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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象没在听我说话,子爵先生?”德·拉费尔先生紧紧追问,不过他没有在声音上强调他的问话,只是他的眼神变得稍许严肃了些。
“我听得清清楚楚,先生。”拉乌尔回答,“即便我在准备答话,也不打算撒谎,这您知道。先生。”
“我知道您从来不撒慌,您对我说声‘是’或‘不是’就行了,可您费了那么多时间,我怎么能不感到惊奇。”
“我只有理解了您的意思后才能回答,要是我没弄错,我将要回答的话您会从坏的方面来理解。当然您会很不高兴,伯爵先生,我看见了…”
“德·拉瓦利埃尔小姐,是吗?”
“我知道,伯爵先生,您想讲的就是她,这我明白,伯爵先生。”拉乌尔非常温和地说。
“我问您是不是见到了她。”
“先生,我进城堡时,完全不知道德·拉瓦利埃尔小姐会在那里;只是在我返回时,在我完成使命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使我们见了面。我荣幸地向她表示了我的敬意。”
“让您和德·拉瓦利埃尔小姐会面的那个意想不到的人叫什么名字?”
“蒙塔莱小姐,先生。”
“蒙塔莱小姐是谁?”
“一个我不认识的、从未见过的年轻姑娘。她是夫人的侍从女伴。”
“子爵先生,我不准备问下去了,这个询问拖得太长了,我已经在懊悔了。我叮嘱过您,要避开德·拉瓦利埃尔小姐,除非得到我的同意才能见她。噢!您对我说的是真话,我知道您没有耍手段去接近她。我没有能预先估计到这次意外,是我的失算。我没有什么可以责备您的。关于这位小姐的事,我很高兴早已告诉了您。我一点也不责备她,天主可以为我作证,不过,我不希望您经常出入她家。我亲爱的拉乌尔,我再一次请求您能理解这一点。”
听了这番话,拉乌尔清澈明亮的目光可以说变得暗淡了。
“现在,我的朋友,”伯爵带着和蔼的笑容,用平时的声调接着说道:“我们谈谈别的事吧,也许您要回去办您的公事?”
“不,先生,今天一整天,除了待在您身边外,我什么地方也不去,幸好大亲王先生除了这个任务外没有让我担任别的,而这个任务是完全符合我的愿望的。”
“国王身体好吗?”
“很好。”
“亲王先生身体也好吗?”
“总是老样子,先生。”
伯爵忘记了马萨林,这是老习惯啦。
“好啊,拉乌尔,既然您不属于别人而是属于我,那么我也把我整个一天奉献给您。拥抱我。。。。。。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您是在您自个儿家里,子爵。。。。。。啊!这是我们的老格力磨!。。。。。。来,格力磨,子爵先生同样想拥抱您。”
这位高大魁梧的老人没让他再说一遍,便张开胳膊跑了过来。拉乌尔也跑着迎了上去,让他少走了一半路。
“现在,您愿意我们到花园里去走走吗,拉乌尔?我将指给您看新的住所,这是为您度假准备的,您还可以瞧瞧今年冬季生长的农作物和我买来的两匹驯马,顺便把我们巴黎朋友的消息告诉我。”
伯爵合上手稿,挽起年轻人的胳膊,和他一起朝花园走去。
格力磨忧郁地瞧着拉乌尔走了,拉乌尔的脑袋几乎碰到了门的横档,格力磨摸着雪白的短须,脱口说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长大了!”
第五章 克罗波里,克罗波尔和一个不知名的大画家
趁德·拉费尔伯爵和拉乌尔参观新造的房子和新买的驯马之际,请读者允许我们把他们重新带到布卢瓦城去看看使全城骚动不安的那些不寻常的活动。
拉乌尔带来的消息。在各旅店中引起了特别巨大的反响。
的确,这个消息象一块石头掉进了一泓平静的湖水,立即激起越来越大的连锁反应。国王和他的宫廷到达布卢瓦,这意味着一百名骑士、十辆华丽的四轮马车、两百匹马、众多的侍从和他们的主人要住宿,而所有这些人将安顿在什么地方呢?所有那些也许在两三小时后就要到达的附近一带的贵族住在哪里呢?
我们在早晨看到,布卢瓦象最平静的湖水一样宁静,自宣布国王即将驾临后,布卢瓦立即一片喧嚣,嗡嗡的嘈杂声不绝于耳。
城堡里所有的侍从在军官们的督促下都到城里去采购食品;十名驿夫策马奔向尚博尔的储藏室去找野味;到伯弗龙的渔场去找鲜鱼;到谢韦尔尼的暖房去找鲜花和水果。
人们从家具储藏室里取出了珍贵的挂毯、镀金的带大链环的悬挂式分枝灯架;一大批穷人在打扫院子,清洗屋子正面的石头墙,这时他们的妻子正在卢瓦尔河那边的草地上。采集大量的青枝绿叶和野花。为了把城市打扫得干干净净,全城百姓用大量的刷子、扫帚和水在洗刷。
由于大家都在一刻不停地冲洗,城市高处的小溪水满了,在城市低处形成了小河,平时泥泞不堪的石板小路应该说已被洗得一干二净,在柔和的阳光下发出钻石般的光泽。
最后,是排练乐曲,清理抽屉;商人们在家里囤积好了蜡烛、饰带和装饰剑的花结;家庭主妇做了大量的面包,准备了肉和蜜饯。许多市民甚至连他们自己的房子也都布置好了,象是等着接待住宿。当他们觉得没什么可做了,便穿上节日服装向城门走去,为了好首先看到仪仗队,或是第一个通知别人仪仗队已经来到。他们很清楚国王要到晚上才到达,也许还要到翌日清晨。然而,等待不是一种疯狂的行为又是什么呢?而疯狂的行为不是一种奢望又是什么呢?
在城市低处,离城堡不到一百步,在林荫道和城堡之间,有一条相当漂亮的街,那时叫做老街,现在也的确老啦,一座古老的建筑物就矗立在这条街上,尖尖的山墙,外形又矮又宽,二楼有三扇临街的窗户,三楼有两扇,四楼有一扇小圆窗。
在这座三角形建筑物的侧面,新近建造了一座相当大的平行四边形建筑物,按照当时市政官员的特权随意侵占了一大块街面。街面因此缩小了四分之一,房子却放宽了近一半。这样难道不合算吗?
传说亨利三世①时期,有一位三级会议议员代表居住在这所尖山墙的房子里的时候,卡特琳②王后到这里来过。有人说她是来看望这位官员的,有人说是来勒死他的。不管怎么说,那位贵妇人的脚肯定曾经小心翼翼地踏上过这所房子的门坎。
这位议员不管是被勒死的还是寿终正寝的,在那以后,房子出卖了,接着又被弃置不用,最后成了孤零零的一所房子,和街上其他房屋脱离了。大约在路易十三执政的中期,有一个从昂克尔元帅①厨房里逃出来的名叫克罗波里的意大利人定居在这所房子里。他在这里开设了一个小客栈,制作一种非常出色的通心粉,方圆好几里以内的人都到这里来吃或来买。
这所房子的名声是从玛丽·德·梅迪西丝王后那儿来的,众所周知,她当时是城堡里的女囚徒。有一次,她曾派人去取过通心粉。
就在这一天,她从那扇有名的窗户逃跑了。一盘通心粉还留在桌上,王后的嘴只是碰了碰盘子。
这所临街房子曾两次受到这样的宠幸:一次是勒死事件,一次是通心粉事件。可怜的克罗波里从中得到启示,想给他的客栈起个富丽堂皇的名称。但是在那个时代,他的意大利身分是被人瞧不起的,他那笔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少得可怜的财产也不让他出人头地。
当他感到死神就要降临时——那是发生在一六四三年,国王路易十三死后的事——他把儿子,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厨房学徒叫来,含着眼泪千叮万嘱,要他守住制作通心粉的秘密,要他把自己的名字法国化,娶一个法国女人,最后,等到政治上的乌云驱散——我们今天经常使用的这种比喻,当时已经使用了,在巴黎和议院用得最多——叫隔壁铁匠打制一块漂亮的招牌,他还指定了一位著名画家,以后让这位画家在招牌上画两位王后的肖像,题上这几个传奇性的字:“献给梅迪西丝”。
善良的克罗波里叮嘱完后,挣扎着向年轻的继承人指了指壁炉,他在壁炉的石板下面埋着一千个值十法郎的金路易①,随后断了气。
克罗波里的儿子是个好心肠的人,他听天由命地经受住这个不幸,而且有了这笔财产也没趾高气扬。他开始让公众慢慢习惯把他姓名末尾的“里”叫得尽量轻一点,公众的好意帮了他的忙,大家都管他叫克罗波尔,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法国名字。
接着他结了婚,恰好眼前有一个他钟爱的法国女人。在他露出壁炉石板下面的东西后,他从丈人丈母娘那里得到了一份合情合理的陪嫁。
头两件事完成以后,他开始寻找画招牌的那个画家。
画家很快找到了。
这是一位意大利老人,拉斐尔②和卡拉舍③的竞争对手,不过是个不幸的竞争对手。他自称是威尼斯画派,不用说是因为他酷爱运用色彩。他的作品虽然一幅也没售出过,却能在百步之外吸引人的眼睛,不过非常不讨市民们的喜欢,最后他只好洗手不干了。
他老是夸耀自己曾为昂克尔元帅夫人的浴室画过画,并且抱怨这个浴室在元帅蒙受灾难时被烧毁了。
这位艺术家的名字叫皮特利诺,克罗波里以同乡者身分很照顾他,也许克罗波里见过浴室里那张名画。克罗波里很重友情,也看得起这位著名的皮特利诺,所以把他拉到自己家里来住。
皮特利诺很感谢克罗波里,他可是吃通心粉长大的,他懂得如何传布这种民族风格菜肴的名声,他用他那根三寸不烂之舌帮了老克罗波里一家的大忙。
现在他老了,象喜爱父亲那样疼爱儿子,渐渐地他成了这所房子的监护人,他的真诚、公认的节制、尽人皆知的廉洁和其他许多品德,我们无需在这里一一列举,使他在这个家庭中占有牢固的地位,并得到了监督仆人的权力。而且他总是亲口品尝通心粉,不使它失去古老传统的纯正味道,应该|兑,多放一点胡椒粉,或少放一点巴马①产的一种干酪都是他所不能原谅的。有一天,他高兴得心花怒放,因为他被叫来分享小克罗波尔的秘密,担负起画那块著名招牌的任务。
大家看到他兴致勃勃地在一只旧盒子里翻寻,找到了几枝被老鼠啃掉一点毛但还可以使用的画笔,几盒差不多已经干涸的颜料,盛在一只瓶里的亚麻油和过去属于布龙齐诺②的一块调色板,这位阿尔卑斯山南边的艺术家在高兴的时候曾经把他称作diou de la pittoure③。
皮特利诺由于恢复了名誉而高兴得身子也挺了起来。
他象拉斐尔那样改变了方式,用阿尔巴纳④的手法画了两位王后,还不如说画了两位女神。招牌上这两位著名的贵妇人是那样妩媚,人们惊奇地看到她们身上布满了这么多百合花和玫瑰花,这就是皮特利诺改变画法取得的迷人效果。她们摆出一副美人姿态,完全是阿那克里翁风格⑤。当地主要市政长官在欣赏克罗波尔客厅里这幅杰作时,立即声明贵妇人太漂亮,这种娇媚太逼真,在行人的眼里已不再象是招牌了。
“王叔殿下常到我们城里来,”他对皮特利诺说,“他决不会想到他显赫的母亲会这样袒胸露臂,他会把你们关进城堡的地牢,这位荣耀的王爷可不总是软心肠的。因此请你们抹掉这两位美人或题词,不然我不准你们挂出招牌,这关系到您的利益,克罗波尔老板,也关系到您的利益,皮特利诺先生。”
这怎么回答呢?应该感谢这位和蔼可亲的市政长官,这就是克罗波尔所做的。
不过皮特利诺依然很忧愁很失望。
他明白会发生什么事。
那位市政长官刚走,克罗波尔就抱着膀子说:“好吧!大师,我们怎么办呢?”
“马上把题词去掉,”皮特利诺忧郁地说,“我那儿有极好的象牙墨,只要挥挥笔就行了,我们用‘仙女’或者‘美人’来代替梅迪西丝,用哪一个随你喜欢。”
“不,”克罗波尔说,“这样我父亲的意愿就不能实现了,我父亲坚持要的是……”
“他要的是画像。”皮特利诺说。
“他要的是题词,”克罗波尔说。
“他坚持要画像,证明是,他叮嘱这些画像要画得逼真,而现在确实画得很逼真,”皮特利诺反驳说。
“是的,可是即使画得很逼真,如果没有题词谁又能认出她们呢?再说今天布卢瓦人对这些名人的印象也淡薄了,没有‘献给梅迪西丝’这几个字,谁认得出卡特琳和玛丽呢?”
“可我的画像呢?”皮特利诺失望地说,他感到小克罗波尔说得有理,“我不愿我工作的成果付之东流。”
“我不愿您去蹲监狱,也不愿我进地牢。”
“让我们抹掉题词吧,”皮特利诺哀求道。
“不,”克罗波尔坚定地说,“我有一个主意,一个再好也没有的主意……您的画像要挂出来,而我的题词也同样……梅迪西在意大利语中不是指医生吗?”
“是啊,复教就是梅迪西丝!”
“那么您去铁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