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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热洛纳子爵-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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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尔大尼央先生一点儿不见老,”管猎兔狗的总管对他的同事,训练猎鹰的总管说,“他要比我们大十岁,骑在马上,好象比我们年轻多了。”
“是啊,”训练猎鹰的总管回答说,“二十年来我看他一直是老样子。”
这位官员说错了。达尔大尼央这四年来大了十二岁。
年龄给他的每只眼睛角上印上了无情的皱纹,他的前额变得光秃秃的,他的一双手,从前是棕色的,青筋突出,现在白得象里面的血都变冷了一样。
达尔大尼央靠近了这两位官员,他对他们显得很亲切,这种态度说明了他是上层人物。他收到了对方两个非常尊敬的还礼,这是回答他的彬彬有礼的态度的。
“达尔大尼央先生,在这儿看到您真是太幸运了!”猎鹰总管大声说。
“先生们,应该是我对你们这样说,”队长说,“因为,在今天,国王使用他的火枪手的时间要比使用他的猎禽来得多。”
“这不能和往日的好时光相比啦,”猎鹰总管叹了口气说,“达尔大尼央先生,您还记得先王在博让西那边的葡萄园里放鹰捉喜鹊的事吗?天哪!那时候,您还没当上火枪队队长呢,达尔大尼央先生。”
“而您也不过只是一名管雄猛禽的小军官,”达尔大尼央高兴地说,“那没有什么,反正那是好时光,因为在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好时光……您好,猎兔狗总管先生!”
“您叫我太感荣幸了,伯爵先生,”这个总管说。
达尔大尼央没有回答一句话。伯爵这个爵位从来没有打动过他的心。达尔大尼央是四年前成为伯爵的。
“队长先生,您刚才赶了那么远的路,不觉得累吗?”猎鹰总管继续说,“从这儿到皮涅罗尔①,我想,有两百里路吧?”
“去两百六十里,回来也一样,”达尔大尼央平静地说。


①皮涅罗尔:当时属法国,现为意大利城市。有作为监狱使用的堡垒,在历史上,富凯和铁面人都曾监禁于此。


“那么,”猎鹰总管声音放得非常低地说,“他好吗?”
“谁呀?”达尔大尼央问。
“那位可怜的富凯先生,”猎鹰总管依旧声音放得非常低地说。
猎兔狗总管为了谨慎起见,走到一边去了。
“不好,”达尔大尼央回答说,“这个可怜的人万分苦恼,他不理解监禁怎么会是一种恩典,他说最高法院用放逐他来赦免他的罪,放逐,那就是自由。他没有想到别人发誓要他死。要从最高法院的爪子底下救出他的命,这要天主特别多的照顾。”
“啊!是的,这个可怜的人差一点上斩首台,”猎鹰总管回答,“据说柯尔培尔先生已经给巴士底狱的典狱长下了命令,命令执行死刑。”
“别说了!”达尔大尼央带着沉思的样子说了一句,他想中断这样的谈话。
“别说了!”猎兔狗总管靠拢过来,重复说了一遍,“眼前富凯先生在皮涅罗尔,他是罪有应得,他被您带到那儿去是他的运气好,他抢国王的钱抢得太多了。”
达尔大尼央用他那种凶狠的眼光朝着这个猎兔狗总管望去,对他说:
“先生,如果有人来对我说您吃了给您的猎兔狗的面包皮,我不但不会相信,而且,如果您因此而被关进黑牢的话,我会同情您。我不容许别人说您的坏话。然而,先生,尽管您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我对您肯定地说,您远远没有可怜的富凯先生正直。”
国王陛下的猎兔狗总管受到这一顿严厉的申斥以后,低下了脑袋,让猎鹰总管走在他前面两步跟在达尔大尼央后面。
“他现在很得意,”猎鹰总管低声对火枪手说,“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今天猎兔狗最吃香,如果他是猎鹰总管,就不会这样说了。”
达尔大尼央看到这样一个重大的政治问题竟被一种微不足道的利益能不能满足来决定,不禁忧郁地微笑了。他又想到了财政总监豪华的生活方式,他的财产的消失,等待着他的悲惨的死亡,他想了一会儿,最后,下结论似地说:
“富凯先生喜欢用猛禽狩猎吗?”
“啊!先生,他太喜欢了,”猎鹰总管用一种悲伤的惋惜的声调说,同时叹了一口气,这声悲叹象是对富凯的悼词。
达尔大尼央任这一个发泄他的恶劣的情绪,让另一个表达他的悲哀的心情,他自己继续向平原走去。
这时,他们已经远远地看见在森林的各个出口处的猎人,林中空地上骑马的女人的象流星似的羽毛饰,在阴暗的矮树丛中特别突出鲜明的发亮的白马。
“可是,”达尔大尼央说,“您要我们做一次长时间的狩猎吗?我要请求您给我们一只飞得极快的鸟。我太疲倦了。是一只鹭,还是一只天鹅?”
“两只都给,达尔大尼央先生”猎鹰总管说,“不过您不用担心,国王不是个内行;他不是为他自己狩猎的,他只是想给夫人们消遣消遣罢了。”
“给夫人们”这几个字说得那样清楚有力,使得达尔大尼央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啊!”他惊奇地望着猎鹰总管,发出这样的声音。
猎兔狗总管微笑起来,无疑他是想和火枪手和解。
“哈!你们会笑话我的,”达尔大尼央说,“我什么新闻也不知道,我不在这儿已经有一个月了,昨天才回来。我走的时候,宫廷里还都在为太后的去世悲痛着呢。自从国王听到奥地利安娜最后一声叹气以后,他就不再想玩了,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会结束的。那么,他不再悲伤了,太好啦!”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猎兔狗总管说,并且粗声地笑起来。
达尔大尼央第二次“啊”了一声,他渴望知道详细情况,但是他的自尊心不准许他向地位比他低的人提问题,“看起来,新出现什么事情啦?”
这个总管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可是达尔大尼央一点不想从这个人身上了解任何事情。
“能一早就见到国王吗?”他间猎鹰总管。
“在七点钟,先生,我放鸟。”
“谁和国主一起来?王太弟夫人好吗?王后好吗?”
“王后好些了,先生。”
“王后生病了?”
“先生,从王后陛下最近感受到悲伤以来,她一直不舒服。”
“什么悲伤?告诉我,不要有顾虑,我亲爱的先生,我刚刚回来。”
“据说王后从她的婆婆去世以后就有点儿受到了冷淡,她向国王诉苦,国王可能是这样回答她的:
“‘是不是我没有每天晚上睡在您那儿,夫人?您还需要什么?’”
“啊!”达尔大尼央说,“可怜的女人!她想必十分恨拉瓦利埃尔小姐了。”
“不,不,不是拉瓦利埃尔小姐,”猎鹰总管回答说。
“那么,是谁呢?”
号角响了,打断了这场谈话。号角在召唤猎狗和猎鹰。猎鹰总管和他的同伴立刻驱马奔驰而去,留下达尔大尼央一个人迷惑不解地待在那儿。
国王在远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些贵夫人和骑马的人围在他的四周。
这一群人都排得整整齐齐地,照平常的步子那样向前走着。号角声和喇叭声使得狗和马都兴奋起来。
全是动作,嘈杂声,光线组成的幻景,现在简直无法形容,就象是舞台演出时的虚假的美景和不真实的壮观。
达尔大尼央用他的视力有点衰退的眼睛看到在这群人后面有三辆四轮马车;第一辆原来是王后乘的,现在空无一人。
达尔大尼央没有在国王身边看到拉瓦利埃尔小姐,他寻找着这时看见她坐在第二辆马车里。
她单独和两个女人在一起,那两个女人似乎和她们的女主人一样感到很无聊。
在国王左边,在一匹由一只灵巧的手驾驭着的暴躁的马的马背上,引人注目地坐着一位绝色女人。
国王在对她微笑,她也在对国王微笑。
当她说话的时候,大家都高声地笑起来。
“这个女人很熟,”火枪手想,“她究竟是谁呢?”
他向他的朋友猎鹰总管俯过身去,向他提这个问题。
猎鹰总管正要回答,这时候国王看到了达尔大尼央,他说
“啊,伯爵,您回来了。为什么我没有看见您呢?”
“陛下,”队长回答说,“因为我到的时候,陛下正在睡觉,我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陛下还没有醒。”
“总是这样负责,”路易很满意,高声地说,“您去休息,伯爵,我命令您这样做。今天您来和我一同吃晚饭。”
一阵低低的赞赏的声音包围了达尔大尼央,好象人人都对他显得很亲热。他们都抢着围住他.和国王一同吃晚饭,这是一种荣誉,因为路易十四不象亨利四世那样经常这样做。国王向前走了几步,达尔大尼央感到自己给另一群人拖住了,在这些人当中,柯尔培尔特别显得引人注意。
“您好,达尔大尼央先生,”大臣亲切而有礼貌地招呼他,“您一路上好吧?”
“很好,先生,”达尔大尼央说,同时身子向马脖子弯下去,对他行礼。
“我听说国王请您今天晚上和他同桌吃饭,”大臣继续说,“您将会在那儿遇到您的一位老朋友。”
“我的一位老朋友?”达尔大尼央问,他带着痛苦的心情陷入往事的阴暗的浪潮里,对他说来,这些浪潮曾经吞没了那么多的友谊和那么多的仇恨。
“德·阿拉默达公爵先生,他今天早上从西班牙来的。”
“德·阿拉默达公爵?”达尔大尼央说,同时在想这是谁。
“是我!”一个白发如雪的老人,佝偻地坐在他的四轮马车里,他叫人打开车门好迎接达尔大尼央。
“阿拉密斯!”达尔大尼央大吃一惊,完全愣住了。
虽然他有点迟钝,他还是让那位年老的爵爷的瘦瘦的胳膊颤抖着楼住他的脖子。
柯尔培尔一声不响地看了一会儿,然后骑着马离开了,让两位老朋友单独待在一起。
“这么说,”火枪手挽起阿拉密斯的胳膊说,“您,流亡者,叛乱分子,到法国来了?”
“我和您一同去国王那儿吃晚饭,”瓦纳主教微笑着说,“是的,您在想在这个世界上忠诚有什么用,对不对?喏,我们让这位可怜的拉瓦利埃尔的马车过去吧。瞧她多么心神不安!她的流泪过多而失去光泽的眼睛一直盯着在那边的骑马的国王!”
“他和谁在一起?”
“和德·托内夏朗特小姐,现在是蒙泰斯庞夫人,”阿拉密斯回答说。
“她嫉妒心很重,那么她失宠了吗?”
“还没有,达尔大尼央,不过时间不会太久的。”
他们跟在狩猎的队伍后面,这样一直交谈着,阿拉密斯的车夫赶车的本领很高明,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猎鹰紧迫着鸟,把它逼着向下落,向它猛扑过去。
国王下了马,蒙泰斯庞夫人也跟着下了马。他们走到一座孤零零的小教堂前面,小教堂藏在一些大树后面,初秋的风已经把树叶吹光了。小教堂后面是一块围起来的地,一道栅栏门关着。
猎鹰逼着那只猎物落到这座和小教堂相连的这块围起来的地里,国王想走进里面去,按照惯例,拿第一根羽毛。
大家在教堂和篱笆四周围成一圈,里面太小,容纳不下所有的人。
阿拉密斯想和别人一样走下马车,达尔大尼央拉住了他,用生硬的声音说:
“阿拉密斯,您知道不知道命运把我们带到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公爵回答说。
“这儿长眠着我认识的人,”达尔大尼央说,想到痛苦的往事,他说不出的激动。
阿拉安斯用不着再猜了,他颤巍巍地从达尔大尼央给他打开的一扇小门走进了小教堂。
“他们葬在哪儿?”他问。
“在那儿,围起来的地里。您看,在那棵栗树下面有一个十字架。栗树是种在他们的墓上的,别去了;国王这时候正去那儿,鹭就掉在那里面。”
阿拉密斯站住了,躲到阴影里。这时候他们看到了拉瓦利埃尔的苍白的脸,他们却没有被人看见。她给人遗忘了,待在马车里,先是忧郁地从车门向外望,接着,受着嫉妒心的驱使,走进了小教堂,靠着一根柱子,注视着在那块围起来的地里笑容满面的国王,国王在向蒙泰斯庞夫人做手势,要她走过去,用不着害怕。
蒙泰斯庞夫人走了过去,她握住了国王伸给她的手,国王从刚刚被猎鹰闷死的鹭的身上拔下第一根羽毛,插到他美丽的女伴的帽子上。
这时候,她也微微笑起来,温柔地吻那只送给她这件礼物的手。
国王高兴得脸都红了,他带着火一样的欲望和爱情望着蒙泰斯庞夫人。
“您给我什么作为交换呢?”他说。
她折断一根栗树的树枝,送给陶醉在希望中的国王。
“可是,”阿拉密斯低声对达尔大尼央说,“这个礼物是可悲的,因为这棵栗树遮蔽着一座坟墓。”
“是的,这座坟墓是拉乌尔·德·布拉热洛纳子爵的坟墓,”达尔大尼央大声说,“是拉乌尔的坟墓,他睡在这个十字架下面他父亲阿多斯的身旁。”
在他们身后发出一声呻吟。他们看到一个女人昏倒在地上。拉瓦利埃尔小姐什么都见到了,她刚才也什么都听到了。
“可怜的女人!”达尔大尼央轻声地说,他帮助跟随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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