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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姑姑见说不动我,又在打安亦辰的主意。
这日安亦辰在外逗留到很晚才回来,一身的酒气,才唤了人来洗漱了要睡去,又被夕姑姑拉了出去,只怕给罗嗦了有一个时辰,回房后脸都黑了。
但夕姑姑显然没劝动他,反而火上浇油,这一晚,他侧了身子与我相向而卧,碰都没碰我一下。
我心头气苦,也不发作。到了第二日看他走了,随即叫人将另一处叫作青衿馆的垮院收拾出来,把我的衣物箱笼连同那两株碧玉踟躇花全都抬了过去,铺了床,就在那里歇了。
夕姑姑跑来阻拦,我只不阴不阳道:“我身子重,天天睡不踏实,又不好服侍他,睡在一处,白白让他睡不好觉。”
把夕姑姑气得只在我房前掉眼泪。
这个青衿馆似乎比原来那个正房所在的院落热了许多,晚上我叫人拿了冰来放在床下,还是觉得热躁,怎么也睡不着。难不成,我是习惯了有他在身畔才能睡好觉?
窗外,是大片的紫薇,在风里晃晃悠悠,摇摆出极得意妍媚的姿色来。那种艳丽的紫红,在月光下还是显得真是招摇;而短篱上爬着的常春藤郁郁青青,将前方堵得一片漆黑,连带我的心都堵得难受。
这一夜,我不知数到第几百只羊才睡着,一直睡到近午时才醒来,只觉又热又饿,叫人备些清粥来吃了,即将安良叫来,让他把窗口的大花紫薇全挖了移走,再去把常春藤拔得一枝不剩。
安良擦着汗,哭丧着脸道:“王妃娘娘,等傍晚些再派园丁来整理好么?”
我正热得擦汗,气得将帕子扔在他脸上,叱道:“我叫你挖几棵树,也派不出人来?你怎么管事的?”
安良伏到地上,回道:“王妃,您有所不知。王爷今儿不知怎么了,天没亮就起来练剑,就在正房前面的院子里练,一直到刚才,才给夕颜姑姑劝住,连饭都没吃就出府了。院子里的花草果木,已经给王爷的宝剑削得没有一棵齐全的了,园丁们现在全给调在那边收拾呢。”
我怔了一怔,安亦辰心里也憋气么?呵,活该!敢一再给我脸色瞧!
想到这里,我又笑容可掬,道:“那么,你们傍晚到我这边来收拾好了。”
安良应了一声,欲要说什么,窥我脸上虽然带笑,眸光却寒得很,到底把舌根下的话缩了回去,默默告退。
等安良走了,我转头侍女,叫他们看着院子里,见了夕姑姑来了,就帮我挡着,说我乏,不想人来吵。
连安良都想劝我了,更别说夕姑姑了。我正在心烦,实在不想见她。
看那碧玉踟躇花开得正好,我拿了剪子将已凋零的花瓣一一剪了,嗅了嗅那血一样鲜红的花朵,只觉一道清气,清芬郁馥,直透肺腑,比寻常的杜鹃不知芳香多少,闻着甚是舒坦,正要再嗅一会儿时,只腹中忽然抽搐了一下。
不像是胎动,倒像是母体自身的痉挛,随即而来的,是抽搐带来的阵阵腰间坠疼。
我也不敢逞强,叫侍女扶了,到窗前木榻上静卧着,一边叫他们去将马太医开的安胎药煎了来吃。这些日子我睡得不好,常到午时才起,有时又怕苦懒得吃,本来该一天三顿吃的药,已经被我减作一天一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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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有亲说栖情不是原来的栖情了。这个大概也是意料中事吧!在对白衣完全失望后,面对安亦辰这样优秀的男子,想不动心,大概也不太容易。
只是,白衣,宇文清,依然不可避免,隐在心底最深处
明珠篇:第五章 伤春梦觅惜花人(二)
但生个孩子要吃那么多药,我也太虚弱些了。不知那些穷人家是怎么生小孩子的。
我叹息着,抚着我的小腹,虽觉得受罪,但想一想萧采绎英挺的面容,想到起未来的孩子可能拥有和他一样的容貌和刚烈要强的性子,便觉得一切都值了。懒
至傍晚时,园丁果然过来,将紫薇全部移走了,常春藤也给割得干干净净,院中是清爽了,却显得过于空荡。
晚上练了片刻字,更觉得心烦意乱,将练的字纸随手扔到地上,卧到床上睡觉。
可能是安胎药起了作用,这晚我倒睡得沉,恍惚间,似有人在摸我的脸,接着又由胸向下游移,停留在我的小腹。是安亦辰的手么?
我一惊,立刻醒转,只见月光悠白,透纱而入,有地上投了明明灭灭静谧的阴影。浅碧的帐幔,如同月下的一抹流水,轻淡流动,飘缈如烟。
莫不是做梦了?
我打了个呵欠,嘀咕道:“该死的安亦辰,梦里也不让人安生。”
呆呆坐了片刻,忽想到,如果是白衣,大约绝不会如此和我发脾气吧?相识那么久,他似乎永远用温润柔和的如水眸光望着我,我再任性淘气,他从不曾责备过我半句。
可他不是白衣啊,他是宇文清!白衣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早如白云般从我的身畔飘去了!虫
“宇文清!”我喃喃念着,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倒头继续睡觉。
第二日我醒来时,意外地发现我扔在地上的练字的纸又回到了桌上,而且似乎又多了一行。
忙细看时,我原来上面写着: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注:出自北宋·晏殊《浣溪沙》]
本来最后还有一句:“不如怜取眼前人”,我一时心烦,没写完就给扔了,却不知被谁添了那么一句“何不怜取眼前人”,变成了问句了。
那字极是刚劲峻拔,运笔有力,我虽没注意过安亦辰的笔迹,但已料定必是他在后面添的了,只觉那经他改动的七个字,都眨成了安亦辰带了冷笑责问的眼,不觉恨得一拍桌子,叫道:“来人!”
侍女匆匆进来,我喝问:“昨天我睡着后,有谁来过么?”
侍女忙道:“没有啊,王妃睡后,再不曾有人来惊扰过。”
我冷笑道:“难道安亦辰没进来过?”
侍女瑟缩道:“王妃,他是王爷啊。”
是哦,他是王爷,是秦王,秦王府就是他的,侍女焉敢阻止他进来?
我抑郁地扬手让她出去。自此每晚再睡,必从里面将门闩好,连侍女也不让进了。安亦辰再想进来,不怕丢人就爬窗好了。
接下来数日,总算是太平了,安亦辰再没来扰过我,可我心里不觉又失落起来,而侍女们偷偷交谈,似说他近日留连在几名好友家中,夜夜笙歌,从不归宿。
看来,他的所谓深情也不过尔尔。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沮丧,抑或老闷在房中不活动让小家伙不满了,这几日腹中还是不时会抽搐、坠疼。我也不想让人以为我离了安亦辰的照顾便病歪歪的,遂自己多注重些保养,每天晚上早早睡觉,第二天晨曦微露便起床在花园中四处走动走动,活动下手脚,果然感觉要好些。
这日清晨,我扶了侍女沿了清晨犹沾了露水的青石板大道慢慢踱着,转过一道弯,忽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扶了一棵老柳一口一口向外呕吐着,浓烈的酒气,酸腐的汗味和秽物的腥味都掩不去从他衣衫间传来的脂粉气。
是安亦辰!大概才从外面回府吧?
果然是夜夜笙歌,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我厌憎地掩住了鼻,忽然发现,自己对于那隐约传来的脂粉气,比酸臭的秽物更觉得反感和恶心。
“王爷!”我随行的两名侍女已惊叫着,去挽扶安亦辰。
安亦辰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忽一抬头望见我,有些黯淡的眸子闪出一抹明亮的火花,连虚白的面孔也泛出微微的红晕。
我是不是可以把他如今的狼狈虚白,看作是纵欲过度的后果?
我冷冷瞪着他,哼了一声,从他身侧快步走开。
安亦辰的神情顿时转为羞恼,他一声不吭地立起身,大踏步往正房方向走去。
日子依旧平静无波地过着,一转眼,我搬出来住也有七八日了。夕姑姑每日来,每日给我叫人挡在门口,只得一次次叫侍女传话过来,叫我有空回去管束管束安亦辰,别让他天天在外面糟蹋坏了身体。
我气恼道:“他在外面风流快活是他秦王爷的事,我又凭什么管他?”
侍女传话后,夕姑姑细而尖的嗓音隔了院门都能听到:“栖情,你真傻还是假傻啊?你守在他身边,他能那么不开心地出去借酒消愁么?”
我只作听不到,拿了七弦琴,手一划,已弹起了一曲《高山流水》,促柱繁弦,泠泠而操,顿时山音旷缈悠远,水声汩汩潺潺,将她所有的话都给淹没住了。
第二天天更热了,明明已经立秋,居然还有那么热的天。我喝了许多的茶来,还只觉得热。
这时侍女端了一盘切成片的西瓜上来,十分甘甜,一股沁凉,从唇齿口舌间一直窜到胸腹际,顿解暑热。我性贪凉,用竹签子足足挑了半盘吃完,觉出上腹隐隐作痛,才猛地想起,如此沁凉的瓜,一定是用冰水湃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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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凉,大家出门前记得多加衣服,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过圣诞和元旦哦!(某皎自己感冒了,终于记起提醒大家了!)
明珠篇:第五章 伤春梦觅惜花人(三)
而我自小便不能吃太冰的水果,曾因为吃冰湃的荔枝腹痛了两天两夜。后来即便夏日吃瓜果,夕姑姑也注意着,即便我硬是要吃冰湃的,也必定守着我,绝不肯让我多吃。
可夕姑姑给我赶跑了,我刚足足吃了半盘,没有一个人来提醒我不要吃冰西瓜!懒
我苍白了脸,忙将西瓜推开,瞪着一脸诧异的侍女,道:“快去帮我拿热毛巾来!”
可已经晚了。
不到一个时辰,我已经疼得在床间翻来覆去,满头冷汗地只顾哆嗦。
侍女们早已忙乱一团,安良、安秀、夕姑姑等王府的主事,纷纷赶来,请大夫的请大夫,找药的找药。
我知道这种疼只是一时的,有个半天一天的,也就过去了,也不敢乱吃止疼的药丸,只觉人多得快把我头都给吵爆了,赶着想让他们全出去,却痛得直不起身来说话。
那厢大夫来了,一时也未能诊出原因来,只要我先吃安神止疼的药丸,我再不知那些笨大夫会不会情急乱投药,弄些误伤孩子的药来,怎么也不肯吃,只恨痛得说不清话来。
一时只听有匆匆踏来的有力脚步声,半掩的房门“啪”地一声差点给人踹翻,安亦辰奔得满脸赤红一头汗水,直撞进来,冲到床边,一把将我的身子抱住,急道:“栖情,你,你怎么样?”虫
我也顾不得挣开他的怀抱,只是疼得胡乱扭动着身子,呻吟着。
安亦辰吼道:“大夫,大夫呢?”
请来的几个大夫满头汗水,连连躬腰。
“你们不给王妃诊治,杵在那里干什么?”
我伏在安亦辰臂膀间,清晰听得到他不规则的剧烈心跳,而胸膛更是不可遏制地起伏着。
大夫连忙爬到地上回禀道:“王爷,我们诊断过了,可能是肠胃出现了急性病症,但还没找到病源,只能先吃些止疼的药丸,止了痛再说。”
“药丸呢?”
“王妃不肯吃,塞在嘴中都吐掉了。”
大夫惶恐地指着地下我吐出的秽物。
“为什么不吃药?”这个疯子又冲着我吼。
“不能……吃……唔……”我倔强地要推开他的身子,而安亦辰已从大夫手中又接来药丸,居然硬是捏开我的嘴巴,用手指往我喉间塞去。
我大叫着,用力挣扎着,猛地将牙关咬了下去。咬的可不是药丸,而是安亦辰正在塞药的手指。安亦辰的身躯震动了一下,一股血腥味顿时溢满口中,叫我再忍不住胃部的抽搐,连药带着方才吃下的东西,一起喷薄吐出。
安亦辰惊吓般缩回了手,却依旧紧紧抱着我,由着我将秽物大口吐出,呕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终于气虚体亏,如棉花般软倒在他身上,几乎只有了出的气,没有了进的气。
而腹中一空,疼痛倒似好些了,不像方才那般痛得死去活来。
正趴在安亦辰腕间,呕得盯着他沾满秽物的淡蓝袍子无力喘息时,忽然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入我脖颈,接着是安亦辰颤抖哽咽的声音:“栖情,你到底怎么了?”
我勉强转过头去,看向安亦辰。
安亦辰也正望着我,浓黑的长睫下,居然是满眶的泪水,轻轻一眨,泪水便滴落下来,径自飘到我的面颊,与我满脸的泪水汗水流到了一处。
“我们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泪水滚出,安亦辰的一双瞳仁映出我疲惫灰败的面容,痛怜而无措,仓皇地问着,手中却不敢动一动,似乎我是羽毛做的,轻轻一动,便会飘去无踪。
安亦辰在流泪。
那个给萧采绎打得死去活来不曾落下一滴泪的安亦辰在流泪!
这个意念让我忽然心疼到极点,忍不住满腹的心酸,勉强伸了苍白的手为他拭泪,泪花闪闪地微笑:“我……没事……”