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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兴问,怎么转?
高不兴说,反向思维呀!比如研究美的人太多,就研究丑。研究成功的人太多,就研究失败。大家都发起来了,你就哭穷。大家都聪明伶俐,你就装傻。小燕子为什么受欢迎?还不就因为傻!
高大兴就觉得后生可畏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会经营啊!不像我们,一条道儿走到黑。怪不得出了那么多青年才俊!我们的脑子咋就那么笨呢?但他心里没底,弄不清这个“不高兴学”和高兴学是个什么关系,会不会闹矛盾。而且,自己刚刚才从古典文学转过来,又要转过去,就转不过弯来,就说我想想,我再想想。
高不兴诡异地看着高大兴笑,说没关系,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五
按照惯例,大会第一天上午应该是开幕式。然而吃早饭时,会务组却通知说上午先开小组讨论会和常务理事会,开幕式改在下午。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怪事,大家就很纳闷。所以,虽然都到了会场,发言却稀松,有一搭没一搭的。其实,就算正常讨论,如果没有重要人物到场,许多人也不会把真家伙亮出来,多半是让自己带来的研究生结结巴巴地念论文。等到十点来钟的时候,所有的理事都被神秘兮兮地叫到小会议室开会,大家就知道肯定出了事。于是一哄而散,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打听消息。
消息很快就有了,而且很惊人——第一副会长石敢当昨晚外出嫖娼,被公安局抓了!
高大兴听到的消息,是高不兴告诉他的。高不兴是何等消息灵通的人!差不多在吃早饭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憋住不说。后来见高大兴还蒙在鼓里一无所知,就告诉了他。不过高不兴也说不全。说得全的,只有当事人自己。
原来这事是学会秘书处两个秘书给闹的。这两个秘书,一个叫奔波儿霸,一个叫霸波儿奔,是高步诚和秘书长金不换手下的哼哈二将,能耐大得很。不但脑瓜子灵活,而且嘴皮子厉害。一个能说,一个会道,一个会插科,一个会打诨,一个能喝酒,一个会说段子,一个会拉关系,一个会套近乎。派他们两个出去搞公关,从来就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没有搞不掂的。
搞不掂的只有第一副会长石敢当。高兴学学会除会长高步诚外,还有七个副会长。加上秘书长金不换,九个人组成常务理事会。七个副会长当中,最牛的是第一副会长石敢当和第二副会长皮革。石敢当牛,是因为来头大(来自首都一个重要单位)。皮革牛,则是因为资格老(最早追随高步诚搞高兴学)。本来,副会长是不排序的。就算排,也该皮革排第一。但高步诚不在北京,第二把手就不能不安排北京的同志。不过高步诚又不想弄得皮革太委屈,至少面子上要好看一点,就提出按姓氏笔画排列。石和皮,都是五画,而惯例是石排在皮前面,结果石敢当就成了第一副会长。
第10节:高高的树上(10)
秘书处的人都不喜欢石敢当。因为石敢当古板、矫情,是个“马列主义老头儿”,不管干什么都一本正经,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们更喜欢皮革一些。因为皮革为人随和,不摆架子。脸儿混熟了,还能开些没大没小的玩笑。几年下来,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跟皮革混得倍儿熟,皮革就开玩笑说,你们叫的什么名字,怎么像两个妖精?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说,我们本来就是。又说,不过您老弄错了。我们不是妖精,是妖怪。男的叫妖怪,女的才叫妖精,您这是男女不分。敢情您老是和妖精玩多了,见人不问男女,都叫妖精?
皮革也只是笑骂一句就算了。
跟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两个关系最好的,还要算第七副会长篾片。篾片这个第七副会长不是数笔画数出来的,他只能是第七。因为他不是学者,是商人。篾片和高兴学学会挂上钩,是因为开发了“高兴胶囊”这个新产品。据说内含令人高兴的气功信息与核酸基因,以每小包百元的高价出售,一时间成为馈赠佳品,供不应求,成为新兴的支柱产业。篾片发了财,饮水不忘挖井人,大把钞票资助高兴学学会。这就和秘书处关系密切。你想这秘书处是干什么的?不就是花钱的么?要有钱花,不就得和篾片搞好关系么?
篾片当然也不傻。他心里清楚得很,什么“高兴胶囊”,什么“气功信息”,什么“核酸基因”,都是狗屁,顶多也就是放了点兴奋剂(特制品则加放春药和壮阳药)。当然那些神奇的“疗效”,也都是没影儿的事。他之所以能招摇撞骗,靠的就是高兴学学会这块牌子和高步诚他们这一大帮专家教授的保驾护航。傻里呱叽的消费者就信这个。所以,他就不惜重金把学会的常务理事一个个都搞掂了,只有石敢当除外。石敢当倒不完全是讨厌篾片。他压根儿就不赞成搞什么“产品开发”,把赚钱和做学问搅和在一起。再加上平时一脸的马列主义,一副“拒腐蚀,永不沾”的架势,篾片见了他就有点发怵。
篾片就是在搞掂常务理事的过程中跟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混熟的。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洗过澡、泡过妞以后,三个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们。来高州之前,他们又一起去洗了澡。彻底放松之后,三个人歪在沙发里说事。
篾片就问,你们学术界的事,我闹不懂,是不是真有坐怀不乱的那种?
两个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有,比你们那边多得多!
篾片又问,那你们看石敢当是这种人吗?
奔波儿霸想了一下说,不像。
霸波儿奔把烟头弹进痰盂里,说,狗屁!
篾片就兴奋了,也揿灭了烟头,问,此话怎讲?
第11节:高高的树上(11)
霸波儿奔说,我看那老小子是假正经!上次开会吃饭,他说他母亲刚去世,不能吃肉,要吃斋。可你知道他吃什么?
篾片问,吃什么?
霸波儿奔说,吃虾!虾不是荤?
篾片说,这不是和《儒林外史》里那个范进一样么?
霸波儿奔说,就是!
篾片说,看来也不是个真吃素的。
奔波儿霸说,他吃什么素!见了漂亮女孩子,眼睛都直了。可想看又不敢看。装模作样贼眉贼眼的,恶心!
霸波儿奔说,还有更可笑的。有次开会,服务员到房间来送水果,他就趁机拉住小姑娘的手问长问短,恨不得连人家祖宗八代都问过来。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是搞调查。搞社会调查你记笔记呀,拉住人家小姐的手不放干什么?
奔波儿霸说,我看他是想干又不敢干,不干心里又痒痒。
霸波儿奔说,有贼心没贼胆。
奔波儿霸说,有贼胆没贼钱。
霸波儿奔又说,有贼钱也没贼地儿。
两个都说,只要三样都有了,有什么不干的!
篾片说,这么说,石敢当也能搞掂了?
两个一齐说,怎么搞不掂?不过得花钱花功夫。
奔波儿霸说,水过地皮湿。
霸波儿奔说,火到猪头烂。
篾片说,这没问题!不过也不能拖太久。
两个又一齐说,放心吧篾总!只要你舍得孩子,咱们就套得住狼!
六
对付假正经,也无非两种办法。一是假不正经。这是王朔的招,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不会。再就是还他真面目。假正经么,就是假的。骨子里是另外一回事,也就是外面一张皮,绷着。不过,这张皮不容易拽下来。自己是拽不下来的,得别人帮。
两个小妖采用的是第二种办法。
这也是有套路的,无非步步为营,诱敌深入,金钩吊乌龟。先喝酒。不喝?喝不喝你先倒上。然后跳舞。不跳?跳不跳你先抱上。跳出一身汗来,就去洗桑拿。不洗?洗不洗你先泡上。最后就是干那事了。不干?干不干你先套上。只要能套上,没有不干的。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搞掂石敢当,用的就是这个套路。
工作是一到高州就开始做了。两个小妖清楚得很,那老家伙头一条是要面子,讲规格,摆谱。所以先就利用秘书处的职权,把老头的住房安排得特别好。高州的接待是严格按照级别来的。高步诚住小楼,常务理事住套间,理事住豪单,一般代表住双标。但同为套间,也有大小、朝向之别。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就把最好的一间给了石敢当,还特别说明这是特地为您石老安排的。您要是不满意,可以换。石敢当在楼上楼下转了一下,发现这间确实比别人的好,就觉得这两个年轻人虽然平时说话做事不那么正经,一副吊儿郎当自由散漫的样子,其实还是蛮懂事的,就对他们两个有了好感。
第12节:高高的树上(12)
晚上吃饭的时候,好感又进一步加深。依惯例,常务理事比一般代表早到一天(要开预备会)。市长就请吃饭,照例要喝酒。市长就问喝什么。高步诚是不喝的,有心脏病。皮革酒精过敏,也不喝。其他常务理事不过逢场作戏,无所谓。能喝会喝爱喝的也就是石敢当和篾片。当然,这种场合从来就是少不了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的。没有他俩,就不热闹,也对付不下来。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就说,喝什么,得问咱们石老,石老最权威。
这话说得漂亮,因为可以两面听。可以理解为石敢当最会喝,也可以理解为他说话最管用。不管怎么说,权威这两个字石敢当是爱听的。喝什么要他定,也有面子。就笑着说,我爱喝的,只怕这里没有。
市长就问,石老爱喝什么?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抢着替他回答,红星二锅头。
这就是谱了。就像到五星级酒店吃饭,什么都不喝,就要白开水一样。于是市长就为难了,说这个我们还真没有。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却从口袋里变出了两瓶,说我们有。
石敢当就有点感动了。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还记得我专好这一口,千里迢迢给带了来。当然,他不能在酒宴上喝这个。这就太不给市长面子了。再说,石敢当平时喝红星二锅头,是因为喝不起别的。现在有好的不喝,岂不是犯傻?就说客随主便入乡随俗。到了地方上,就得听地方党组织的。市长叫喝什么,就喝什么。
大家都笑,市长就说好好好。
石敢当又对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说,你们那两瓶酒先收起来,晚上咱们在房间里喝。
大家又笑,又说好好好。
虽然没有喝红星二锅头,但气氛却营造起来了,彼此很融洽,大家喝得都很尽兴(高步诚和皮革喝鲜榨果汁)。市长就要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说段子。
两个站起来笑着说,儿童不宜。
市长说这里没有儿童。
又问石敢当,是不是,石老?
石敢当面子十足,又是酒后,便也有了幽默感,说哪有什么儿童,只有糟老头子。
大家就起哄,要他们两个快说快说!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挤了挤眼,两个就一唱一和,一句接一句说起了段子。
奔波儿霸就说,领导来了怎么办?
霸波儿奔就说,找个地方看一看。
奔波儿霸又说,看完以后怎么办?
霸波儿奔又说,找个地方吃顿饭。
接下去是:吃完以后怎么办?找个舞厅转一转。转完以后怎么办?找个池子涮一涮。涮完以后怎么办?找个小姐按一按。按出感觉怎么办?问问小姐干不干。干完以后怎么办?找个老板算一算。算完以后怎么办?批个工程给他干。最后,奔波儿霸问,被人知道怎么办?霸波儿奔怪腔怪调地说,克林顿咋办我咋办!
第13节:高高的树上(13)
一桌十个就至少笑翻了八个。市长忍了又忍,半笑不笑地问,你们领导来了也这么办?
奔波儿霸说,照办!
霸波儿奔说,实在不行,就搁点辣子倒点醋——凉拌!
这顿饭吃得兴高采烈。大家都说这才像高兴学学会开会的样子——高高兴兴;这才叫理论联系实际——从我做起。只有篾片故意做不高兴状,说,都这样,我就要破产了。谁还吃高兴胶囊呀!
石敢当笑道,你那个高兴胶囊本来就不是东西!
篾片也笑着说,对对对!我不是东西,是南北。又指着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说,这两个专门出精倒怪的小子才是好东西呐!百吃不厌。
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说,怎么着,篾总要拿我们做人肉包子?
篾片说,哪能呀?那太浪费!我要把你们俩磨成面儿,放到我那高兴胶囊里去,做成第二代产品,一粒卖二十美元,比伟哥还贵。吃了都成精怪。
大家又笑。一边笑,一边走出餐厅。
石敢当却兴犹未尽。奔波儿霸和霸波儿奔看出来了,就悄悄对石敢当说,要不,我们陪石老到外面走走?转一圈,回来再喝那红星二锅头。
走走就走走。三个人就在街上转。石敢当是北京来的人,这小地方哪里看得上眼?七转八转就没了兴致,也觉得累。想到红灯区看看,又说不出口。奔波儿霸就说,小霸,石老累了,找个地方歇歇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