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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活出敢性”,也许又是一个契合我的标签。可以后悔不留遗憾,有很多事情做了以后发现自己傻了或者失败了,但是还是要去做这些事情。在我从学校出来以后其实到现在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经历了无数的失败,我觉得我算是挺勇敢的,挺敢性的,当然那些失败你们都不知道,因为凡是失败的我都没说,只把成功的告诉大家了,但是如果没有那些失败,也没有现在的我!
写作者的“敢”,大抵就是让作品不像现实那样到处遗憾,而阅读者的幸,就是可以用眼睛摸一摸自己的理想。既然说到标签,我们再绕回那个初始问题,对公知这个标签,你在博客上,还专门调侃了一下,某种程度,“公知”从一个赞美的用词变成了一个搬弄是非的用词。
我是个公知,我就是在消费政治,我就是在消费时事,我就是在消费热点。大家也自然可以消费我,甚至都不用给小费。当公权力和政治能被每个人安全消费的时候,岂不更好,大家都关心这个现世,都批判社会的不公,毒胶囊出来的时候谴责,贪官进去的时候庆祝,哪怕是故作姿态,甚至骗粉骗妞骗赞美,那又如何?
声音太多,意见泛滥,公知或者所谓意见领袖,岂不成为牢骚领袖?
本身就是牢骚领袖,但是牢骚也是社会进步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曾发了一个很霸气外露的“牢骚”:一个好的写作者在杀戮权贵的时候,也应该杀戮群众。当时,为什么选择“杀戮”这样激烈的字眼?
没找出其他的,不能用屠杀,也不能用批评,批评太平庸,所以选择了杀戮。
不似多数人的自觉,批评权贵,体恤民众,甚至是讨好民众,你直接亮出观点“在通往民主的道路上,最大的障碍是人民”?
这是其中之一,在批评中,如果两者并列,则应先批权贵,因为很简单,权贵捞着利益了,苦全是平民受的。但这不代表一个好的作家应该无穷尽无底线地讨好民众。所以我想表现的就是,爱谁谁,老子谁也不讨好,写了这么多年的杂文,我知道,讨好人还不容易。
爱谁谁的态度,显得你很“自己”啊。
说到底,我还是偏“右”一些。不过和其他的“右”们,也没有什么联系,我身边的朋友大都是高中同学,小时候的伙伴,我们联系的都是什么时候踢球和钓鱼,没有人对我的文章感兴趣。只关心生活,不关心论调。
说到生活,前面提到的那个谁也不讨好的“谁”,应该有一个例外吧,比如,你的女儿?父亲的这个标签,我们刚才一直没有提起。
父亲是烙印,不算标签。
有女儿后,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还好,不太多。
有一封像是写给女儿的情书,“我只希望我的女儿高兴,无所谓她能不能获得中国意义上的成功,只要她人品好,我愿意为她创造一切的条件,我愿意为她生造一个世界,让她不用在这个残酷而缺德的社会里受苦。当然,一切都随她的意愿。她如果愿意尝试,那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是她登高冒险的一张防坠网而已。如若未来有变故养女儿困难,给李彦宏开车,替白烨磨墨,帮陈凯歌打灯,我都没问题。当然,我还想要更多小孩,如果有男孩,那就要活该受苦了,他得扎到这个现实里,奋力拼搏,养活自己并尽力改变社会,争取给天下的小女儿们创造更温良的环境”。在感受温情的同时,不免有人会质疑你,男权主义倾向严重,把女孩子想得柔弱。
难道不是吗?这个世界大家在各司其职,但有的事情就是这样,比如半夜走夜路,比如竞技体育,在很多方面,女孩子是会吃亏的。我是个很保护女孩子的人,所以我不希望太太出去工作,我要保护女儿,如果说这是男权主义,那我承认。
如果女儿以后也不想上大学,或者面临其他问题,你会干涉吗?
以后肯定会面临很多问题,她也会有叛逆期,还有很大概率会去为一个傻B织毛衣。我可以一直养着她,但是没有人会愿意一直被别人养着,即使是自己的父亲,毕竟人都希望得到正向的社会评价。
这里有三点很重要:不给社会造成负担,不给父母造成负担,有自己生存的本领。有本领特别重要,这样无所谓上不上学,不上学太好模仿了,写个退学申请书,或者干脆一个月不来自动退学,单纯的不上学不是有本事,模仿有本事才是真有本事。所以,我希望女儿有社会生存的技能,上学我不会干涉,但是我会干涉她的本领和本事。
平时在家做家务吗?觉得自己是个好老公、好父亲吗?
不做家务,我在生活上比较粗心,不破坏、不产生副作用就不错了,呵呵。但肯定是个好老公好父亲,当然也有愧疚。我习惯半夜写东西,夜里三点还要吃顿夜宵,都是我太太起来为我做。这么多年,在生活习惯上,也逐渐适应了。她还替我打理很多事情。所以,一来有愧疚,二来女儿最可爱的时间,陪女儿的太少。
愧疚主要在于精力投入?我了解到你一年有近20场比赛,这个要占用不少时间,还要应付一些网络论战,比如年初很轰动的那一场。
一个月两场比赛,一年20场左右,每场耗时一周。所以,给予孩子的精力还是太少,也错过了一些她最可爱的时光。还有,今年年头我自己犯傻搭理那个构陷狂、神经病。他让我写文章自证清白,傻B才这样,当一个人指着一件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时,他已经有坏心眼了。我往往把人想得太好了,想成善良单纯的,但是,真的有恶人在。所以这个事情,我是在浪费时间,不和自己可爱的小孩儿玩,却去和那么丑陋的人玩儿!公权力有底线,而人丑陋起来没底线!
为回应这次质疑,你将《三重门》的手稿出版,合集命名《光明与磊落》,觉得值吗?
不值。写《三重门》那时十六七岁,花费了整整一年多时间,荒废了学业,白天到深夜,课内到课外,周一到周日,甚至连体育课都逃了,特别不容易。但人家就能在上面找错别字,在那里构陷。这种阴谋论,很恶心。我的文字,手稿,书落到这些人手里,我在替这些书觉得可惜。
有人构陷你,也有人支持你,你有很多坚定的粉丝,我认识一位,她特别让我转达一句“我对韩寒是完全的信任和欣赏”,你的观点和文字很合她的胃口,所以,你有没有在通过文字取悦一些人?
我取悦不过来,我只想对他们说“你们有眼光”!
有句老话,人生是在失败和跌倒中,逐渐成长的。如果有时光机,你会对曾有的坎坷做修正吗?
大的事情和方向不会修正,但诸如某场比赛出现的失误,喜欢某个姑娘没有去追,路上开车追尾了,这种事情我还是想修正一下。
不回头,向前走,有什么新的打算?
现在做事很奇怪,有一些阻力和事情本身没有关系,如果事情本身只花10%的精力,那为了把这个事情做下去,则要花90%的精力用于沟通和消除阻力,这个能做那个不能做,这个能写那个不能写,这个能拍那个不能拍,这个能唱那个不能唱……
还有一些来自同行的阻力,很莫名,看你不顺眼,就给你阻力。
这个让我联想到《独唱团》,你是说自己被迫投降了?
《独唱团》是被同行搞掉的。后面有后续的故事,我当时撒了个谎,说团队解散了,其实,我们还在一起,说解散只是避风头。我们在编另一本杂志,三四个月时间,偷偷摸摸做了《幼稚园》,就是用的《独唱团》(二)(三)的稿子,当然所有人的名字都没有上,不然又不能出了,就像《独唱团》一样,毕竟谁再有经济实力,也经不起这样印一次销毁一次的折腾。我还建议大家用自己妈妈的姓,想一个化名,我妈姓周,我化名周怨去,因为我欣赏周恩来,所以用了他名字的反义。结果3个月后,还是有人知道了,而且是同行,写黑材料,我们又不能做了。我真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仇恨?就是觉得你卖的太多了吗?有的你觉着是身边处的挺好的同行,结果背后捅你一刀。这还让我想起方粉,通过税务举报,通过公安举报,甚至举报我十几年前写的错别字,公安都没有听明白为什么举报错别字?我真想说,有种你自己来!别躲在后面,你们就是傻B中的傻B,傻B中的怂B。
好在这并没有关闭所有的表达路径,你还可以写小说,可以写杂文,发博客。
但是做的还不够,写的还不够,在2011年写得越来越少了,大概一年只发了20篇左右的博客。我觉得该写的都写了,所有悲剧其实是在重复上演,但我也不能重复写啊,因为写作者对自己的文字是有要求的,你所有用过的词汇不能再用了,你总不能说这个地方参看去年写的文章吧?悲剧只是换了个主角,但形式都一样,而且写来写去,这个悲剧为什么会发生,无非就是制度这些原因。但是今年,还得写,因为这个世界不明事理的傻B太多了。
有可能突破你所说的“写作者对自己文字的要求”,可见你是社会责任感挺重的人。
是的。我觉得消费无处不在,大家说我,还在消费我呢,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在消费这个社会,就看你是向善的还是向恶的;写作者,不写这个写什么?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不适合我写;我从小,就有这种所谓的责任感,记得小时候坐在我爸自行车上,我就说镇上谁谁谁好贪,要打倒他们。只是现在不像小时候那么看待,会分析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同一个人身上有好也有坏的一面,不像小时候,好的就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那么分明和决绝。
通过更多的写作和发言,你是想改变这个社会,而不只是影响?
《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有这么一句台词,“我和这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是不会改变的”。这个台词被很多人当作经典,我不这么认为,首先人会变,其次这个世界也会变。很多时候,我也曾灰心,觉得人似乎不能改变什么,但其实,每个人都可能改变,机缘巧合,也许有个人,会因为读了《北京青年》周刊的某篇文章,受到某个人观点的影响,就真的改变了世界。
编者按:本文根据2012年7月《北京青年》专访整理。
写给每一个自己
红灯永远不能照亮你的前程,照亮你前程的,是你的才能。
最近三个月,看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失落与收获都颇多。
失落在我出生是纯正的上海郊区农村屌丝,无权无势,白手起家,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励志的“屌丝的逆袭”的故事,却硬要被说成一个经过多方神秘势力包装的惊天大阴谋;失落在北京有一个几面之交的“名流友人”,莫名编造了一个内幕,四处传播,让我心寒,我愿怀着善意,相信他是无心的吹水;失落在我自己,太过在意,害怕深文周纳,行文变得谨慎。收获在很多谋面和未曾谋面的朋友仗义执言;虽然都被打成利益集团;收获在十几年前的同学为我说话,虽然因为回忆太远往事,细节互相有偏差被打成诈骗团伙;收获在我看到太多人心和各种面目,以后写小说刻画人物会更加精彩。
人的处事风格和性格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是16岁到30岁之间。
我写过一些不错的文字,也写了不少烂文章,无论状态起伏,无论风格转变,都是一个人的成长历程,谁人能在十四年的青春里保持纹丝不动。我二十岁出头的时候主张抵制日货,是个民族主义者,08年的时候开始反对抵制家乐福,我小时候主张打仗收复台湾,现在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这么说过,十七八岁时,我居然说,活着的作家中,写文章论排名老子天下第二,现在想起来都脸红,更让我脸红的是当年我心中那个第一居然是李敖。我少年时装酷,追求语出惊人,这些话现在看来,很多都惹人厌恶,甚至还惹我自己厌恶,把各种傻话挖出来,总会击中不同的人。谁没有年少过,你在宿舍里说过的那些蠢话,你在树林里幼稚的表白,现在拿出来可不都得笑死,没有人永远和过去的自己一致,除非你不再成长。
接触过我的人都知道,我面对生人其实腼腆拘谨。这点从小到现在都未改变。也许我把性格里的另一面都发泄到了赛车和写作中。只要不是被踢走,我在一支车队一效力就是五六年,有合作的地方只要没有意外都会一直合作下去,酒店都选熟悉的住,吃饭永远去那两三家,点的也永远是那几个菜。我性格就是这样。也许因为我选择走的道路太不一样,充满未知,所以我很希望在日常生活里没有变故,不再有陌生的事物。我口才不算好,有人把我十几二十岁时的电视采访都挖了出来,挑了回答的差的问题和木讷的地方拼接在一起,以验证我是一个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