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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塔莱小姐这道防线也不是非常牢固的,”在一声响亮的长叹后,他轻轻地对自己这样说。
第八七章 从勒阿弗尔到巴黎
翌日,庆祝活动在城市财力许可范围内,在人的脑子能设想的情况下以最壮丽、最欢乐的形式展开。
在勒阿弗尔逗留的最后几个小时,一切启程事宜都已准备就绪。
公主在向英国舰队道别,向国旗致敬,表示对祖国的最后一次敬意之后,在护送队簇拥下,在一片欢腾声中,登上了马车。
德·吉什希望白金汉公爵和海军司令一起返回英国;可是白金汉一再向太后声明,说是让公主几乎是孤单单一个人前往巴黎,实在太不成体统。
这一点很快就得到解决,由白金汉陪送公主去巴黎,年轻的公爵亲自挑选了一批贵族和军官作为他的随从人员,这样就组成了一支向巴黎进发的队伍。沿途经过各个城镇、乡村,白金汉到处散发钱财,炫耀自己的阔绰,很惹人注目。
风和日丽,天气再好不过。法兰西的景色又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尤其在行列经过的这段路上。春天把飘香的鲜花和绿叶撒在他们路过的地方。诺曼底以它成片的绿林,瓦蓝的天空,银色的河流,把自己装点得象天堂一样美丽,来迎接国王的新弟媳。
一路上,到处都喜气洋洋,令人陶醉。德.吉什和白金汉已把什么都忘了,德·吉什担心着怎样去制止来自英国人方面的新企图,而白金汉则一心想要唤起公主对故国更深情的眷恋,使她回忆起在那里度过的许多美好日子。
可是,唉!可怜的公爵发现,在公主的心目中,随着对法国感情的不断加深,对英国的形象日益淡薄。
事实上.不难看出,他表示的种种殷切关心,都得不到应有的感激,虽说他姿势优美地骑在一匹烈性的约克郡马背上,但也不过偶尔才博得公主的顾盼。
为了把公主那茫然四顾的眼光拉回到他身上,他把骑的那匹牲口,从体魄、活力到习性、风采都大大地表演一番,可是仍白费了精力。他又把马惹得几乎发惊;用马刺策马飞奔,越过障碍,跨过斜坡,冒着千百次撞着大树,滚进深沟,跌得粉身碎骨的危险,只图引起公主的注意,最后也还是徒劳。公主听见喧闹声,才引起她的注意,回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她只是淡淡一笑,又转向她的忠心卫士—拉乌尔和德·吉什—他们俩静悄悄地在她马车门边策马前进。
白金汉感到自己受尽了妒忌的折腾,一股难以名状的、前所未有的苦恼滑进他的血管,啃啮他的心窝;过了一会,好象为了表明他已知道自己举动的愚蠢,并愿意用最谦逊的顺从来弥补他的冒失似的,强行制住汗流浃背、浑身白沫的马,勒紧马嚼子,使它走在车子旁边的朝臣中间。
他偶然听到公主说了一句既象奖励又象责备的话。
“这就对了嘛,白金汉先生,”她说,“现在您合乎常理了。”
或者也听到拉乌尔的话:
“白金汉先生,您这样会把马折腾死的。”
白金汉耐心地听着拉乌尔说,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说明,但是他本能地察觉到,对德·吉什的情绪来说,拉乌尔在起着调节作用;要是没有拉乌尔,伯爵或是白金汉自己干出的某件蠢事,早已引起了一场纠纷,或是一场乱子,也许还会被驱逐出境。
自从两个年轻人在勒阿弗尔帐篷前的不寻常谈话,拉乌尔指出公爵的所作所为有失体统那会儿起,白金汉也身不由己地被拉乌尔吸引住了。
他常常找拉乌尔谈话,他们谈话的内容差不多总是这样,不是提起拉乌尔的父亲就是说到达尔大尼央—他们俩的共同朋友,在谈起达尔大尼央时,白金汉跟拉乌尔一样热情洋溢,备加称颂。
在德·瓦尔德跟前,拉乌尔尽可能把这个话题一再提起,在整个旅途中,德·瓦尔德因为布拉热洛纳占优势,尤其在给德·吉什施加影响方面,觉得感情上受到了挫伤。德·瓦尔德有很尖锐、敏感的观察力,能看透祸根的本质,他一眼就看出,德·吉什心情忧郁和他对公主的恋情。
对待事物的态度,本应象拉乌尔那样小心谨慎,象他那样注意尊重社交上的礼仪和责任,然而,德·瓦尔德却单刀直入,果断地撩拨伯爵那根充满青春活力、骄傲自大、永远响亮的心弦。
事情发生在一天晚上,正值在芒特停下来暂歇时,德·吉什和德·瓦尔德两个倚着栏杆在聊天,那边,白金汉和拉乌尔也在一起散步,谈心;马尼康却趁此机会在公主等人面前大献殷勤,因为他性情温顺,谦逊有礼,加上他容易与人相处的脾气,公主她们对待他早已不存戒心了。“你得承认,”德·瓦尔德对伯爵说,“看,你真的病了,而且你的导师也没有能把你治好。”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伯爵说。
“明摆着,你因爱情而憔悴了。”
“你疯了,德·瓦尔德,你真是疯了!”
“也许是疯了,这,我承认,如果公主对你的苦恼真的无动于衷的话;可是,她竟也这么关注你的苦恼,做出这样有失体面的事,我真担心,等我们到了巴黎,你的那位导师布拉热洛纳子爵先生会把你们俩的事公诸于众。”
“德·瓦尔德!德·瓦尔德!你又在中伤布拉热洛纳了!”
“算了吧,别再耍你这一套把戏了。”附在伯爵身上的恶魔用低沉的声音回答,“我的意思你很明白,再说,你自己也很清楚,公主和你说起话来总是那么含情脉脉,从她的语调中你也可以听出她多么喜爱听你讲话,你也完全可以感觉到她是多么欣赏你给她背诵的诗歌,看样子,你也不会否认,每天早上她都不会不对你说她是怎样彻夜难眠的吧?”
“不错,德·瓦尔德,你说得对;但是,你跟我说这些话有什么好处呢?”
“叫你把事情看清楚,不也是很重要的吗?”
“不,不是的,如果看了之后会使我发疯的话,那就不好了。”
说着,他不安地转过身去,朝公主那边张望,好象有意在抵制德·瓦尔德的含沙射影,却又一心想从公主的眼神中找到有力的依据似的。
“等一等!”德·瓦尔德说,“你看,她在叫你哩,听见没有?快点儿,快利用这个机会,趁导师不在这里的时候。”
德·吉什无法抗拒,一种无形的吸引力把他引向公主身边。
德·瓦尔德含着笑,看他离去。
“您错了,先生,”拉乌尔突然越过适才两个交谈者倚着的栏杆,说,“你指的那个导师在这里,而且还无意中听到你说的话了。”
德·瓦尔德不用看,光听就辨出是拉乌尔了,子是把剑拔出半截。
“收起您的剑,”拉乌尔说,“您很知道,在我们这次行程中,任何这一类表演都是徒劳无益的。把您的剑收起来,同样,也请您管好您的舌头,何必在您称之为朋友的人的心坎上撒上怨恨呢,您的做法不也同样使您的良心受到啃啮吗?您想激起一个诚恳正直的人对我的仇恨,而这个人既是我父亲的朋友,也是我的挚友!您想唆使伯爵去爱一个属于您君王的女人!先生,实话直说吧,我要不是很公正的把您看成是个疯子的话,我简直可以说您是个懦夫,是个叛徒。”
“先生,”德·瓦尔德在怒火冲击下,大声嚷道,“我把您称之为导师,真是一点也不错!看您那种口气,您那副独特的样子,完全是虚伪的耶稣教士嘴脸,哪里还象贵族。我求您快点离开,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我恨达尔大尼央先生,那是因为他做了一件卑鄙的事情,对不起我父亲。”
“您撒谎,先生,”拉乌尔冷冷地说。
“啊!”德·瓦尔德喊道,“先生,您指责我撤谎?”
“如果您说的话不符合事实,为什么不指责?”
“您指责我撤谎为什么不拔出剑来?”
“我已经决定,先生,在把公主护送到她丈夫身边之前,我不打算杀死您。”
“杀死我?啊!先生,请相信,您的那根细竿子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杀人的。”
“不,”拉乌尔冷冷地回答,“可是达尔大尼央先生的剑会杀死您,我不仅有他的剑,而且他还亲自教会我怎样使用这把剑,在适当的时候,先生,我会使用这把剑,我会因为您侮辱了达尔大尼央先生的名字而为他报仇雪耻。”
“先生!先生!”德·瓦尔德嚷道,“小心,如果您不能给我满意的回答,我会不择手段进行报复!”
“噢!噢!先生,”白金汉突然出现在争吵得不可开交的舞台上,他说,“看,用谋害来威胁人,这样做不符合贵族身分。”
“您说什么,公爵先生?”德·瓦尔德转过身去问。
“我说,您刚才说的那番话,对我这个英国人来说,简直不堪入耳。”
“那好,先生,如果您说的是真话,”德·瓦尔德怒不可遏地嚷着,“那就更好!至少我又找到了一个逃不出我手掌心的人。请听着,怎样理解我的话,悉听尊便。”
“该怎样理解就怎样理解,”自金汉傲慢地回答。这是他的特点,即便在平时的言谈中,他也惯用那种蔑视一切的口气。“布拉热洛纳先生是我的朋友,您侮辱了布拉热洛纳先生,对于这种侮辱,您要给我作出满意的解释。”
德·瓦尔德向布拉热洛纳扫了一眼,后者忠于他扮演的角色,即使面临公爵的挑战,也镇静自如,毫不动摇。
“看来我并没有侮辱布拉热洛纳先生,因为布拉热洛纳先生的剑仍佩在他身边,可见他并不觉得被人侮辱了。”
“不管怎么说,您不在侮辱某个人吗?”
“是的,我侮辱了达尔大尼央先生,”德·瓦尔德回答。他知道这个名字是唯一的刺棒,可以撩起拉乌尔的怒火。
“噢!”白金汉说,“既然这样就另当别论罗。”
“很明显,”德·瓦尔德说,“这应该留给达尔大尼央先生的朋友来招架了。”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先生,”英国人回答,这时候,他已恢复了冷静,“如果布拉热洛纳先生被冒犯了,我没有理由站在他一边为他说话,因为他本人就在场,至于牵涉到达尔大尼央先生的问题嘛……”
“您当然留给我来对付罗,先生?”德·瓦尔德说。
“不,完全相反,我要拔剑相助,”白金汉边说边拔出剑来,“如果说令尊受到达尔大尼央先生的伤害,那就是说,达尔大尼央先生至少已经为我,或者说已经尽他所能为我效了一次大劳。”
德·瓦尔德听了,惊恐万状。
“达尔大尼央先生是我知道的最勇敢的人,我欠了他许多情,我现在很乐意拿您来偿还欠他的情,给您一剑,送您上天。”
就在这同时,白金汉动作优美地拔出他的利剑,向拉乌尔打个招呼,摆出一副防守的架势。
德·瓦尔德跨前一步,准备迎战。
“慢着,先生们!”拉乌尔看见这情景,冲着他们把自己早已出鞘的剑架在两个决斗者中间,“没有必要在公主面前干出这种流血事件来,德·瓦尔德先生说了达尔大尼央先生的坏话,可他连达尔大尼央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还不认识呢。”
“噢!先生,”德·瓦尔德咬牙切齿,把剑尖垂在靴端上,说,“您说我不认识达尔大尼央先生吗?”
“咦!您当然不认识他罗,”拉乌尔冷冷地说,“我可以说,您甚至连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也不知道呢。”
“您说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事情就是这样,因为您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他,因而只能找个陌生人来出这口气。”
德·瓦尔德气得脸色刷白。
“那好!先生,我来告诉您他在什么地方,”拉乌尔接着说,“达尔大尼央先生眼下正在巴黎;在他执勤的时候住在卢佛宫,要不就住在隆巴尔街,要找达尔大尼央先生,不外乎这两个地方。尽管您口口声声说对他有这样那样的种种埋怨;您问这个,问那个要满意的回答,可就是没有勇气去找达尔大尼央先生本人,只有他才能给您真正满意的答复。”
德·瓦尔德擦了擦他那汗流如注的前额。
“真不害操!德·瓦尔德先生,”拉乌尔接着说,“自从反对决斗的敕令公布之后,象这样无休无止的争吵几乎还没有见过,请放尊重些!我们违抗敕令,国王陛下会动怒,尤其在这种时刻,国王陛下动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推托!”德·瓦尔德嘟夔着,“全是借口!”
“别这么说,”拉乌尔回答,“您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亲爱的德·瓦尔德先生,您很清楚,白金汉公爵毋庸置疑是很有胆量的人,他已经决斗过十次,并且准备参加第十一次。只要看他的名字就足以说明。至于我,您也知道是能征善战的。我在桑斯,在布莱诺打过仗,在迪纳,我在大炮的前面,在战线前一百步;可您呢,顺便说一下,您当时在战线后一百步。一点不错,当时那里确实人山人海,人们也无法欣赏您的勇猛,也许正因为这样,您才把您的勇猛收藏起来的,如今在这里,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