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虽然他从今以后会一直呻吟到他死的那天,为凯瑟琳哭出血来,我也不会同情他,不,真的,真的,我才不哩!”说到这儿,伊莎贝拉开始哭起来;可是,立刻抹掉她睫毛上的泪水,又开始说,“你问我,什么事把我逼得终于逃跑吗?我是被迫作出这个打算的,因为我已经把他的愤怒煽得比他的恶毒还要高一点了。用烧红的钳子拔神经总比敲打脑袋需要更多的冷静。他被我搞得已经丢开了他所自夸的那种恶魔般的谨慎,而要进行暴力杀害了。我一想到能够激怒他,就体验到一种快感;这快感唤醒了我保全自己的本能,所以我就公然逃跑了;如果我再落在他的手里,那他肯定会狠狠地报复我的。”
“昨天,你知道,恩萧先生本该来送殡的。他还特意让自己保持清醒——相当清醒;不像往常那样到六点钟才疯疯癫癫地上床,十二点才醉醺醺地起来。后来,他起来了,不过情绪低沉得像要自杀似的,不适于到教堂,就跟不适于跳舞一样;他哪儿也没去,坐在火边,把一大杯一大杯的烧酒或白兰地直吞下去。
“希刺克厉夫——我一提这个名字就哆嗦!他从上星期日到今天就像是这家里的一个陌生人。是天使养活他,还是地狱里他的同类养活他,我也说不上来;可是他有近一个星期没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天亮他才回家,就上楼到他的卧房里;把他自己锁在里头——倒像是会有人想要去陪他似的!他就在那儿待着,像个美以美会教徒似的祈祷着,不过他所祈求的神明只是无知觉的灰尘而已;而上帝,在他提及的时候,是很古怪地跟他自己的黑种父亲混在一起!做完了这些珍贵的祷告——经常拖延到他的嗓子嘶哑,喉头哽住才算完——他就又走掉了;总是径直到田庄来!我奇怪埃德加不找个警察,把他关起来!至于我,虽然我为凯瑟琳难过,却不能不把这一段从受侮辱的压迫中解脱出来的时间当作一个假期哩。
“我恢复了精力,可以去听约瑟夫的没完没了的说教而不哭泣了,而且也可以不像以前那样跟惊恐的小偷似的蹑手蹑脚地在屋里走动。你可不要以为不管约瑟夫说什么,我都会哭;可是他和哈里顿真是极为讨厌的同伴。我宁可跟辛德雷坐着,听他那可怕的言语,也比跟这个‘小主人’和他那可靠的助手,那个糟老头子,在一起好!希刺克厉夫在家的时候,我往往不得不到厨房找伴,不然就要在那些潮湿而没人住的卧房里挨饿;他不在家时,就像这个星期的情形,我就在大厅的炉火一角摆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也不管恩萧先生在搞什么,他也不干涉我的安排。如果没人惹他,他比往常可安静多了;更阴沉些,沮丧些,火气少些。约瑟夫肯定说他相信他换了一个人:说是上帝触动他的心,他就得救了,‘像受过火的锻炼一样’。我也看出这种好转的征象,很觉诧异;可那与我也无关。
“昨天晚上,我坐在我的角落里读些旧书,一直读到十二点。外面大雪纷飞,我的思潮不断地转到墓园和那新修的坟上,那时上楼去好像很凄惨!我的眼睛刚刚敢从我面前的书页上抬起来,用幅忧郁的景象立刻侵占了书本上的位置。辛德雷坐在对面,手托着头;或者也在冥想着同一件事。他已经不再喝酒了,到了比失去理性还糟的地步,两三个钟头他都不动,也不说话。屋里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呜咽着的风时不时的摇撼着窗户,煤块的轻轻爆裂声,以及间或剪着长长的烛心时的烛花剪刀声;哈里顿和约瑟夫大概都上床睡着了,周围是那么凄凉,太凄凉了!我一面看书,一面叹息着,因为看来好像世界上所有的欢乐都消失了,永远不会再恢复了。
“终于这场阴惨惨的沉寂被厨房门闩的响声打破了:希刺克厉夫守夜回来了,比平时早一点;我猜,是由于这场突来的风雪的缘故。那个门是闩住的,我们听见他绕到另一个门口要走进来。我站起来,自己也觉得嘴上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表情,这引起了我那向门瞪视着的同伴转过头来望着我。
“‘我要让他在外面待五分钟,’他叫着。‘你不会反对吧?’
“‘不会,为了我你可以让他整夜待在外面,’我回答。‘就这样办!把钥匙插在钥匙洞里,拉上门闩。’
“恩萧在他的客人还没有走到门口以前就做完了这件事;然后他过来,把他的椅子搬到我桌子对面,靠在椅上,他眼里射出燃烧着的愤恨,也想从我眼里寻求同情。既然他看上去并且自己也感觉到像个刺客,他就不能肯定是否能从我的眼里找到同情;但是他发现这也足以是鼓励他开腔了。
“‘你和我,’他说,‘都有一大笔债要跟外面那个人算!如果我们都不是胆小鬼,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清算。你难道跟你哥哥一样软弱吗?你是愿意忍受到底,一点也不想报仇吗?’
“‘我现在是忍不下去了,’我回答,‘我喜欢一种不会牵累到我自己的报复,但是阴谋和暴力是两头尖的矛,它们也能刺伤使用它们的人,比刺伤它们的敌人还会重些。’
“‘以阴谋和暴力对付阴谋和暴力是公平的报答!’辛德雷叫道。‘希刺克厉夫夫人,我不请你作别的,就坐着别动别响。现在告诉我,你能不能?我担保你亲眼看这恶魔的生命结束,会得到和我所得到的同等的愉快;他会害死你的,除非你先下手;他也会毁了我。该死的恶棍!他敲门敲得好像他已经是这儿的主人了!答应我别吭声,在钟响之前——还差三分钟到一点——你就是个自由的女人了!’
“他从他胸前取出我在信里跟你描述过的武器,正想吹蜡烛。但是我把蜡烛夺过来,抓住他的胳臂。
“‘我不能不吭气!’我说,‘你千万别碰他。就让门关着,不出声好了!’
“‘不!我已经下了决心,而且对着上帝发誓,我非实行不可!’
这个绝望的东西喊着。‘不管你自己怎么样,我要给你作件好事,而且也为哈里顿主持公道!你用不着费心维护我,凯瑟琳已经死去了。没有一个活着的人会惋惜我,或是为我羞愧,即使我这时割断我的喉咙——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我还不如跟只熊搏斗,或是跟疯子论理还好些。我唯一的方法就是跑到窗前,警告那个他所策划的牺牲者,当心等待着他的命运。
“‘今天夜里你最好在别的地方安身吧!’我叫着,简直是一种胜利的腔调。‘如果你坚持要进来,恩萧先生打算拿枪崩你。’
“‘你最好把门开开,你这——’他回答,用某种文雅的名字称呼我,我不屑再重复了。
““我不管这闲事,’我反唇相讥。‘进来挨枪崩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是已经尽到我的责任了。’
“说完,我就关上窗户,回到炉边我的位置上;能供我使用的虚伪可太少了,没法为那威胁着他的危险装出焦急的样子。恩萧激怒地咒骂我,肯定说我还在爱那个流氓,因为我所表现出那种卑贱的态度,他就用各式各样的称呼咒骂我,而我,在我的心里(良心从来没有责备过我)却在想,如果希刺克厉夫使他脱离苦难,对于他那是何等福气啊!而如果他把希刺克厉夫送到他应去的地方,对于我又是何等福气啊!在我坐着这么思索时,希刺克厉夫一拳把我背后的一扇窗户打下来了,他那黑黑的脸阴森森地向里面望着。窗子栏杆太密了,他的肩膀挤不进来。我微笑着,为自己想象出来的安全颇感得意。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雪下白了,他那锋利的蛮族的牙齿,因为寒冷和愤怒而呲露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伊莎贝拉,让我进来,不然我可要让你后悔,’他就像约瑟夫所说的‘狞笑’着。
“‘我不能作杀人的事,’我回答。‘辛德雷先生拿着一把刀和实弹手枪站在那儿守着呢。’
“‘让我从厨房门进来,’他说。
“‘辛德雷会赶在我前面先到的,’我回答,‘你的爱情敢情这么可怜,竟受不了一场大雪!夏天月亮照着的时候,你还让我们安安稳稳地睡觉,可是冬天的大风一刮回来,你就非要找安身的地方不可了!希刺克厉夫,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挺挺地躺在她的坟上,像条忠实的狗一样地死去。现在当然不值得再在这个世界上过下去啦!是吧?你已经很清楚地给我这个印象,凯瑟琳是你生命里全部的欢乐:我不能想象你失去她之后怎么还想活下去。’
“‘他在那儿,是吧?’我的同伴大叫,冲到窗前。‘如果我能伸得出我的胳臂,我就能揍他!’
“我恐怕,艾伦,你会以为我真是很恶毒的;可是你不了解全部事实,所以不要下判断。即或是谋害他的性命的企图,我也无论怎样不会去帮忙或教唆的。我但愿他死掉,我必须如此;因此当他扑到恩萧的武器上,把它从他手里夺过去时,我非常非常失望!而且想到我那嘲弄的话所要引起的后果,都吓瘫了。
“枪响了,那把刀弹回去,正切着枪主的手腕。希刺克厉夫使劲向回一拉,把肉割开一条长口子,又把那直滴血的武器塞到他的口袋里。然后他拾起一块石头,敲落两扇窗户之间的窗框,跳进来了。他的敌手已经由于过度的疼痛,又由于从一条动脉或是一条大血管里涌出了大量的鲜血,而倒下来失去知觉了。那个恶棍踢他,踩他,不断地把他的头往石板地上撞,同时一只手还抓住我,防止我去叫约瑟夫来。他使出超人的自制力克制自己,才没有送他的命,可是他终于喘不过气来,罢手了,又把那显然已无生气的身体拖到高背椅子旁边。在那儿他们恩萧的外衣袖子撕下来,用兽性的粗鲁态度把伤处裹起来,在进行包扎时,他又唾又诅咒,就跟刚才踢他时那样带劲。我既得到了自由,就赶忙去找那些老仆人,他好容易一点点地领会了我那慌里慌张的叙述的意思,赶紧下楼,在他两步并一步地下楼时,大口喘着。
“‘现在,怎么办呀?现在,怎么办呀?’
“‘有办法,’希刺克厉夫吼着。‘你的主人疯了;如果他再活一个月,我就要把他送到疯人院去。你们到底干吗把我关在外面,你这没牙的狗?不要在那儿嘟嘟囔囔的,来,我可不要看护他。把那滩东西擦掉,小心你的蜡烛的火星——那比混合白兰地还多!’
“‘敢情你把他谋害啦?’约瑟夫大叫,吓得手举起来,眼睛往上翻。‘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景呀,愿主——’
“希刺克厉夫推他一下,正好把他推得跪下来,跪在那滩血中间,又扔给他一条毛巾,可是他并不动手擦干,却交叉双手,开始祈祷了。他那古怪的措词把我引得大笑起来了。我正处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境中;事实上,我就像有些犯人在绞架底下所表现得那样不顾一切了。
“‘啊,我忘记你了,’这个暴君说。‘你应该作这件事,跪下去。你和他串通一起反对我,是吧,毒蛇?那,那才是你该作的事儿呢!’
“他摇撼我,直摇得我的牙齿卡嗒卡嗒地响,又把我猛推到约瑟夫身边,约瑟夫镇定地念他的祈祷词,然后站起来,发誓说他要马上动身到田庄去。林惇先生是个裁判官,就是他死了五十个妻子,他也得过问这件事。他的决心这么大,以致希刺克厉夫认为还是有必要逼我把所发生的事扼要地重述一遍;在我勉强地回答他的问题,说出这事的经过时,他逼近我,满腔怒火。费了很大的劲,特别是我那些硬挤出来的回答,才满足了这老头子,使他知道希刺克厉夫不是首先发动进攻的人;无论如何,恩萧先生不久就使他相信还是活着的;约瑟夫赶紧让他喝一杯酒,酒一下肚,他的主人立刻能动弹而且恢复知觉了。希刺克厉夫明知道他的对手对于昏迷时所受的待遇全然不知,就说他发酒疯;又说不要再看见他凶恶的举动,只劝他上床睡去。他绘了这个得体的劝告之后,就离开我们,这使我很开心;而辛德雷直挺挺地躺在炉边。我也走开回到自己屋里。想到我竟这么容易地逃掉,自己也感到惊奇。
“今天早上,我下楼时,大概还有半个钟点就到中午了。恩萧先生坐在炉火旁,病得很重;那个恶魔的化身,差不多一样地憔悴、惨白,身子倚着烟囱。两个人看来都不想吃东西,一直等到桌上的东西都冷了,我才开始自己吃起来。没有什么可以拦住我吃个痛快,时不时地朝我那两个沉默的同伴溜一眼,觉得很舒服,因为我的良心很平静,便体验出某种满足与优越感。等我吃完了,我就大胆擅自走近炉火旁,绕过恩萧的椅子,跪在他旁边的角落里烤火。
“希刺克厉夫没有向我这边瞅一眼,我就抬头盯着,而且几乎很沉着地研究着他的面貌,仿佛他的脸已经变成石头了。他的前额,我曾认为很有丈夫气概,现在我感到它变得十分恶毒,笼罩着一层浓云;他那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