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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亦辰眸光悸动,终于没再说一句话,将我紧紧揽在怀里,与我肌肤相贴,可以清晰地感觉出彼此的心跳,以及血脉的流动。
这一刻,我们夫妻一体,如胶似漆,仿佛永远不会分离。
仿佛而已。
当彼此的信任如薄膜般一戳就破时,刻意维系的感情再深厚,也不过是梦中花,水中月,纵然华美精致,却经不起梦醒,风送,眨眼便是一地的凋零,飘散的浮影,摸不着,抓不住,唯余破碎狼藉的心,不知如何去掬起,合拢,掩回曾经的风华绝代。
从这日起,安亦辰又搬回了正房居住,而纳侧夫人的事,再也没人提起,估计是被安亦辰想法子暂时搁置了。
但我们的感情,到底没能恢复过往。虽然那夜之后,谁也没有再提我和宇文清之事,但分明已有了堵无形的墙,日夜亘于我们中间,让我即便抱住他,也能感觉出他内心的猜忌和荒凉。
我并不想这样下去,只要他在我身畔,我便很尽心地做好一个妻子应尽的职责。从他每日穿的内外衣物,簪帽佩饰,到每顿的饮食,每次外出的车驾,都亲自过问,务要让他过得舒舒服服。——当然,更要他能体谅出我待他的一片心。
林翌、达安木等我的侍卫们,自从我回府后再没有在二门内出现过。听夕姑姑说,安亦辰也没拿他们怎么样,依旧用很高的俸禄养着,只借口保护我不力,让他们只在外围听差,不许再到正房来。
也就是说,断绝了我再度和他们联手出逃或做其他事的可能。
我不知道林翌和达安木等人对此会如何作想,但他们不是笨人,看得出目前我和秦王的微妙关系,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和听从。
就如我,也选择了故作不知,再也不提起我的那群侍卫。
安亦辰何等聪明,自然也看出我在努力弥补着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也不想放弃我,于是面容上近乎冷漠的雍容沉静渐渐消逝,开始关心起我的身体状况来。
“快把公主身子养得结实些,咱们也好尽快要个孩子。”这一日,安亦辰喝着我亲手泡的日铸雪芽茶,笑向夕姑姑道:“我可等着……有个孩子好彻底收了你家公主的心。”
后面一句话,却又是意味深长了。
夕姑姑笑道:“王爷放心,公主最近听话得很,一顿一顿都在吃那调理的药,应该很快就会给王爷生出个漂亮的小世子。”
自安亦辰搬回正房来,我每日吃的药又变成了原来的味道,我便知安亦辰令人将宇文清开的药方换掉了。
但这样敏感的时刻,这事却提也不能提。横竖那药也吃不坏人,苦就苦些,权当补身体好了。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我的日子终于基本恢复到原来的宁和安谧,安亦辰又如以往一般,一有机会,便伴到我身边,陪我说笑聊天,看我弹琴画画。
但我却一日比一日倦怠起来。
也说不清为了什么,只是易倦,嗜睡,有时明明记着第二日一早起床送安亦辰出门,结果常连安亦辰什么时候离去的也不知道。——安亦辰向来知道我贪睡,也从不叫醒我,每次都是由着我睡到日上三竿。
诀情篇:第二十六章 芳心犹卷君须怜(一)
这日安亦辰回来得早,见我趴在榻上只是恹恹的,连话也懒得说,遂道:“精神怎么这么差?晚上瞧你睡得挺好啊!”
伸手过来摸摸我的额。
他那宽大厚实手掌覆在额上的那种温暖,感觉踏实而安心。我向着他微笑道:“我没事儿,就是有些倦倦的。大概春天都容易倦吧?”懒
安亦辰点点头,道:“呆会叫个太医进来看看,也好放些心。你这身子骨,也不知怎么回事,跟个美人灯儿般,风吹吹就破了般……”
我从榻上坐起,亲倒了杯茶送到他手中,轻笑道:“咦,你以前不总说我是个尖牙利爪的小老虎么?”
安亦辰拂着茶叶,轻轻啜着,安然道:“可能现在是只驯服了的小老虎吧?”
他勾了我脖子,将我揽到怀中,亲了亲我的唇,笑意微微。
他的如玉瞳仁,映出我倦乏而美丽的面容,温驯而娇慵。尖牙利爪,的确已被我深深藏起。
只因我确信眼前的男子,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我,让我沉浸在他的温暖里放心憩息。
晚饭后,果然有太医前来请脉。
我斜靠于榻上,打着呵欠道:“我没什么事吧?不过贪睡了些,王爷也太过小心了。”
虫
安亦辰负了手站在一旁,温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倦睡成这样,总有些原因。”
随了素绢的帕子,太医搭着脉,舒了舒眉,又细听了片刻,已回身向安亦辰笑着行礼:“恭喜秦王殿下!王妃有喜了!”
其时夕姑姑、茹晚凤俱在一边,闻言一齐站起,又惊又喜。
我也不由立起身来,笑道:“真的么?不会断错?”
上次宇文清也曾说过,我的宫体受损,很难受孕,因此开了药方给我。真没想到,那药方如此神效,服了没多久,居然有了身孕!
自从服那药后,我的癸水再没有来过,我只当自己心思劳碌,加之小产后从来也不曾准过,更不曾往这方面想过。
安亦辰眉目不动,看不出特别的惊喜来,只是袖了手,淡淡问那太医:“胎儿几个月了?”
太医笑道:“还小呢,估计才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吧。”
安亦辰轻轻一笑,道:“好,本王知道了。这事你先不要在外宣扬,王妃身子弱,经不起亲友们你来瞧他来探的,耽误了静养可就麻烦了。”
太医也知道当年我小产之事,当下俯首应是,由侍女领了出去。
安亦辰望着太医的背影,面色冷凝中泛出青白来,方才安然而笑的双瞳,此时寂然无波,深不见底。
夕姑姑和茹晚凤正欲前来贺喜,见了安亦辰神色不对,相视一眼,居然没敢说出口来。
我正满心欢喜,见了安亦辰那副模样,一时笑容凝结,紧张地绞了手,问道:“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安亦辰勉强一笑,低沉道:“回房去吧,我想和你谈谈。”
又侧身向夕姑姑等人道:“你们也早点下去歇着,栖情有我照顾着,不用担心。”
夕姑姑等何等灵巧,立时觉出不对劲了,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慢慢告退。
我也觉出不对,却想不通安亦辰为何不悦。他不想我为他诞育后代么?他甚至希望尽快有个孩子……收了我的心。
忐忑随了安亦辰回了卧房,安亦辰却没有说什么,默默将我的寝衣递过来,看着我换了,便轻轻将我拥到怀里,抱入锦衾之中,细致地吻着我的面颊,我的脖颈,缓缓向下游移着。那温柔的鼻息,一下一下,如羽毛般拂在肌肤,亦拂在心头。
那种不肯放手的温柔里,纠缠着说不清的爱恋和痛楚,让他喉间的喘息,都带了微哽的低咽。我正琢磨着他的异常,略嫌粗糙的微凉手掌,轻重有致地揉捏于女子最敏锐的部位,激得我低喊一声,渐渐迷醉,迷失,再也无法推详他眸中的深沉和痛楚从何而来……
“栖情……”安亦辰轻柔地唤我。
我本就倦倦的,经他这番索取,眼皮已沉涩得打不开,模糊地应他:“嗯……”
“把那孩子拿掉吧,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安亦辰的声音依旧轻柔,仿若在耳边低萦着缠绵的誓言。
“……”我很想顺了他的口音乖巧地应声好,但字在舌尖,终于没能发出,而脊背上已有一道冷气,嗖地窜过,将一溜的冷汗,从额前逼出。
“你说什么?”我猛地坐起来,睡意全无。
略嫌阴暗的小小烛火,透了霞影鲛绡帐帏投入,将帐中的一切都模糊了,安亦辰的脸在黑暗中如一道剪影,轮廓清晰,却看不清神色,更不知道他那对向来蕴了极多东西的双瞳,此时又是怎样的波澜壮阔或点尘不惊。
“对不起,我没办法容忍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它已超出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安亦辰平静地回答着我,口吻已是不容置疑。
我不信地抓住他的手,侧着脸,意图借过模糊的烛光看清他的面颊,看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是那个刚刚和我颠凤倒鸾,共尝人间极乐的夫婿么?
“你……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为你生的孩子么?”我喉咙口已经发紧发僵,简直快要不会说话了。
“呵……”黑暗中,安亦辰笑得凄冷:“栖情,你自己明白,那孩子……你是为我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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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如大家所料的章节,呵!
诀情篇:第二十六章 芳心犹卷君须怜(二)
我隐约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气急道:“你……你在疑心这孩子……这孩子……”
我说不出口,泪水却已不争气地滚了下来。他在疑心这孩子不是他的。
而安亦辰的下一句话,更叫我心寒到哆嗦:“不是疑心,是断定。”懒
他抬起眸,黑暗中,依旧辨得出如烈火般的煜煜闪光:“如果我没记错,在你离开我跟随宇文清出逃前一天,你来过癸水。而你回王府,才一个月,哪里来的一个多月近两个月的身孕?”
我这才恍惚记得,去救宇文清的前一天,安亦辰曾向我求欢,我因宇文清之事毫无兴致,借口癸水来了将他拒绝。我又怎知,这事会造就现在天大的误会?
我忙抓住他的手,解释道:“那天我心情不好,随口撒了谎。”
“是那天在撒谎,还是如今在撒谎?”安亦辰漠然问我,结实的手掌潮湿而沁凉,唇角自嘲般的笑意如浮光掠影般飘泊着:“皇甫栖情,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想和我过一辈子;而我,也是真心实意想护你爱你一辈子。我愿意做你的依靠,哪怕这只是你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我还是个男人。”
他亲了亲我的额,将我拥抱了一下,久在被衾外裸露的肌肤瞬间将凉意传递给了对方。虫
我打了个哆嗦。
安亦辰为我将寝衣披在肩上,自己却披衣下床。
淡绯色的霞影纱如水绵联晃动,连安亦辰的声音也在晃动,如隔了水纹般听不清晰:“我和宇文清的孩子,你只能选一样。但不管你选哪样,你都休想再踏出秦王府半步。我不会……容下那个小畜生……”
门吱呀一响,又被带上,卧房中已没有半点声息。
窗外,砌下春寒,蛰鸣啾啾,落花无声,清月撒辉,银霜满地。
他应当踏了那清霜白石,又住回他的书房去了。
我过了许久才从惊骇中醒过神来,抚住自己的小腹,很想痛声号啕,却知号啕再大声,安亦辰也不会再回头,回头多看我一眼。
他有多喜欢我,就应该有多恨我。
可是,他为何就不相信,我怀的,千真万确是他的骨肉呢?
或者,没有了信任,我们之间的爱情,已经和泡沫般脆弱不堪一击,甚至只是风吹影动,便足以破碎,成为飘缈的虚无,连感觉到它,都变得异常艰难。
那一晚,我做了很多的梦,流了很多的泪。
最多最重复的梦,就是我落到了一个泥潭之中,拔足不出,越陷越深,越陷越深,眼看着那厚浊的泥浆已淹没我的胸膛,我的脖颈,我的下颔。
我大声地呼救,我甚至已看到了颜远风正陪着母亲在一旁的草地说话,看到萧采绎微笑着在昭阳殿前舞剑,看到宇文清正持了一朵月芙蓉发怔,看到安亦辰正和夏侯皇后激烈地争吵……
他们离我都不远,可他们都听不到我的求救,依旧专心做着各自的事。
而泥浆已掩住我的口鼻,让我无法呼吸,让我憋闷窒息到快要死去……
然后,我满身冷汗,满脸泪水,抽泣着哭醒……
第二日自然是病恹恹的,头晕脚软到几乎无法下床。
夕姑姑早知有些蹊跷,一早便在房外侯着,见我迟迟不起,便推了门进来。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她一撩开帏帐,已失声惊叫起来。
我便知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非常可怕了。
“夕姑姑……”我颤着身子,抱住夕姑姑温暖的躯体,惊慌地喊着,喉咙已是嘶哑一片,舌头僵硬得几乎拖不出音节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么?”夕姑姑也是惊慌失措,高声喊着。
“他不相信我。”我木然地瞪着壁上燃了一夜,终于燃到了尽头的小烛。长长的烛泪,顺了蜡台垂下,蜿蜒柔顺的线条,勾画着泪泪相叠的悲惨和无奈。
我说得不甚清晰,但夕姑姑还是听明白了,脊背僵直了一下,扶正我的身躯,急急问道:“怎么会呢?你们不是和好了么?他……他还认为你和宇文清有染?”
我们的和好,在安亦辰看来,只是因为舍不得而不得不进行的一种让步。他对我的感情,强烈到可以容忍我与他人有染,可到底无法容忍我为他人生下一个孩子,顶着安氏的名义。
他不相信我的清白,所以,根本无法相信这个孩子是他的。
林翌等人已被调开,我的身畔,除了夕姑姑,几乎没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