埃及无花果树,树身发绿,根部沉浸在充满诗意的、茂盛的苔藓里。
不,查理二世在汉普顿宫喜爱的,是午后在他的一座座平台上跑过的那些迷人的女人。他象路易十四一样,他让当时最聪明的画家中的一位在他的大书房里把她们的美都画下来。那些最聪明的画家有本事把充满爱情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光芒摹绘到画布上。
我们到达汉普顿宫的那一天,天空几乎象法国的天空一样柔和、明亮,空气潮湿温暖,花坛里长得密密麻麻的天竺葵、巨大的香豌豆、山梅花和天芥莱,吐送出醉人的香气。
下午一点钟,国王打猎回来,吃了中饭,拜访了正式的情妇德·卡斯特尔梅恩公爵夫人。在这样证明他的忠实以后,他可以允许自己自由自在地干不忠实的事,一直干到晚上。
整个宫廷上的人都在嬉笑玩乐,谈情说爱。在这时候夫人们严肃地问那些绅士,穿粉红丝袜子的脚和穿绿丝袜子的脚,他们觉得哪一种脚更迷人一点。
在这时候,查理二世宣布,一个女人要是不穿绿丝袜子,就没救了,这是因为露西·斯图尔特小姐穿这种颜色的袜子。
国王正争取别人也同意他的观点时,我们看见在面对平台的山毛榉树下的小路上有一个穿着颜色朴素的衣服的年轻夫人,她和另一个穿淡紫色和深蓝色衣服的夫人并排走着。
她们穿过草坪,在草坪中间有一座美丽的铜美人鱼喷泉。她们一边谈,一边在平台上走,沿着平台,从砖围墙那儿有好些外形各不相同的凉棚伸到花园里来。但是这些凉棚大部分里面都有人。这两个年轻女人继续走过去,她们一个脸发红,另外一个陷入在沉思之中。
最后她们来到这片俯视着泰晤士河的平台的尽头,找到了一个凉快的隐蔽的地方,并排坐了下来。
“我们上哪儿去,斯图尔特?”两个女人中比较年轻的一个对她的同伴说。
“我亲爱的格拉夫顿,你也看得很清楚,我们上你领我们去的地方。”
“我?”
“当然,你!到王宫的尽头,年轻的法国人坐在那儿的长凳上等着,他在叹气。”
玛丽·格拉夫顿小姐突然停住。
“不,不,”她说,“我不上那儿去。”
“为什么?”
“让我们回去吧,斯图尔特。”
“正相反,让我们向前走,并且交换交换意见。”
“关于什么事?”
“关于你每次散步,德·布拉热洛纳子爵都陪着,德·布拉热洛纳子爵每次散步你也都陪着。”
“你由此得出结论,他爱我或者是我爱他吗?”
“为什么不?他是一位可爱的绅士。我希望没有人听见我的话,露西·斯图尔特小姐一边说,一边带笑容地回头看看,这种笑容说明她的担心也并不大。
“不,不,”玛丽说,“国王和德·白金汉先生在他的椭圆形凉亭里。”
“说到德·白金汉先生,玛丽……”
“什么事?”
“我觉得他从法国回来以后,自命是你身边的骑士,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玛丽·格拉夫顿耸耸肩膀。
“好!好!这种事我要去问问英俊的布拉热洛纳,”斯图尔特笑着说,“我们赶快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
“我有话要对他说。”
“等一等,先听我说一句。喂,斯图尔特,你知道国王的那些小小的秘密。”
“你认为我知道吗?”
“当然!你要是不知道,就没有人知道了。你说说看,德·布拉热洛纳先生为什么到英国来,他在这儿干什么?”
“无非是任何一个被自己的国王派到另外一位国王跟前来的绅士干的那些事。”
“好吧。但是,说真的,政治虽然不是我们的专长,我们还是多少掌握一些情况,使我们知道德·布拉热洛纳先生在这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使命。”
“听好,”斯图尔特装出一副严肃的神色,说,“我愿意为了你泄露一桩国家秘密。你要不要我把路易十四国王交德·布拉热洛纳先生带给查理二世国王陛下的信念给你听听?”
“当然愿意。”
“信是这样写的,‘我的哥哥,我把我宫廷上的一位绅士,某一个您喜爱的人的儿子,派到您这儿来。我请您好好对待他,使他爱上英国。’”
“信上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一或者说相差无几。字句我不保证完全对,但内容我可以保证完全正确。”
“好吧,你从这中间推断出什么来,或者更确切地说,国王推断出什么来?”
“推断出法国国王陛下有他的理由要把德·布拉热洛纳先生打发走,使他结婚……当然不是在法国,而是在别的地方。”
“因此按照这封信?……”
“查理二世国王接待德布拉热洛纳先生,正象你知道的,既隆重又友好。他把白厅里最漂亮的房间给他,因为你是他宫廷上最宝贵的女人,而你又拒绝了他的爱情……好啦,别脸红……所以他希望能使你对法国人产生好感,把这份美丽的礼物献给他。这就是为什么你,三十万镑的女继承人,你,未来的公爵夫人.你,又美丽又善良,凡是有德·布拉热洛纳先生参加的散步,他让你也都参加。总之,这是一个计划,是一种密谋。瞧,如果你有意思,我可以帮忙。”
玛丽小姐带着她惯有的那种迷人表情,莞尔一笑,握住同伴的胳膊,说:
“谢谢国王。”
“对,对,不过德·白金汉先生会嫉妒的。当心啊!”斯图尔特回答。
这句话刚说出口,德·白金汉先生就从平台上的一个凉亭里走出来,笑容满面地走到两个女人跟前,说,
“您弄错了,露西小姐,不,我不会嫉妒的,证据就是,玛丽小姐,你瞧,应该是我嫉妒的对象的那个人,德·布拉热洛纳子爵就在那边,他独自一个人在沉思。可怜的人,因此请允许我把他留下几分钟享受您亲切的陪伴,因为我需要在这几分钟里跟露西·斯图尔特小姐谈谈。”
接着他朝露西这边鞠了一个躬,说,
“您能让我荣幸地搀着您去向国王致敬吗?他在等我们。”
白金汉说完这句话,仍旧笑着,握着露西·斯图尔特的手,把她带走了。
玛丽·格拉夫顿单独留下,头向一边肩膀歪斜着,那神请懒娇媚的神态只有年轻的英国姑娘才有。她一动不动地待了片刻,眼睛盯住拉乌尔,但是对自己应该怎么办好象还一时拿不定主意。她的双颊白一阵又红一阵,红一阵又白一阵,泄露出她内心里在进行一场斗争,最后她看上去好象下了决心,迈着相当坚定的步伐向拉乌尔坐着的长凳走去。拉乌尔确实正象前面说过的那样在想心思。
玛丽小姐走在绿油油的草坪上,声音尽管那么轻,还是惊醒了拉乌尔。他转过头来,看见了年轻姑娘,于是迎着幸福的命运给他带来的伴侣走去。
“我被派到您这儿来,先生,”玛丽格拉夫顿说,“您接待我吗?”
“能有这样的幸福,我应该感谢谁呢,小姐?”拉乌尔问。
“应该感谢德·白金汉先生,”玛丽装出高兴的神色,回答。
“感谢德·白金汉先生,可他是那么热切地盼望您宝贵的陪伴!小姐,我应该相信您的话吗?”
“先生,您也看见了,一切都确实在促使我们能够在一起度过我们每一天中最好的,或者不如说,最长的一部分时间。昨天,是国王命令我吃饭时让您坐在我旁边,今天,是德·白金汉先生要求我来坐在这张长凳上您的旁边。”
“他走开,把空位子让给我吗?”拉乌尔局促不安地问。
“看看那边,小路的拐弯处,他就要跟密斯斯图尔特走得看不见了。在法国有象这样献殷勤的吗,子爵先生?”
“小姐,法国是怎么个情况我说不太清楚,因为我简直不能算一个法国人。我在好几个国家生活过,几乎总是在当兵,此外我在乡下度过很长时间,我是一个野蛮人。”
“您不喜欢英国,是不是?”
“我不知道,”拉乌尔心不在焉地说着,叹了口气。
“怎么,您不知道?……”
“请原谅,,拉乌尔摇摇头,集中思想,说。“请原谅,我没有听清楚。”
“啊!”年轻女人也叹了口气说,“德·白金汉公爵真不该叫我上这儿来!”
“不该?”拉乌尔连忙说。“您说得对,和我作伴很乏味,您跟我在一起会感到无聊的。德·白金汉先生不该叫您上这儿来。”
“正是因为,”年轻女人用她那严肃而有力的嗓音回答,“正是因为我跟您在一起不感到无聊,德·自金汉先生才不该叫我到您身边来。”
拉乌尔也脸红了。
“不过,”他说,“德·白金汉先生怎么会叫您到我身边来,您自已又怎么会来?德·白金汉先生爱您,您也爱他……”
“不,,玛丽郑重其事地回答,“不!德·白金汉先生不爱我,既然他爱德·奥尔良公爵夫人,至于我,我对公爵毫无爱情可言。”
拉乌尔诧异地望着年轻女人。
“您是德·白金汉先生的朋友吗,子爵?”她问。
“从我们在法国见面的时候起,公爵先生就赏给我荣幸,把我叫做他的朋友。”
“这么说你们交情并不深?”
“不能这么说,因为德·白金汉公爵先生是我亲如兄弟的一位绅士的亲密朋友。”
“德·吉什伯爵先生。”
“是的,小姐。”
“他爱德·奥尔良公爵夫人吗?”
“啊!您这是在说什么?”
“他被她所爱,”年轻女人平静地继续说。
位乌尔低下头;玛丽·格拉夫顿小姐继续叹着气说:
“他们非常幸福!……离开我吧,德·布拉热洛弟先生,因为德·白金汉先生让我来做您的散步伴侣,是给了您一个讨厌的苦差使。您的心在别的地方,您十分勉强地把您的注意施舍给我。承认吧,承认吧……您如果不承认,子爵,那就不应该。”
“夫人,我承认。”
她望着他。
他是那么纯朴,那么英俊,他的眼睛是那么明亮,那么温和坦率,是那么坚决果断,一个象玛丽小姐这样高贵的女人决不会把这个年轻人想成是一个无礼的人或者是一个傻子。
她仅仅看到的是他打心眼里无限真挚地爱着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